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下）》尔仙

22、第二十二话 寻找云舒

　　马不停蹄的赶了六七天，终于驶出了大周，进入了北燕的疆土，一路风土人情同大周有着天壤之隔，大周城镇建筑风格是奢靡华丽之风，而北燕则是简洁雅致，北燕人似乎对浅色有着特别偏好，大到城镇建筑基调，中到房屋街道颜色，小到百姓服装首饰色泽都喜以浅色系为主，尤其以白色居多。

　　马车上，云翎透过帘子打量着北燕，映入眼帘都是清爽的色泽，宛如置身于一个纯净的国度，四面悠悠飘着纯洁的栀子花。

　　车夫宋小年有一半燕北的血统，进入了北燕后，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几天下来他对云翎也熟稔了些，时不时会一边赶车一边跟她介绍北燕的风俗人情，云翎也乐意听他讲，毕竟漫长的道路上，有个人陪着打发难熬的时间，是件幸事。

　　车程行到第四天下午，马儿累了，宋小年寻了个茶棚，让云翎喝口茶歇会，自己则将马牵到一旁添点草料。茶棚这边云翎喝着茶，见宋小年在马槽那似乎遇见了熟人，一群驾车的汉子谈笑言欢，只不过几人用的是北燕的方言交谈，云翎听不懂，但从表情上看得出来，几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好消息，神情甚是愉快。

　　待马儿吃饱喝足后，宋小年将马车赶过来，招呼云翎上了车。

　　云翎想起宋小年方才同熟人谈话的情景，心中莫名其妙一动，问：“宋小哥，方才你们在说什么，似乎都很开心，难不成北燕有什么喜事？”

　　宋小年赶着车，马鞭抽得啪啪响:“哦，北燕老乡说，前些日子我们奚氏的白凰族，为他们的少宗主卜算了命格。”

　　“白凰族少宗主？”云翎一听这几个字眼，立马竖起耳朵：“为什么要卜算命格？”

　　宋小年道：“姑娘有所不知，在我们北燕，百姓信仰神灵，故而侍奉神灵的白凰族地位尊崇无比，奚氏每辈出一个宗主，他的存在等同于百姓信仰的存在，正因如此，每一位新宗主的继位都须经过苛刻的挑选，其中首要便是卜算命格，这要求继任宗主不仅足够优秀，更需天命所归的福祥命格，只有福泽国民的命格，才能代表神灵，守护我北燕子民。”

　　“那结果呢？你们北燕少宗主是什么命格？”

　　宋小年道：“燕北老乡说，我们新少宗主的命格很是奇怪，在祠堂中央报上了他的生辰八字及黄道天相，奚氏宗族的元老卜了半天，却只得出四个字。”

　　云翎问：“什么字？”

　　宋小年道：“莲开并蒂。”

　　云翎参悟不透，宋小年接着说道：“元老们看到这四个字面面相觑，还是老宗主一语道破天机，他说莲花乃佛教圣花，并蒂莲则寓意吉祥美满，此乃上上之命格，国之大幸，民之大吉也。于是众人再无他虑，欢欢喜喜恭迎少宗主回归白凰族，然后便是改名的事了。”

　　宋小年后头的话没说，云翎已知晓后头内容了。从来往的行人口中，她多少得了些奚氏少宗主最近的事，合着命批这个喜头，老宗主便在祠堂族谱上替少宗主正式更名，从家族的奚姓，随了奚氏第十三辈的梵字派，名音，自此不管以前他叫什么名，有什么身份，都已抹去，他再同过去没任何关系，如今他是北燕国白凰族尊崇的奚氏少宗主——奚梵音。”

　　“梵音……”云翎背靠着车厢，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前头宋小年依旧在没完没了：“本来诸人对奚氏少宗主还是心存疑虑的，毕竟他的生父，也就是老宗主的二公子，正是因为命格不好而被逐出北燕。好在这位少宗主的命格吉人自有天相，真真是叫人欢喜，我北燕有幸了！”

　　宋小年用亢奋的语气继续道：“姑娘你可不晓得，那梵音少宗主年纪轻轻却极有能耐。我们圣上似乎有意考验他，他回归奚氏不到两个月，朝廷便丢给他好几件大事，平流寇，赈南兴，建渠坝，不管是不是奚氏负责的事都交给他，原本还有好些大臣对他这个后辈不服气，暗地里偷偷刁难，可他再棘手的事都能完成的干净利落，令人不得不服，此后再没人敢小觑他，如今朝野上下无不对他赞赏有加，便连圣上的赏赐都下了四五次，奚氏本就深受皇宠，如今出了一个这般才能卓绝的梵音少主，奚氏隆恩更甚。”

　　车厢里云翎露出笑容，自豪地道：“他总是最好的，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赶车的宋小年并未听清她的低语，依旧絮絮叨叨梵音少宗主的各种传闻，譬如梵音少主平流寇的事迹已被改编成了英雄段子，譬如，梵音少宗主指挥工部修筑堤坝时，曾被工部侍郎左青峰蓄意为难，左青峰有意给少宗主难堪，费心思设下棘手难题，也不知那梵音少宗主怎么解决的，三下五除二，事情便迎刃而解，左侍郎最后不仅没如愿，反而被撤了职，算是自讨苦吃；再譬如，梵音少主的天人模样，吸引了无数少女的爱慕，东街皇都尉家的小姐，为了一睹梵音少宗主的风采，日日写诗约少宗主见面，谁知被毫不留情拒绝，结果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伤心之下，差点悬梁自尽……

　　如此讲了一个多小时，宋小年才敛住话头，他休息片刻，突然一拍脑袋道：“哦，对了，还有件大事没讲，过不了多久便是奚氏白凰族凤凰涅槃之日，也不晓得奚氏会不会那一天让少宗主正式继位……哎呀，若是继位的话，照老规矩，少宗主还必须挑选一位女子在同一天成婚，这奚氏少宗主若成婚，按照白凰族氏仅次于皇族的显赫地位，排场绝对不亚于藩王的世子大婚啊……”

　　宋小年的话还未说完，车厢里的声音蓦地将他打断：“你说什么？他……他要成婚！”

　　宋小年被后头拔高的嗓门惊了惊，道：“对啊，而且奚氏夫人的人选向来只有两条途径，要么是出身高贵的皇族宗室之女，要么便是北燕纯洁的侍神圣女……一般的官宦小姐还配不上呢，也不晓得他们这回会挑哪门出的女子呢？”

　　后头车厢安静下来，静到宋小年以为车里的人睡着了，不料这缄默还未维持一会，帘子再次掀开，车厢里的女子却有掩饰不住的急促：“宋小哥，麻烦你再快点，我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到月城。”

　　※

　　云翎抵达北燕月城的那一天，天气晴朗，虽然仍旧留有冬末的寒冷，可春风却已悄然拂过了北燕大地，月城之中，大片的鹅黄色迎春花已冒出了柔弱的花蕊。

　　云翎在月城里兜了一大圈，终于寻到了北燕奚氏的府邸。奚氏门禁森严得堪比大周的摄政王府，不让进也就罢了，守卫的门丁听闻她是来寻奚氏少主的，不屑地笑：“这月城每日来瞻仰我们少宗主的姑娘早排到了城外，你以为你是谁啊，走走走！”

　　话落几个守卫盔甲长刀齐齐上前，最后忙活了大半天，云翎不仅没见着云舒的面，便连奚氏的大门都没摸到。她急得在大门外跳起脚高声嚷叫，谁知那几个家丁二话不说，直接喊了一群衙役来，欲以骚扰侍神司之罪将她收进牢房，幸亏云翎逃的够快，不然此时已吃牢饭去了。

　　云翎缩着脑袋躲在一堆书画摊子后头，看着捉拿自己的衙役走远，却听一旁的水果摊小贩道：“明天那东辽特使来我们月城，定是热闹至极，老杜，咱们要不要去瞧瞧热闹？”

　　书画摊老板道：“这特使的身份可非同寻常，据说是东辽平南王世子，大权在握的东辽平南王唯一的儿子，你要瞧热闹便去吧，我得守摊子养家糊口呢！”

　　“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那世子千里迢迢来访，不知我北燕会派出谁人相迎？”

　　书画摊老板道：“听街头老刘那个在宫中当差的表侄子说，这次派出的接待官是燕北奚氏的奚老宗主。”

　　“原来是德高望重的白凰族奚老宗主，要的要的！”水果摊老板呀了一声，脸上微带憧憬之色，转了个话题，“老杜，白凰族的少宗主你见过没？他的事最近满月城都在传，听说是个风姿卓绝神仙般的人物，叫人好生向往。”

　　书画摊老板道：“那你明日便去城南五孔桥上候着呗，但凡月城迎宾必经过五孔桥，那奚氏老宗主既然是接应官，少宗主少不了要陪同，两座玉撵定然要打五孔桥上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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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后头说了什么话云翎没再听仔细，她心中狂喜，脑中只有五个字。

　　——明日，五孔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