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下）》尔仙

7、第七话 草原出逃

　　一行人离去后，雪落到地面，将凌乱的脚印马蹄掩盖，雪原重获平静。曾发生的一切生死离合，仿佛跟着雪花转逝消失。

　　天色大亮时，又有一对队伍行至此处。

　　为首的男子紫装红眸，樱桃色狐裘将那双眸衬的如美酒荡漾，他环视茫茫原野，神色有些急躁。

　　“我们来晚了。”另一侧的白衣男子注视着雪景深处，“莲生不在这里了。”

　　“都怪我，没看懂信，耽误了救她的时机！”李承序气恼地捶头，“那她现在在哪？不在于烈的手上，会不会落入到其他人手中，会不会很危险？”

　　“不会。”云舒淡淡地道：“她现在很安全。”

　　“你怎么知道？”

　　云舒白衣白马，容颜清冷如玉，织锦长袍在风中飘翻，墨染的发翩跹飞扬，整个人犹似笼着层冰晶的光泽。他遥望着雪空，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如果我没猜错，她已经被颜惜救走了。”

　　李承序一愣：“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云舒道：“这世间能比你更快查出莲生下落的人，唯有两人，第一个是摄政王，第二个便是颜惜。摄政王拥有大周最机密的情报网，但他不可能是来救莲生的人。但颜惜，最近摄政王为了促成同邻国贸易一事，将西蒙的情报管辖权交给他，所以他才是最有资格成为最先得知莲生处境的人。”

　　小王爷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找亲亲？”

　　云舒咳嗽两声，道：“你派一队人马回去，其余人跟着我们沿着脚印往前走。”

　　李承序道：“派人马回去干嘛？”

　　云舒神色澹薄，话意却极肯定：“颜惜定会来联络我们，让他们回去好接应消息。”

　　无边无际的草原上，雪落的更加汹涌。一匹骏马在草原上奔驰，雪地上留下深达一尺多的马蹄印。马背上的碧衣男子，一手搂着纤弱的女子，一手握着缰绳，不住催马快行。

　　自离营地以后，颜惜一行原本是四五十个人齐行，但中间遭到其他不明营地的攻击，加之风狂雪厚的，一群人渐渐就失散了。

　　云翎瞧着漫天的雪，担忧道：“颜宇他们真的不要紧吗？我们不回去找他们？”

　　颜惜道：“管旁人那么多甚？顾好你自己就行！”

　　云翎悻悻打住话头。自从云霄阁那夜她拒绝他之后，两人关系就古怪之极，彼此都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态度。她不敢同他多说话，常常没说几句就窘迫的很，而他永远都是硬梆梆冷冰冰，与对别人的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简直是天壤之别。

　　寒风挟卷着雪花呼号扑来，掠过肌肤刀剐般的痛，草原气温快降到极致，彻骨的酷寒已非常人所能接受。云翎的手脚早冻得失去知觉，虽然极力想稳住自己的情况，但还是打了个寒颤，颜惜低头瞅她一眼，道：“你把头躲进我怀里。”

　　云翎愣了愣，没照办。

　　颜惜略有薄怒：“逞什么强，你现在没有内力，拿什么御寒？难不成想冻死？”

　　他伸手将云翎往怀里塞了塞，很有些严厉，云翎瞅着他凶巴巴的模样，便没敢挣扎，一团云般窝在他温暖的怀里。颜惜见她不再反抗，调整了下自身的姿势，好为她挡去更多的风雪。云翎心下感动，却没有多说话。

　　没过一会，云翎从颜惜怀里探出脑袋来，问：“我们现在去哪？”

　　颜惜注视着前方道路，“找个温暖的角落躲躲，最好这附近有好点的蒙古包。”

　　“不回大周吗？”

　　“回的去吗？于烈不会善罢甘休，按他的性子，定然在两国交界处设下了关卡，回大周无异于自投罗网！”他没好气补充一句：“即便他没设关卡，这么大的雪，我怕你还没到那里就冻死了！”

　　云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将头缩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雪原中出现一个拱形的蒙古包，颜惜放慢马速来到蒙古包前，马儿鸣叫一声后，帐篷的毡门被掀开，一个三十来岁的西蒙男人探出头来，道：“谁啊！”

　　颜惜下马上前，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大周来做生意的商旅，雪太大，在下同自家车队失散了，眼下在草原里迷了路，天冷，还望大哥收留一下。”

　　“商旅？”那男子狐疑地看了颜惜一眼，又扫扫马背上的云翎：“那个是？”

　　颜惜扭头瞧着云翎，淡淡道：“那是我家内子，风大天冷的，她身子娇弱，快冻的不行了。”而后从腰囊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到男子手中：“大哥就当帮个忙，收留我们一会，雪停了，我们自然会走。”

　　那男子将金子掂了掂，确信是真金白银后，露出一抹笑：“好说好说！我们西蒙人最是热情好客，两位快请进！”

　　颜惜道谢后回头招呼云翎下马，云翎的腿挪了挪，却发现被风雪吹了一夜，早已冻得僵麻，想下马都动不了。颜惜瞧出她的难堪，上前直接将她抱下马来。

　　云翎在他怀里尴尬地道：“我自己走吧。”颜惜放她下来，可她脚才挨地立刻一软，若不是扶住了马身，估计早就摔倒。颜惜无奈转回身，扶着她进了帐篷里。

　　西蒙男人殷勤地将两人带到火炉旁烤火，随后冲里头喊道：“阿娜，家里来客人了！快点将热腾腾的奶酒拿出来，给客人驱驱寒！”

　　里头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应了应，提着茶壶走上前来，热情地倒了两杯酒，递给颜惜和云翎。

　　颜惜正要开口饮下，云翎却伸手拦住了他，“你不能喝！”她指指胸口，意思再明显不过——伤势未好，不能沾酒。

　　颜惜冷冷一笑，依旧将奶酒灌入口中。

　　云翎气得抢过颜惜的杯子，将剩余奶酒一口饮进，然后握着空杯子向西蒙妇女道：“大嫂，能不能给我倒点酥油茶？我想喝茶。”

　　那妇女打量着云颜二人，眼神在云翎身上古怪转了一圈，旋即将神色敛下去，扬起笑来：“有的！我去拿。”转身去取了茶来，递给云翎，道：“两位慢慢喝！”

　　云翎倒了一杯茶，递给颜惜：“呐，喝这个。”

　　颜惜表无表情接过酥油茶，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那头，西蒙夫妇无声对视了一眼，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随后西蒙男人道：“两位客人，我们夫妇俩有些事，出去片刻。”

　　云翎点头道：“你们忙，不用管我们。”

　　西蒙夫妻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来到帐篷背面男的笑起来，压低的声音透着止不住的兴奋：“太好了，阿娜，这两人定然是今儿上午从莫襄营地逃出来的逃犯！只要我们将这个消息传给官爷，就能获得黄金三千两！”

　　那女的亦是抑不住激动，“不错！木争，我们要发财了！”

　　“眼下我们要想办法稳住他们，拖到傍晚官爷来巡逻再揭发，到时候黄金就铁板钉钉了。”

　　“三千两啊！”那女子捂住嘴无声欢笑：“有了钱我要进城住，买一套大宅子，再买一群奴隶，还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地一声惨叫，额头上鲜血如注，人软软倒了下去。

　　“阿娜！”西蒙男子一声尖叫，却见碧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侧。那男子握着一柄玉扇，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眉梢却似结了一层冰霜，他缓缓逼近，道：“本少只值三千两？”

　　话未落玉扇寒光一闪，空中似有星芒乍现，西蒙男子瞳孔骤然一缩，双脚一曲，直挺挺跪倒在地。

　　云翎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尸体，颜惜蹙眉道：“还愣着干什么，官兵不久便会来，快挖坑将他们埋了。”

　　“哦！”云翎慌不迭的去取铁锹，两人在帐篷远处挖了个深坑，将西蒙夫妻的尸体处理了。一切打理妥当后，颜惜将手中铁锹递过去，吩咐道：“拿回去。”

　　“好。”云翎接过铁锹正要放回原地，眼光却在铁锹柄上滞住。那粗糙的木制柄上，一行血迹如榴花般鲜艳。她指着那血迹道：“这血……”

　　颜惜侧过身躯，漫不经心将右肩往后靠了靠，指指脚底的坑：“是他们的，大惊小怪什么？”

　　云翎狐疑地在颜惜身上端详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又不放心的凑近细看，颜惜退后两步，漠然道：“离我那么近做甚，以为自己很招人喜欢么？”

　　云翎：“……”

　　默了默，她只能拿着铁锹走开。

　　两人又进了帐篷，颜惜扒出几套牧民的衣服，丢了一套过来，“换上！”

　　云翎明白颜惜的意思。搜捕两人的官兵随时都可能来，扮作西蒙人的模样，才好骗过那些官兵。

　　云翎便寻了个隐蔽角落换衣服。其实只是换外套而已，不需要拉起帘子严密隔开，背对背互不相看即可。

　　云翎换着衣服，耳畔传来那头颜惜换衣布料摩擦的声响，她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自颜惜的方向若有若无飘来，她觉得不对劲，猛一回头，便见颜惜背对着她半裸着上身。

　　她双手捂住了眼睛，喊道：“你脱衣服干嘛？”

　　颜惜慢条斯理的将衣襟拉好，“我还要问你干嘛？你悄无声息转头，偷窥吗？”

　　“我哪有！再说我捂住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那最好！”颜惜道。

　　云翎尴尬不已，帐外倏然传来马蹄声，颜惜的眼神朝她看了过来，淡淡道：“听这声音，来人只有一个，你用不着紧张。”

　　云翎刚要答话，帐篷外传来少女的叫喊：“颜惜！颜惜！你在不在里面？”

　　这声音耳熟的很，正是宜兰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