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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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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夜不甘示弱地又重复道:“我拒绝!”
钟翛在一旁汗毛直立,默默为杨夜捏了把冷汗。与他人相比,叶清的确纵容杨夜,但是杨夜毕竟没有叶新这样可以让叶清无条件付出的身份——钟翛做出了这样的比较——那么,另一种假设:两人真的是那种……“有一腿”的关系,叶清依旧是可以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地让杨夜为了他的无礼谢罪。
一想到叶清或许和杨夜是那种关系,钟翛的胃里就好像灌进了小苏打和白醋,混在一起叽里咕噜地往上冒泡。他本能的担心,但是私心上来说,杨夜的选择正是他所期待的。
叶清神色自若地啜了口茶,站起身来,双手插进口袋,对杨夜的拒绝置若罔闻:“把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我会过来接你。”
那唯我独尊的德性挑衅着杨夜的底线,却又在叶清强大气场的压制之下泛起了寒意,喉头一哽,声音也显得气弱:“做什么?”又硬逞着补上一句,“没时间!”
钟翛在一旁呼吸都凝滞了,满脸世界末日的表情——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明目张胆地对叶清无礼至此,并且接二连三的反驳还没有勾起暴戾的叶老爷一丝丝脾气——或许世界末日真的会日从西升。
叶清难得静默了一两秒,没有避讳有钟翛在场,低声道:“带你去看看你爸爸。”
……
……
从钟翛的角度来看,杨夜全身似乎笼罩上了浓厚的灰雾,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叶清的脸,像深夜里沉默的大海,不知深浅,不辨喜怒。
过了一会儿,杨夜站起来,眸色黑暗,背脊挺拔,昂起头颅,安静的嗓音在空中响起:“出去。”
叶清细细梭巡着杨夜的眉眼,在杨夜耐心告罄之前,如出鞘的宝剑清凌凌地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钟翛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看,不知是该跟谁统一战线。
他今天是在医院看叶新时碰上的叶老爷,原本继续伪装成空气,然而却在听说叶老爷要去找一趟杨夜时自告奋勇跟了过来。
虽然叶新对杨夜赞赏有加,但不难看出他对于父亲与杨夜之间的关系抱有好奇。而钟翛,无论是站在叶新的立场还是杨夜的立场,都有理由去探寻这段关系的实情。
钟翛十分不安。从叶清对杨夜的态度上看,两人曾经羁绊颇深,对杨夜的纵容几乎是带着讨好——叶清没因杨夜的无礼而发怒就充分证明是在讨好——而杨夜对叶清,有畏惧,有厌恶,却……又有着不易察觉的向往。
就像一只警惕的猫,蛰伏在阴暗的床底,因对外界的无知而感到惧怕,却又觊觎床外一盘新鲜可口的金枪鱼。
而钟翛不了解,杨夜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相反,正是没有被外界善待,他才会选择躲避在床底,再不出去。
而且,钟翛陷入深刻的沉思,叶清似乎和杨夜的父亲很熟悉?他从来没有听过杨夜提起自己的父母。
正在默默记下这条线索,耳边传来杨夜压抑的声音:“你还不走?”
钟翛惊悚地抬头,他以为这话说的是叶清,这口气这字眼简直大逆不道!末一转身发现杨夜正看着自己。
钟翛微微感伤了下,他就知道,在场的三人一猫中,杨夜也就敢这般呵斥自己。
他张了张嘴,脑袋里还在选择是走是留,忽而叶清接过了话题,对着钟翛道:“你不是说有事找小夜?”
说完独自一人,气势却如摩西分海,消失在电梯口。
剩下俩人大眼瞪小眼。
普洱在沙发上软绵绵地伸个懒腰,喵了一声,跑去进食区扒拉剩下的半盒罐头。
“你来有什么事?”杨夜神色淡淡,眉宇间烦躁不堪,“没什么要紧事就先回去,上班再说,我一会儿还要招待客人。”
钟翛委屈地指责道:“你都好几天没有去公司了。”
杨夜没答话,只是收拾茶具的动作霹雳乓啷重了许多。
钟翛跟在后面,将水壶和剩余的茶叶拿上,到了厨房又说:“杨,叶叔叔和你爸爸很熟?”
雷区,傻乎乎的钟狼崽子还不自觉地一脚踩了进去。
杨夜劈手夺过钟翛手里的茶叶和水壶,冷声道:“走开。”
钟翛愣了愣,束手站在一边,莫名于杨夜突如其来的火气,不但没有走开,反而更凑近了些,只是转移了话题:“杨,上次的事我想通了。”
杨夜近来忙得脚打后脑勺,又刻意回避与钟翛相关的记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钟翛接着道:“我暗自喜欢了叶子十多年,也没那么容易放下,可是我又不敢跟他说。”他真诚得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叹气道,“估计将来也是不敢说的。而且像叶子那么有责任感的人,即便喜欢同性,但为了家庭也会娶妻生子吧,还有叶叔叔虎视眈眈,更何况叶家一直是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一点丑闻都不能出现的……”
杨夜顿住了洗茶杯的手,一时只有水流哗哗的响。
“杨,你能等等我吗?”钟翛抓住了杨夜的手臂,热忱道,“等叶子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在一起试试好不好?”
“不好,”杨夜吸了吸鼻子,关上水龙头,扯过毛巾仔细地擦手,眼睛盯着毛巾,没有看向钟翛,斩钉截铁道,“不好。”
钟翛噎住,瞪大了眼睛,杨夜没有按照他心里的剧本演下去。
他心里设想的是,等到叶子做了手术,没有排异现象,恢复到正常生活后,他就正式尝试着放下命途多舛的暗恋——也是初恋——安心与杨夜交往。
他自知与叶新不会有成果,两边家庭的束缚压力太强大,他需要一个绝对爱自己,心意坚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他的爱人,这简直就是为杨夜量身打造。而且,到目前为止,能让钟翛产生爱恋情绪的,除了叶新,就只剩下杨夜了。
而美好的憧憬止于杨夜的一句“不好”。
钟翛想问“你不是爱我吗?”,但又不觉得杨夜的回答是错。他千算万算想出来的完美方案,在杨夜的立场来看,毫无吸引力。
而从一开始他就没站在过杨夜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个自认完美的方案。
他的自以为是让他在杨夜的拒绝下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普洱的指甲缝里去。
而相反的,杨夜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摸到打火机,于是将温着外卖的锅从灶台上移开,就着灶火点燃,深吸了一大口后再把锅移了回去。
他的嘴唇发着白,牙齿细细啃磨着过滤嘴,乜斜了尴尬的钟翛一眼,慢条斯理地吐出个烟圈,面上精确地勾画出了讽刺的笑脸,用十足无所谓的语调说道:“我有理由相信你在叶新那里什么都没学到,一个小小的计划方案都漏洞百出,你在想什么?每天对着叶新的脸在脑袋里幻想怎么扒下他的衣服吗?”
钟翛的脸变成了烂番茄的颜色:“我才没有!”
杨夜没理他,继续道:“你就那么笃定叶新会痊愈?他要是死了呢?”
——要是死了呢?活着的永远比不过死去的,这样他们还会在一起吗?就算勉强在一起,守着一个伤心欲绝的爱人图什么?更遑论他的伤心欲绝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杨夜自认没有天使心肠,温暖别人伤害自己,他秉持的以己为先的理念绝不是说着玩玩——他可不是他那个傻瓜老爸。
“他不会死!”钟翛的脸倏然变白,惶恐不安,“叶子不会有事!你不要胡说!”
杨夜排斥着“又被当做了候补”这个念头进入心脏。他的心脏很脆弱,对付叶老爷一头狼已经用尽了全力,再来一头狼崽子,他不确保是否还有充足的精力。
他永远都是第二。
杨夜想了想,他以为他在他爸的心里是第一,结果在他生日那天——杨夜还打了电话要他爸早点回来——伟大的情圣杨溢先生千里迢迢跑回国去见叶清,结果呢?啪叽,死啦。
多可怜,多可悲,又多可恨。恨得牙痒痒的时候,杨夜甚至想拍手称快说“死得好”。
然后,苏越?他心里第一的是莫臻,有了媳妇忘了爹的典型。叶清?哈哈哈别开玩笑啦,他最看重的是他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连叶新都未必能排到第一,他去凑什么热闹?
最后,谢见安。唔,至少在他有了喜欢的对象之前,自己还算得上是第一位。
杨夜心里平衡了许多。
他看向钟翛,少年愤怒而委屈。
杨夜知道他说的未经包装的实情在钟翛听来十分恶毒,但是他更不能忍受钟翛用天真包装成的施舍。
“你说的对,你的叶子不会有事,他会好起来。”杨夜换了一张笑脸,“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呃……”
“你的提议我不接受,”杨夜又说,“如果没事了,我就不留你了,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钟翛又紧张兮兮地问:“来的是谁?”
“朋友。”杨夜言简意赅,一边向门口走去,钟翛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别忘了东西。”杨夜瞅了一眼沙发上的包。
钟翛扁着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杨夜,正要说什么,门铃又响了起来。
杨夜回头开门,这一次来的是正主。
樊淇澳提着一只装点心的大盒子,后面跟着一位个子颇高的青年,青年脸色有些臭,破坏了一副好相貌。
樊淇澳递过盒子,嬉笑道:“我俩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做的小甜饼,你不是爱吃这些零嘴儿么?放心,别看卖相,还挺好吃的。”
杨夜也不客气,一边侧过身让两人进屋,一边拆包装拿出一块就往嘴里塞,含含糊糊道:“你是不是没用模具?太丑了。”
再抬头,发现樊淇澳家脸臭臭的小青年脸色变黑了——他正阴测测地盯着钟翛。
同样,钟翛的脸也像刷了一层黑乎乎的胶水,僵硬着瞪视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