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难安》清許

22、第十九章 不要离开我

　　秋色凄冷，落叶纷飞，但清婉居内还是莺歌笑语热闹不凡。

　　自那个无眠之夜后，莫遥还是依旧，手头上的任务没有一件是松懈的，只是见云轻尘的次数少了，两人之间也产生了点隔阂，看得出他们都在尽力地去维护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云轻尘还是像以往一样对莫遥的身世不管不问。

　　“现在这情形，宁王不在应该是好事。”莫遥看着院子里提着灯笼嬉闹的雀儿心不在焉道。

　　云轻尘翻阅着鬼没送来的情报，头也没抬道：“就算太子再无能，我们帮了他那么多，扳倒安王也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我猜宁王这次要的不仅仅是安王。”

　　云轻尘的目光这才从纸张上抬起，注视莫遥：“你的意思是他要太子之位？”

　　莫遥点头道：“如果只是扳倒安王，他跑出去做什么？”

　　“我也期望着他早点坐上皇位，这样离我的目标也就近了许多。”云轻尘手握湖笔，在纸上圈点。

　　莫遥听到这句话，睫毛微颤，立即低下了头。

　　动作轻微，云轻尘低头批阅自然没有发觉。

　　林间小道，地处偏僻，今夜又不是满月，只剩一轮弯月散发着温润的柔光，四周黑暗，要不是这颗小小的夜明珠，这四人还找不到回去的路呢！

　　鸩没有背着宁王很是轻松，有一句没一搭地和绛依聊着天：“少主，这个好东西，你从哪里打劫来的啊？”

　　被绛依狠狠踢了一脚：“我又不是山大王！”

　　鸩扯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我们甘心做的你小劫匪。”

　　枭立刻撇清与他的关系：“要做你做，可别把我们全山的人都给卖了。”

　　绛依坏笑道：“枭，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联系个买家，把他送回馆子去。”想当时，鸩就是被人买进了南风馆做小倌，要不是绛依拉着顾世沅去瞧个热闹，这才发现正在下药的鸩，如果不是他们发现的及时，他就要毒死全馆子的人了，绛依看他本心不坏又会制毒，就将他留在了身边，以毒鸟鸩为名。因为绛依救了他，所以他对绛依可谓是忠心不二，誓死效忠。

　　鸩连忙摆手，鼓着腮帮子没了声响。

　　绛依看着沉睡着的宁王问道：“鸩，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鸩握起宁王的手腕：“下药之人定是个高手，分量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安睡到天明，中途绝不会醒来。”

　　绛依惋惜道：“确实是个高手，那么大的创伤不消几日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枭在一旁不平道：“那女子也真是狠毒，少主你当时为什么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为你报仇啊！”

　　绛依将刚才的生死一线轻描淡写地道来：“虽然她想我死，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她，她救宁王一命，还收留了我们，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没等他们回应，绛依又问道：“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少主，我们带你回寻山。”没一会功夫又恢复了原形，没个正经。

　　“寻山离这里千里迢迢的，要回你自己回。”折腾了一夜，现在已经是四更天，绛依打了个哈欠。

　　“少主，我背你，从这里过去还有段路，你睡会。”

　　鸩的讨好不是谄媚的，而是真情实意，绛依有些感动：“不用了，我又不是那家伙，没这么娇贵。”视线撇到宁王，突然又想起了石阵里自己走不动了，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背了起来，其实那些日子过得也不错。

　　“嘘。”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若有所思道，“他可能听得到。”

　　绛依指着宁王吃惊道：“什么？”

　　鸩认真地回忆道：“我突然想起来了，这种药吃了是会昏睡，但如果周围环境太吵，被下药的人也会有意识，只是醒不来。”

　　绛依倒也轻松：“这么说，他一切都知道了，我也不用瞒他了。”

　　“这……就说不准了。”

　　不要离开我……这句话难道不是梦呓，绛依头上冷汗密布，至于答应芜泪的话，宁王要是知道了也不能怪她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下药不力。

　　鸩走到枭的身边：“我来背吧。”

　　“不用了，换人我怕碰到他的伤口，看上去少主对他很是关心。”最后半句特地压低了声调。

　　鸩在一旁暗笑赞同。

　　“说什么呢？活腻了是不是。”这个夜太寂静了，他们说的一字一句都入了绛依的耳朵。

　　两人齐齐偷笑。

　　又行了几里路，已经有了街道，因为是半夜，路上还是昏暗，鸩带着他们来到一家客栈，上前敲门。

　　半响后，一个伙计才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的前来开门，看清鸩和枭的面貌后连忙躬身相迎。

　　“再来两间上房。”

　　“好勒。”伙计见识过两人的本事不敢怠慢，“客官楼上请。”

　　“就放着吧。”绛依打发了伙计，上前把被子展开。

　　看着安睡的宁王，眉目却是紧锁，想着会不会是伤口裂开了，不好意思当着鸩和枭的面给他解衣服，便叫他们先回去。

　　两人脸上憋屈，肚里却笑开了花，逃也似的溜出了房间。

　　绛依转过头一脸无奈。

　　绛依轻轻将他的眉间抚平，这张一直笑着的脸何曾有过这样的烦愁。

　　珠子的光亮远胜过烛光，所以绛依索性没有点上蜡烛，而是将珠子放在了床头。

　　对着这样秀色可餐的容颜，这深更半夜的还要给他解衣，实在香艳啊！早知道就让他们俩留下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鬼使神差的把他们给支走了……

　　一边解着衣衫，一边还在心里暗骂：真是麻烦。

　　宁王脸上浮起了不可察觉的淡笑，衣裳退却，露出坚实的胸膛，绛依低头不见，看清了伤口上的白布没有血迹，就立刻匆匆将衣服乱裹一统，盖上了被子，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不就是个男人嘛，这几年在雪月场里见得多了。

　　收起了珠子，正准备离去，手却被人牵制住了。

　　绛依惊讶回头，看到那双突然睁开的双眼，好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来。

　　刚反应过来就用力地想要甩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门而出，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脸瞬间发烫。

　　“不要走。”宁王还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好像这一放她就会永远离自己而去。他是花了大多的力气这才冲破了药效，睁开了眼睛。

　　绛依平复了下心情，自己又没做亏心事跑什么呀，不过是看了下他的身体嘛，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说服了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下一刻，宁王就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抱着自己的怀里，很紧，但也很温暖。

　　绛依先是一惊，之后才反应过来用力去推，但丝毫没有作用。

　　紧得难受，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到宁王在耳边轻道：“明明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有危险却不能相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他是被下药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一直在打乱着他的心智，最后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强行保持着清醒，听着耳边的风吹草动，从芜泪进门他就知道，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是不是会懊恼一辈子？

　　心爱的人……这……他真的喜欢自己？亲口听他这么说为什么心里会有欣喜的感觉，就像当时旭辰哥哥拉着自己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待你二八年华，我定当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她听到是那么的高兴，满心欢喜的望着自己快些长大。

　　绛依听出了话语中的心疼与痛苦，也不再挣扎任他抱着，许久方道：“原来你真的都知道。”

　　“那滋味太难受了。”宁王还是死死地抱着她，没有半点放松，害怕再次失去。

　　这样不理智的宁王，绛依还是第一次见，好像失了魂魄一般，绛依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事。”

　　因为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宝贵，失而复得的喜悦，不是当事人断不会了解。

　　宁王松开了怀抱，神色认真地对着绛依道不：“嫁给我。”

　　绛依闻言变色，急忙躲开了他的目光：“你知道我今生除苏旭辰不嫁。”

　　“如果他欺骗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绛依木然道：“他不会骗我的。”

　　“你不恨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你吗？”

　　“恨过。”但抵不过爱。

　　宁王神色微变，他已经受不了她的再次离去，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她是不会留下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些身份的负担了，他只想留住她。本已经想把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的告诉绛依，告诉她，我就是你要找的苏旭辰。但就是应为这句“恨过。”他最终还是没能出说口。

　　“给我点时日，我定帮你找到他”告诉她，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苏旭辰就是眼前这个荒唐王爷，这叫她如何承受，他不敢冒这个险，等绛依了解了自己再说也不迟。

　　绛依问道：“你是想我留下来吗？”

　　“对。”

　　“多久？”

　　宁王怒色道：“我就这么的让你厌恶，你就这么想早点离开我，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丝感情？”

　　绛依低头沉默不语，她想离开就是因为有感情，她害怕，她害怕她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旭辰哥哥，那个在她心里深藏了十九年的人，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所以这个问题她根本无法回答。

　　宁王看着沉默不语的绛依，放缓了语气：“一个月。”

　　“好。”绛依不再停留，迈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她本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他是喜欢她的，抛开家世身份，他也不像表面上那般风流无情，荒漠里的舍身相救，她是感动的，自己的心弦有那么一瞬被人拨动。如果真的找不到苏旭辰难道自己真的就要一辈子找下去吗？他会不会已经娶妻生子，其乐融融，会不会早已经忘记了自己，会不会……绛依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颓废地走出了房门，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向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