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秘史》栾菲

59、松明丸的回忆

　　杀生丸没有跟进去，他还是维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崖边看着那颗参天古树，不发一言，就像个雕塑一样，平淡的眼神近乎死寂

　　古树的主人从他上方的枝干冒了出来，绿色脸上挂着着急的神色，他朝着那个不像生物的妖怪领主喊道

　　“犬夜叉不知道怎么回事跑掉了，他跑到对面那边去，我跟不上……我担心他出事，小妖怪想着犬夜叉离去时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是不是太急切了，犬夜叉也许真的不想记起来这里的一切，他想着，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只觉得委屈又焦急的，真不知该怎么办

　　妖怪领主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动静，小妖怪落在他面前盯着他，眼里又是期待，又是惶恐，不知不觉的，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出声

　　“我还记得第一次你带犬夜叉过来的时候，他还很小，总是躲在你身后，脸上带着防备，看到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相信，好像下一秒就要逃开一样，只有你……才能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也只有你在地方，他才能安心睡下，我……真的很心疼很心疼……那时候的犬夜叉！……

　　小妖怪断断续续的说着，它的时间跟人类或者妖怪都不一样，两百年的时间，对它来说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尽管它把这两百年全部用来做毫无希望的寻找，分散着自己力量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松明丸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它已经守着这个古林太久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和它没有关系，它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在这个空间夹缝里守着这个陌生的异世，成长着，没有人能进入到自己的领地里，直到很久以前发生了某次意外，就是那次意外，才让这个世界的生物首次出现在它眼前

　　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察觉到松明丸的存在，然后跟它做了一场交易，借着这场交易，松明丸开始了来到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件事情，但很遗憾，它依然只能在原地守候，他们在它的领地边缘向外扩展领地，在那边建起了高大的王城，而它保护着他们的王城，用它的力量在将这里变成世界上最传奇的地方很多强大的妖怪都臣服于他们，松明丸看着他们一代又一代的成长，蜕变，又死亡，直到彻底变成了这个世界的霸主，但是……这些依然跟它没有任何关系

　　它的身体太大了，而且只有守着这里，等到本体完全成熟，它才有回家的希望，只有在这里，才是它最接近家的位置

　　但是松明丸没有抱怨，它其实只是想让自己跟这个世界多点联系，不然的话，真不知道靠什么来生存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们的后代突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妖怪过来，松明丸从他上感觉到奇怪的波动，后来它才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两个不同性质的生物结合生出来的物种独有的，这个世界管这种叫做半妖，松明丸对这些不懂，但是它依然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半妖，因为他彷徨又故作镇定的摸样，还有对未知生物的恐惧，都很像刚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它第一眼看着就觉得很喜欢，他们的后代也跟他们很像，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不好接触，眼里只有对力量的渴求，松明丸不喜欢这样，但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才能在它的领地里生存……

　　但是他给它带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生物过来，一个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半妖！！而且还说要将他留在这里……这样子，自己就能有伴了！！松明丸不敢相信，它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已经被他本体的样子吓坏掉了的半妖，迫不及待的露出身体跟他打招呼

　　随后那个小小的半妖被吓得脸色苍白，死命躲在那个冷冰冰的人叫做杀生丸的妖怪身后不肯出来，但他那样，却让松明丸更加喜欢，一直以来，遇见的他们的后代，都是比自己一个古树更加没有感情的生物，只有这个半妖，他流露出来强烈的，不管是惶恐惊惧的还是惊讶震撼的，都无比鲜活……

　　松明丸没有放弃，一直试图接近他，不断的跟他说话，将来到这个世界数不清年月里没说的话，没问的问题，恨不能一次性全部说出来，小半妖一路躲，它就一路追，看他躲在那个杀生丸身后，就绕道他后面吓他，最后，那个小半妖被烦的受不了了，终于跟它开口说话了，得到回应的那一刻，松明丸开心的几乎掉泪，只觉得自己终于像个活着的生物了

　　虽然那只是很简单的用喊出来的三个字 “你走开”

　　小半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这么怪异的古树，所以总觉得不安全，在它的树荫下，一刻都不敢离开杀生丸身后，尽管那个妖怪总是一脸冷漠的无视他，或者嘲讽他“实力太差”但小半妖依然不灰心的缠着他，就像它缠着他一样

　　虽然杀生丸样子很冷，但是松明丸还是发现了他不一样的地方，因为那个小半妖一到晚上缠着他睡觉的时候，虽然一开始总是被丢开，但是后来，它都会发现，在半妖熟睡时候下意识在缠过来，那个杀生丸总是会将他用身后的尾巴卷着，而且，他还在这里一直待到小半妖跟自己彻底熟了之后，才离开了……

　　虽然松明丸对人性不懂，但是他也意识到，那个杀生丸对小半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其实他心里是很在意这个自己带过来的小尾巴的

　　松明丸记忆力最深刻的就是，杀生丸在小半妖跟自己熟悉后，说要离开的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我要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点留念都没有

　　小半妖事先完全没有预兆，表情一下子蒙住了，然后再它还来不及劝阻的时候，就追了上去

　　看着他追出去的背影，他在追的那个妖怪，已经很快消失在视线里了。只有那个红色的小小身影，像一团小小的火焰越跑越远，最后熄灭在那个临近黑夜的黄昏中

　　松明丸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就一直在那等，等了很久，应该有两天吧，他看着重新升起的太阳想，然后转头，视线里，那个红色的但是却浑身污泥的小半妖摇摇晃晃的走来，他浑身狼狈的过来，对它说“对不起，扔下你就走了”然后就倒下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半妖都没在笑了，表情也少了很多，不管它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无精打采的……

　　好在杀生丸并没有打算彻底抛弃这个半妖，大约过了半年吧，有一天，他又突然出现在他们视线里，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

　　他朝犬夜叉伸手，那个小半妖原本还震惊的瞪着眼睛，看他的动作，居然掉头就走，松明丸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于是楞在哪里

　　但是杀生丸显然比他反应快多了，马上就追了上去，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就进到了自己本体深处，松明丸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他们，于是又在边上等啊，等啊，直到本体感觉到一阵异常吗，好像有什么在割据他的枝干，担心他们动武把自己身体搞坏掉，松明丸赶紧跑了进去

　　直到最深处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被搭了个奇怪的东西，那奇怪的有个顶棚的物体，是用自己被切割下来的枝干做成的，用树藤缠起来，真是太粗暴了，松明丸暗暗心疼

　　随后它就听到犬夜叉指着那个弄好的看着很简陋的奇怪物体大声喊道

　　“以后这里就是家，你以后不能随便离开家那么久，不然我再也别回来”

　　杀生丸收起手上的剑，身上也有点狼狈，看来这个东西是他搭建的，他眼神森然的盯着一脸气呼呼的小半妖

　　似乎松明丸不在的一段时间，他被闹得很厉害

　　小半妖却一点不害怕。毫不示弱的瞪过去

　　两只妖怪僵持了好久，最后还是杀生丸伸手将瞪得眼睛都快流泪的犬夜叉抓了起来，粗暴的扔进自己完工的窝里，随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松明丸在外面等着，有点担心的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动静，但慢慢的，那些声音就消失了，看到已经停歇下来，松明丸也安心了，但还是好奇的偷偷的过去瞄了里面一眼，这一看，他不由笑了起来，也没在打扰就悄悄离开了

　　而那屋里，那个强大又美丽的纯血妖怪，他安静的坐在床上，靠着后面木桩做的墙沉睡者，那双总是过分冰冷的眼睛闭了上来，面容也因此显出一点安详出来，而小小的半妖则头颅靠在他胸膛上，双手紧紧的缠着那个浑身充斥着危险气息的妖怪，他们的气息分开看是是如此不同而差异，却又在这一瞬间，变得非常自然，那种气氛，让人看了，心口不由也暖了起来

　　松明丸不断回忆着，那些细枝未节在他脑海里清晰得一如初见，那鲜红与银白的身影是存在他脑海里唯一的颜色，如此鲜活，那么满溢……小妖怪一刻都不舍得忘记，这些记忆……是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证据，就算他只是个旁观者，但他依然觉得……非常！非常喜悦…………

　　大风吹过，从远方带着泥土芬芳亲眷着它巨大的身体，树荫摇晃下，深绿得像是一滩湖水般的树冠微微摇曳着，细微的光线寻着那缝隙投射下来，在地面上形成无数斑驳的光影，而在那之上，小妖怪原本垂着头不知不觉仰望了起来，在他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他仿若未知的抬起头，看着那被遮挡的天空，像是快要枯萎的湖水，它望眼欲穿的看着，想念着，那遥远得不知年月的家乡……在这里，所有的羁绊都不属于他，小妖怪并不为此而感到悲伤，只是胸口有股近乎窒息的痛感。让他喘不过气来，想念……从未有过的想念……家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