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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十三

      “出格”,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是。虽然不开心谁都会有,然而在不开心时玩“失踪”,而且是在高三这样的阶段,至少,身边的人只有我自己才会如此。

      我的出逃真的无关他人,只是被自己平静表面下一潭死水的腐朽气息刺激到了,极度想寻求改变和找到出口的关系。我在离开前夕的那个晚自习,把教室里堆积的教科书和辅导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甚至是那些每天印发的试卷,都分门别类地对齐夹好,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耐心。

      为了让离开的意义显得不那么诡异,我也专门留了一张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我离开的思想活动。最后我说:也许失踪只是暂时的,希望回来时没有太大的骚动,也没有太多的质问,如果我知道答案,那么也不会玩这样的游戏。我出现的时候,一定是心里很平静很平静;或者是恢复了常态,无所顾忌地说笑;至少,不会是现在的自己,满脸的迷茫和困惑的小孩的我。

      若真的说我的不见是为了让人担心,其实我也只是想让一个人担心的。或者说,只是想知道他是否会担心,是否会在乎,仅此而已。虽然在我离开的时候头脑里一片空白,压根没想那么长远。

      真的是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非走不可。我选择了一个自己从没去过的城市,慕名已久也好,头脑短路也罢,五个小时之后出现在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片天空之下。然而还是没有办法做到马上坦然,迎接我的并不是逃离一切的快感,我仍然感觉到无助,还有种想家的冲动。然而已经出来了,只能继续前行。独自一人,无牵无挂,也无所依托,大街上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我,是万幸也是悲哀。双手空空的我,真的会在一刹那间想找个人陪在身边。原来我还是潇洒不起来,害怕一个人的流浪。

      十四

      在电话超市里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顾立的号码。接通来电时他凶了我,听得出里面的焦急和责备,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我忍住了。听到他心急如焚地说要赶过来,可是,G市离L市也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放了电话在离那最近的沿江木凳上坐下。江面撑着一艘环卫工人的工作小船,船上的工人正在作业,旁边行人三三两两,对岸还有位估计退了休的老先生在垂钓。他旁边有另外的两位老人在下棋,杨柳依依,间或一两声鸟啼。远远的车鸣声汇成一片,形成闹市的背景,在这个闹中取静的休憩之地,没有人不喜欢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地祥和。于是,我也开始喜欢上这个地方。静坐,放空,或者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游荡。

      华灯初上,收回心绪,才不得不面对近在眼前的现实:我的身上只带着不到100块钱的现金,并且连一样身份证明都没有。在我茫然地等着顾立的回call时,电话突兀地响了。我听到他在那头说:“你在哪啊?我到G市了。不是让你半小时后call我的吗?现在都几点了啊?!哎,你别哭啊,我没有怪你。我是说来旅游也不叫我,不够意思啊。什么?你到底在哪啊?那这样吧,我到广场的麦当劳门口等你,你走得过来吗?……”

      他的声音仍在响着,而我,却在这头呆立不语。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的消失只想让他知道,而不是青杉。

      当顾立终于从人群中找到我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然而,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有个人保护,就不用自我保护。我将身上所剩的钱全部都塞给他,然后安心地跟着他走。他带我进了麦当劳,安顿我坐好后,便去柜台买吃的。回来时边递给我边说:“本来打算这周末回去时带给你的,现在提前了,也好,还是热的,吃吧。饿了吧。”我笑了笑,开始安静地吃东西,对于对面投来的目光置之不理。

      餐厅很快打烊,我们走出来时,顾立带着我往广场那边走,然后他说:“到了。”我四下张望,没有什么特殊。

      他说:“这里有一个九天瀑布的音乐喷泉,那会儿我来的时候看过,很是壮观。今天时间晚了,我们改天来看。”

      我问:“除了壮观,有什么特别的么?”

      他说:“当时一个人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来看,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十五

      我在顾立的照顾下,在G市又呆了两天。

      期间他陪着我,在G市如画一般的街头巷尾闲逛,然后在象山公园旁被一个卖花的小妹妹抱住我的脚,死不放手,让我们买她的花。挣扎许久都无果,顾立只有买了一朵欲凋的玫瑰。留下的后遗症是之后再见到卖花的小孩,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离我们五米开外,我们已落荒而逃,接过行人异样的眼色,自个儿乐着。

      还有在步行街,我们花光了身上绝大部分的钱。我想起上个星期的周末我跑到市里,他陪着我逛了两个白天并通宵了一个晚上,那时几乎已经把他一个月的生活费用完了。于是我坚持露宿街头。

      G市十月的天气昼夜温差已经很大,我们找了个相对封闭的街口,他尽量让我缩在角落,自己挡在风口。凌晨时分两个人瑟瑟发抖,我却觉得感官从未有过地清醒。天亮之后,他从卡上取出朋友刚刚打过来的钱,为我买了一件薄外套。然后带我穿过各种小巷,到达一家偏僻但生意超好的米粉店吃早餐。

      接着我们花了两个小时步行到XX小区,再坐了半个小时的汽车,终于抵达距离G市近30公里远的机场。彼时正赶上一架缓缓起飞的飞机,我隔着栏杆,远远地望着,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了目睹它不甚清晰的轮廓,载着世人的梦想,飞向云霄,运送他们到达彼岸,或者完成梦想。

      所有的行程,顾立都默默陪伴着,为一路上或开心或沉默的我充当保镖、钱包和导游。

      十六

      然而我终究还是要回家的,即使流浪了四天,而现实,迟早总是要面对。

      虽然我预料了后果,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没有料到。比如没想到后果会变得如此严重,再比如我妈妈居然会打电话给青杉询问我的下落,再再比如学校暂停了我的上课,我只能在家呆着。

      奶奶只告诉我一件事,从我回来以后。她说你也不想想你爸爸,从小到大他最疼你了。你见过有多少大男人带着小姑娘睡觉的?你小时候那么吵,你妈妈经常加夜班,还不是他哄着你。你走也不讲一声。然后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了片刻,用手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啊,我其实都知道啊。他们为我担心时做的事情,我是真的很内疚,然而已经做了的事情,还会有反悔的余地吗?时间已不可能倒流了啊。

      我也知道老妈是担心我,所以才会翻阅我所有的东西寻找我离家出走的理由。虽然她的表达用错了方式,一度我也埋怨过她,可是这些真的丝毫不影响我理解她对我的爱。在她认为我的出走或许是一场幼稚的为爱私奔的闹剧之时,我无力地反问了她:你为什么不去找喜欢我的人而去找我喜欢的人呢?你觉得是我喜欢的人会为我做得多还是喜欢我的人会为我做得多呢?

      即使内心已经麻木不堪,而这也是我离家出走的唯一原因,我仍然在关键时刻保持着警觉的清醒,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并付诸实践。

      后来,老爸老妈不得不为了我能够继续上学的事情,屡屡出面找学校协调。最后一次,是个晚上,他们同时出门,我听到老妈打趣老爸的声音在楼道渐渐消失:“几百年不见你穿那么正式,还打什么领带,天气又热,……。”而那时,我一直在家,吃饭,睡觉,发呆。或许是我的乖巧让他们慢慢放宽了心,或许是学校那边终于松口,总之,气氛难得往好的方向发展。

      十七

      最后我还是回到了学校。从始至终,老爸老妈和老师,都没有在这件事上骂我。也许他们认为,那时的我确实敏感,担心我会继续做出其他出格的事。倒是我的朋友,每一个见了我都忍不住骂我,一边延续着后续的担心一边不可思议地否定我离家出走这一荒诞的行为。

      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最初的消极,沉默,偏执,极端,得过且过中日复一日地度日如年;然后冷眼地看着旁边的同学顺带的关心和随口的问候,也终有碰到暂属同类心境的朋友,一样的不知所云地烦恼着一样的无斗志无目标,一样的拿得起放不下,很多的一样,然而我自己都已经虫一般了,又怎么劝她?

      在我不记得出处借到的《灌篮高手》这部动漫,陪伴了我半个月除了上课之外的所有空暇时间。很喜欢动漫里面樱木花道的不服输,以及,天才下面的拼命,他只要有晴子给他打气,什么都会好起来。而我最爱看的,是流川枫酷酷的表情,帅帅的球技,同样地毫不害怕,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手比自己强多少,总有打败他的决心。这是一种坚持。我的内心的触动,就是从这部动漫开始的。就算家人一直反对,我也不会放弃说不看。其他的任别人怎么骂我,怎么小瞧我,怎么议论我,我都醒不来。然而自个儿看这部动漫时,却感动得一塌糊涂,从中找到了一种单纯的干净的动力,晶莹剔透,很适合那个时候的我。于是,总算是复苏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察觉,我的半隐半坦的或真或假的心迹。时间是怎么样划过了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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