13、十二、地牢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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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惊心动魄。
知礼猛的从床上坐起，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从窗子里望出去，但见长空一碧，月华如洗。
“是谁的叫声？像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可为什么听起来如此熟悉？”知礼心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难道是他！”浑身一震，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她急忙下了床，胡乱理了理衣衫发鬓，点起一盏碧纱风灯，便提灯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去。
她循声走去，碎步轻巧，穿过嶙峋假山，沿著细石小径蜿蜒而行，一路上不见人影。但她只觉到处隐伏着恐怖杀机。虽然再无什么动静，但她从阿影那里得知地牢在花园东边的假山石下，断定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月光如水，花香袭人，园中花树参差，亭榭错落，却透出妖异诡谲之气。
地牢里挂着几盏风灯，光影摇曳。只见里面是一条条极粗的木栅栏，栅栏后面立着一根木柱，柱上用粗铁链绑着一个少年，光着上身，已给打得血肉模糊。一个面容凶悍、体形粗壮的大汉正在挥舞藤条鞭打他。衣衫迸裂，血丝飞扬，伤痕累累的背脊上又多了一道道血痕。他咬牙切齿，目光顽强，不肯再出一声。
虽然那少年双眼紧闭，脸上血迹斑斑，苍白如纸，可她还是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眼看出那正是叫她姐姐，因为她而受雪狐女一掌的少年龙知义。
原本英气挺拔的少年，怎么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知礼再次见到他，不禁激动万分，几乎叫出声来。她在最落魄之时曾得过少年赠的一个馒头，又听他叫过自己姐姐，因而对这少年的感情比起对阿影的感情只多不少，见他受如此苦楚折磨，每一鞭都如打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一种无法言传的痛楚撕裂了她的心，胸口一酸，泪水几乎欲夺目而出。
雪狐女端坐在少年对面，举着一个杯清茶，正悠然自得的拿长指甲把茶沫拨来又拨去。乍一看去，倒像是个大家闺秀正在品茗。
见到雪狐女，知礼愤恨交加，但不敢发作，只得蹑手蹑脚地躲入暗处。
“够了！”雪狐女忽然叫道：“住手吧。”
少年扬起头，睁眼冷笑道：“妖女，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一言半语。”
雪狐女把茶杯递给属下，举手轻掠云鬓，起身盈盈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温软腻滑的手指尖托住他的下颚，凝望着他，秋波流转，轻叹道：“你还真是倔强顽固，软硬不吃，简直是个榆木疙瘩大傻瓜。瞧你这般凄苦可怜，我真有些于心不忍啊！”这几句话清脆娇媚，轻柔欲融，充满了勾魂摄魄之意。若是寻常男子，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了。可少年却无动于衷，神色恼怒中带着一丝尴尬，啜了一口，低喝道：“别废话了，把你的破爪子拿远点！”
雪狐女瞧他还是不受自己媚惑，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嫣然巧笑，道：“你可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坏小子！叫奴家肠断魂伤，好不凄凉呀！”她为了从少年口中探出封印诀，软硬兼施，可这少年始终装聋作哑。她偏是不服气，决意不用各种摄魂媚惑之术，只凭自身的魅力和本事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这次少年的反应更是出乎她的意表。只见他哭笑不得把头歪倒在一边：“我受不了了！你还是拿鞭子狠狠打我吧，被打死也比全身挂满鸡皮疙瘩口吐白沫恶心死强些！”
雪狐女再也忍耐不住了，挥手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冲口问道：“难道我竟这么没有魅力？”她的容貌既清又艳，娴静时似姣好处子，妩媚处若风情□□，不知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白纱裙下。原以为只需略施媚术，少年即会自行上钩，却未曾料到少年竟然视同无睹，还出语讥讽。
少年虽被打得半边面颊登时红肿，仍傲然一笑，道：“我早见过比你美貌千倍的女子，温柔娴雅，玉洁冰清，岂是你这种狡诈狠毒的残花败柳可以相比？你滚远点！别来恶心我！”
雪狐女惊叫道：“什么？比我更美貌千倍的女子？你胡说，世上哪有那样的女子？是谁？你快说！”
少年顿觉失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雪狐女唇角泻出一丝笑意，媚声道：“我知道了，原来你被梨树林里的那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迷住了。喜欢那个小妖精，可要吃苦头了。”她格格娇笑，斜视于他，目光暧昧而狡诈，“我若在她脸上划个十道八道口子，瞧她还美不美？”声音娇脆动听，但语意却是歹毒无比。
“你敢！”少年大喝，怒发如狂，目光凶狠。心中暴怒，急怒如狂，全身发抖。
雪狐女纵声笑道：“你瞧我敢不敢？”又狠狠打了他另一边脸。她出手甚重，只打得少年眼前金星乱冒，面颊高高肿起。
少年心知她残忍歹毒，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只好转移话题，盼她暂忘此事，猛然问道：“我大哥和我姐姐呢？”
知礼听到雪狐女不知廉耻的言语，羞得面红耳赤，此时听他这么一问，不禁眼圈一红，暗中叹道：“他都落到这样的境地了，还挂念着姐姐。我若是他的亲姐姐，该有多好！”
雪狐女冷笑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记挂着他们。你哥哥长得英俊魁梧，不在你之下，我已派了仙狐洞最妩媚勾魂的几个徒弟日夜伺候他。你姐姐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养在深闺里，岂不可惜？我已和江南一带几家最大的妓院打了招呼，谁开价最高就卖给谁。”说着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全是欢愉快意。
知礼心头猛地一震，遍体生寒，不自禁地浑身发抖。
“你！”少年气得脸皮涨紫，但转念一想，便知妖女是危言耸听，定了定神，道：“我姐姐有冰玉庇佑，你能奈何得了她么？”
雪狐女嫣然笑道：“你倒是很镇定。不过，我若拿不到封印诀，留她也没用，让她活不成、死不了的办法多得是……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少年怒容满面，逼视于她，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知礼知道封印时默念的口诀便是封印诀，却不知雪狐女究竟要解开什么封印，见她逼迫那少年，心中焦急如焚，苦怒悲愤。
雪狐女笑盈盈对少年抛了个媚眼，裣衽一礼，道：“妾身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请公子见谅！”言罢玉手抚过他的前胸，看似温柔脉脉，其实尖利的指甲已掐入肉中。少年痛得几欲晕去，惨叫一声，紧闭双目。
雪狐女格格脆笑，翩然转身，腰肢款摆，缓缓离去。
没多久，地牢里就走得干干净净。然后听见一声关门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知礼轻轻走上前，发现门竟然没锁。她推开门，来到少年的跟前，不知如何称呼，叫了声：“……你还好吗？”
少年听到说话声音，睁开眼来，见到是她，冷笑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变成这模样来骗我，以为我会上当吗？”
知礼不解其意，顿时愣住了。她略一思索，明白少年以为她是雪狐女幻化成他姐姐的模样来骗他，便道：“我不是妖女……她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她真是残忍！”鼻子一酸，几乎坠下泪来。
少年面现怒容，低喝道：“你不要惺惺作态了。我姐姐自幼就是个白痴，难道我还分辨不出？”他一激动，手腕脚踝上的铁链叮当脆响。
知礼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心下焦急，眼泪已然夺眶而出，叫道：“我真的不是妖！我是……”说到这里，竟不知自己算是什么人。
“我要想办法救你！”她走到他的身侧，施法念诀，想解开他缚身铁链，无奈链条粗硬，她学的小小法术根本奈何不了。见少年的手腕给铁链磨伤了，周围起了淤黑的血痕，两只脚踝也流着脓血，知礼取出丝绢，给他慢慢揩拭，脓血湿透了三条丝绢。
少年冷冷道：“不用你假慈悲。你给我滚开！”
知礼胸中悲苦，两滴泪水夺眶而出，娇躯簌簌在风中颤抖。少年见她如此忧伤的模样，似乎心念一动，脸色柔和了许多。
知礼见他口唇燥裂，眼眶干枯，知他失血不少，又没有进食，须得多喝水才是，便道：“她们没给你喝水吃东西吗？你一定口干了，是不是？我去找些吃的喝的给你。”说着也不等答话，起身便快步走去。
回到房里，知礼用一块手绢包了几块作夜宵的丹桂花糕，又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大夫给阿影治伤时，她额外索要的一瓶疗伤膏药，藏在枕头下，原本打算阿影再被欺负时给她及时敷药，此时正好可以在那少年身上派上用场。她又取了一个瓷碗，到清澈的水池里盛满水，穿门越户拿到少年的面前。
“给你！”见少年警惕而狐疑地望着自己，她微笑着喝了一口水，又吃了一块糕点，道：“你看，没有毒的。”她把瓷碗递到少年跟前，“我来喂你吧。”
少年原有几分疑虑，怀疑她是狐妖故意变幻成姐姐的模样来迷惑他，可她身上并没有妖气，又见她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疑心去了一半。他盯视知礼的俏脸，细看她的每一瞬的神色变化。
知礼心中满是担忧、关切和焦虑，因此目光极是坦率纯真，杏眼中泪光盈盈。
那少年似乎被她明澈含泪的眼波打动，说道：“你既然是我的姐姐，就给我瞧一瞧冰玉。”语气柔和了许多。
知礼立刻从项上摘下冰玉，举到他眼前。少年脸上浮现欣喜与惊讶之色，叫道：“果然是真的！”他实在是干渴得厉害，不再怀疑，一口气把水喝个精光。知礼脸露笑容，伸手揩拭脸上的泪珠，喂他吃糕点，举止温柔。那糕点香甜可口，少年已经饿得狠了，便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知礼见他吃得欢畅，心下甚是喜悦，看他脸上衣襟都是鲜血，当下又去盛了碗水，把手绢蘸湿替他抹净了伤口上的血迹。少年身上隐隐有膏药的痕迹，想是阿影上的，只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取出瓷瓶，她轻轻给那少年敷上药膏，又轻轻的撕下一片衣襟，替他包扎伤口。这药膏的确灵效无比，少年身上的伤口，经药膏搽过，登时一片清凉。
“你究竟是什么人？”少年叹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瞧着知礼，问道：“真是我姐姐么？”
听到问话，知礼顿时神色黯淡下去。她原本没有名字，现在的身体又不是在自己的身体，究竟算是个什么人呢？于是怯怯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少年知义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你和雪狐女是怎样关系？”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礼便把她在卧房中苏醒之后的事从头至尾的说了一遍，却略过她与雪狐女达成交易一节，“之前的事情，一概记不得了。”
“难道是……”知义忽然感到一阵剧痛，抽搐起来。
“你伤得厉害，怎么办？”知礼手足无措，见他伤处又渗出血来，不禁惊慌。
“不用担心。”知义低声说道，眼光变得温和。
“她们为什么要打你？”知礼见他遍体鳞伤，极是怜惜，轻轻叹了口气。
知义道：“她们想从我这里问道封印诀……”为了从他口中探出解开冰玉的封印诀，雪狐女对他严刑拷打，手段残忍狠绝。
“她们实在太狠心！”知礼美目中又渗出晶莹的泪珠。
知义忽然眼睛一亮，叫出声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知礼惊问。
知义道：“她们让你的魂魄回归体内，是想逼你解开冰玉的封印。”
“我不明白，什么魂魄、封印的。”知礼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忐忑不安，生怕知义知道她不是他真正姐姐的秘密。
知义望向她，目光惊喜而柔和，道：“此时一言难尽，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开始还有几分疑惑，以为你是个假冒的，可是冰玉是通灵之物，不会认错主人的。我刚想通始末，你必定是我的姐姐龙知礼！”
知礼脸上微微一红，双手变得冰凉，心中暗道：“可我并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一个小乞丐啊！若是告诉了他，他会怎么想呢？眼下可不能说，先把他从这里救出去，日后再作解释。”见他又显出困惑不解、若有所思的神色，连忙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吧。”
忽听一个甜美娇媚的声音说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人，还往哪里逃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二、地牢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