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难安》清許

40、第三十七章 梦中忆故事

　　行至王府已是深夜，流影搀扶着绛依走进门，一路朝着景苑走去，半路却被苏旭辰截住，衣衫整齐，看来还未入睡，他来时的方向不是他的房间竟然是景苑，而且速度也不慢，应该是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

　　苏旭辰一脸阴沉，想来是恼了绛依留书出走，见了绛依半响也没有一句话，视线掠过顾世沅更是冷得骇人，绛依讪讪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这……就是寻山前少主顾世沅。”

　　苏旭辰再没看他一眼，下令道：“来人，带顾公子下去休息吧！”

　　绛依朝着顾世沅点头，目送他离去。

　　苏旭辰有些不耐烦，打发了顾世沅又看到绛依和流影身上血迹斑斑，不由一惊：“怎么了？”

　　还没等绛依回答，就从流影手中接过绛依，横抱起来，还不忘开口吩咐道：“影，你先下去上药吧，你也伤得不轻，今晚不用值夜了。”心中暗自纳闷，是什么人可以伤得了影，流是他暗卫武技之首，怎会轻易受伤。

　　绛依任他抱着，安心地躺在他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去把赵大夫找来。”苏旭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给我看看你的伤。”绛依侧着头看着他脸上的忧色，因失血而苍白的唇微微扬起。

　　苏旭辰撕去已经破烂的衣袖，血肉模糊的手臂让他心疼不已，口上却严厉道：“怎么弄的？顾世沅是谁？又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绛依觉得好笑，看到他如此紧张，绛依不厚道地笑了，看到桌上摊着的奏折左言其他：“你不会一天都在这吧！”

　　这次轮到苏旭辰朝她白眼了，一字一句道：“快回答。”

　　“是是是，我答你便是。”绛依敷衍道，“顾世沅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后来他死了，不过现在好了他又活了过来，伤我的……”

　　没等绛依讲完就被苏旭辰急急打断：“等等，你说他死过一回。”

　　绛依理所当然道：“对啊，死在了一年前，我和亦寒都确认无误才送他入葬的，我也有些纳闷，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

　　苏旭辰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是你把他从棺材里挖出来的？”

　　绛依也觉得有些荒缪但事实就是如此，也只能点头称是。

　　“那你确定他就是死去的顾世沅吗？”这个问题问得奇怪，绛依也没有仔细想过，一直沉浸的顾世沅复活的喜悦中，没有从这方想过，一时无法回答。

　　一丫鬟禀报道：“殿下，赵大夫来了。”

　　“让他进来。”苏旭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大半截手臂，露出了受伤的部位，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伤口有些脏污害怕会受到感染。

　　赵大夫不敢怠慢，水洗、配药、包扎，丝毫不敢懈怠，忙得一屋子的人围着绛依团团转，绛依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爹爹虽然嘴上说的严厉，心里却也十分疼她，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指挥着大家东跑西奔的。

　　“没这么严重。”好不容易包扎好了伤口，屋子里一下清净多了，夜也深了，见苏旭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绛依出口道，“你快回去吧，明日一早又要上朝呢。”

　　苏旭辰还是坐在床边不肯离去：“是谁伤的你。”

　　绛依摇了摇头。

　　苏旭辰起身，揉了揉绛依的头：“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调查的，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对了小心着点那个顾世沅，我总觉得有诈。”

　　“你别多想了，他不会害我的，倒是你，快把你安在我这的人弄走。”

　　“这事没门。”扔下四个字，苏旭辰就吹了蜡烛，扬长而去。

　　这天夜里睡得却并不安宁，一直在做着梦，梦里是那天晚上，一切噩梦的源头。

　　夜城，城如其名，是个不夜之城。

　　今夜，更是笙歌艳舞，热闹不凡，正是张员外的五十大寿。

　　此人铺张浪费，到处收刮民脂民膏，百姓早已恨之入骨，这对于梁上君子——顾世沅来说，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张员外虽然腐败，却也有几分手段，府内高手云集，顾世沅想要动他其实并不容易。

　　绛依几次规劝不成，便要与他同去，顾世沅自然是不会同意，笑嘻嘻道：“我可是不是苏旭辰，可不需要你与我同生共死。”

　　这句话惹怒了绛依：“你和他，当然不同，可是你也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情义。”

　　顾世沅无奈只能同意。

　　两人策划了周密的计划，利用绛依的名气，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好让顾世沅乘机下手。

　　计划实施得很成功，绛依着红衣出场，要为张员外祝寿这无疑将寿宴推到了高！潮，台下人人高喝，挤破了脑袋都要上前去一睹红衣舞女的风采，谁还会顾及后院失火之事，可是错就错在他们都低估了这位长袖善舞的张员外。

　　因为人多眼杂，顾世沅轻易得手，却在最后退出的时候惊动了侍卫，他本就做惯了这样的事情，这点麻烦自然难不倒他，三下五除二迷倒了这些人，刚想离开之时，却被一孩童拉住了衣衫。

　　小男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哥哥，救我！”

　　“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吗？”顾世沅转过身，看到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就没了警惕。

　　正当顾世沅蹲下身，正想细问之时，一根银针快速地刺入他的左胸，小孩拔腿就跑，一声哨声响起，侍卫将顾世沅团团围住。

　　前面还是笙乐不停，绛依好不容易脱了身，没有见到顾世沅的身影，一时有些心慌，偷偷潜入后院。

　　只是一枚小小的银针，虽然位置是在心脏的部位，但应该无事，顾世沅随手就将它拔去，小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没有了童真有的只是骇人的怪声：“你真的以为我只有七八岁吗？我已经三十二岁啦，哈哈哈，你将银针拔去，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痛苦的死去，哈哈！”

　　“侏儒杀手！”顾世沅提剑而立，心里明白今日恐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只希望绛依不要出现才好，免得收到连累。

　　事不如人愿，不消片刻，绛依就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侍卫的武功不强，绛依一人足以对付，那侏儒杀手也再没有出现，想来是不想再去抓他们了。

　　绛依搀扶着顾世沅跑出张府，来到一处野地，看到顾世沅越发虚弱的神态，绛依着急道：“这是怎么了？”

　　顾世沅笑着说道：“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绛依看贯了他的胡闹，并没有当真。

　　顾世沅脸上的笑容因疼痛而扭曲：“我没有说笑，毒攻入心脏无药可救。”

　　“什么？”绛依惊慌失色。

　　顾世沅笑着摇摇头：“不怕。”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我带你去找黑无影，他一定有办法的，你撑着，撑着。”

　　“听我说，不要白费力气了，侏儒杀手用毒之高无人能解，待会毒发之时。”顾世沅从靴上拔出一把匕首，“用这个杀了我，别人我死得太难看。”

　　“不要，不要。你还没有陪我去看黄山的云海、泰山的日出，怎么可以食言？”绛依一拍打开匕首，用力地抱着他，好像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顾世沅疼惜的看着她：“对不起，去找苏旭辰。”

　　“你怎么来了？”顾世沅看到前面走来一个人影，细看认出了是黑无影。

　　绛依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以为遇上了救星，连忙爬起来冲到黑无影身旁：“快救救他，快。”

　　黑无影看了一眼地上的顾世沅反倒是坦然，而绛依却是六神无主彻底失了方寸，安慰道：“你先别急。”

　　两步化为一步，快速走到了顾世沅边上，握住了他的脉搏，凝眉良久。

　　还没等黑无影出口，顾世沅自己就先收回了手腕：“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没用的。”

　　绛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一双眼睛充满期望地看着黑无影，却得不到任何否定的答案。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手指因为痛苦而痉挛，绛依抱过他，急忙为他擦去涌出的鲜血，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黑无影看不过去，出声制止：“他现在很痛苦。”

　　地上的匕首发出凌冽的寒光，绛依伸手握住，手却止不住的颤抖，怀中的顾世沅轻轻地点了点头，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绛依痛哭出声，迟迟不肯动手。

　　“迟早是个死，难道你想让他内脏腐烂而死吗？这不仅仅是剧毒，而且十分恶毒，不是见血封喉，而是将人慢慢折磨致死。”虽然此番话慷慨激愤可是从黑无影口中说出还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顾世沅已经没有了开口之力，绛依最后看了一眼，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安慰，他至死还在为她考虑，吃力地从腰上取下红羽翎，交给了绛依，也将寻山交给了她。

　　绛依忍着心头的剧痛一刀刺下，直接毙命，没有过多的痛苦。

　　次日，绛依醒来已经是晌午了，浑身疼得像散架了一般，抬眼就看到书桌旁坐着一明黄色的身影，心中满是温暖。

　　苏旭辰头也不抬地嘲笑道：“醒啦，你可够能睡的啊！”

　　绛依咕哝着嘴：“不就多睡了那么一会嘛！”

　　苏旭辰朗声笑道：“这叫一会？哈哈。”

　　绛依见他在这也没敢起身穿衣，还是窝在暖暖的被窝里：“你先出去，我得梳洗更衣呢！”

　　“我可是你夫君，你还要赶我走……”苏旭辰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嘴上还在抱怨着。

　　看着紧闭的房门，绛依叹了一口气，梦中太过残忍，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