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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后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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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微醺,白日里落了雨,小路泥泞,俩丫鬟提着裙裾在院子里穿行,前头那个唤作小翠的还提着灯笼。眼见夜色沉了得赶忙去给主子收拾寝具。
慌忙中,跌了一跤,灯笼也跌破了,里头的火苗一闪灭了。
小翠还不及叫唤,后头的小莲却惊出了声“啊......死人啦!”话音未落人影倒是不见了。
小翠摸了一手黏腻,血腥混着雨后清新......
苏家此次只派了苏壶这一旁系前来贺寿,不免有看轻之意。窦睿倒不计较这打脸之举。早年间他与苏宗也不过点头之交,颇为敬仰此人胸襟。到了苏和当家的时候,两家便断了联系,更何况是孙子辈,自然无了往来。
但好歹是武林世家,这旁系也是如今苏当家的堂叔,却横死在晴雨谷,稍有不慎两家必要交恶。
窦睿摁了摁太阴、太阳两穴,头痛不已,半日前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夜里又出这等糟心事。
厅中,那苏家下人声嘶力竭地谴责晴雨谷“我家老爷就是个安安分分的商人,来了一趟南疆连命都没了。贺礼送的都是顶好的和田玉,你们这些莽夫就知道打打杀杀,谁给我家老爷还个公道哦......”
明眼人也知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估摸是那苏壶的小厮罢了。那苏家弟子却个个抱臂不语,面色如一看不出情绪。
厅内,武林人士不少,都是几个府邸较远的门派,这南南北北地错落着,不消半月这事怕是巷弄顽童都晓得了。
窦念青早烦了此人,一个时辰前发现尸首至今,此人就未曾停歇过。讽来刺去,也不过那几句,晴雨谷惹不起苏家云云。
他本想出声辩驳,倒是老管家拽了他一把。
窦睿道:“苏老板是在晴雨谷出的事,窦某必给苏家一个交代。青儿可知死因?”。
窦念青道:“回爷爷,方才请各位掌门、前辈验伤口耽误了些时辰。说是封喉而亡。创口被捣烂了,估摸凶器是苏老板随身匕首。”
苏家小厮怒骂道:“狗屁!难不成是我家老爷自个杀了自个?”
窦念青斜睨了他一眼道:“晚间下了一场雨,把血迹都冲散了,查不出其他了。”
苏家小厮道:“谁知是不是包庇?”
窦念青欲上前对质?倒是立在一旁默然不语的窦凌轩只手摁住了他肩头,动弹不得。
何掌门倒是说了句公道话“窦谷主白日里也受了伤,窦兄何必遮掩伤口,你也遭了偷袭。近日,武林多是非,此事怕有蹊跷!”。
此人乃是东去河上的浪涛帮的第四代掌门。南疆水域,船只十有八九乃是浪涛帮所属。原本一个小帮派在他手里折腾了近二十载倒是有模有样,也算是在武林立足了。出门在外,谁人无车马劳累,行水路之时,故而多少都会客套些。
几个门派一瞧,出头鸟都有,也不差插科打诨的了。
便有人道:“我帮弟子倒是看见一个跑腿的小厮给人摘了脑袋!”
“前日,八环山下亨通客栈也不太平”。
樊龙城城主沃朗道,见众人瞧他,才故作激昂道:“如今,各门各派死伤还在少数?我等岂能因敌伤了和气让魔教有可趁之机”。
一旁的沃一,暗想教主这是给魔教树敌吗?
苏家弟子见此也知此事需退让,将小厮给拎至后头,领头抱剑拱手道:“各位说的极是,武林本该同仇敌忾抓获这魔教余孽!只是小人人微言轻,此事怕不能善了,小的丢了性命不打紧,怕是言语有失到时两家有了间隙”。
何止是间隙,数百年来武林间因一语不合,最后被灭门的也不在少数。
窦睿知此人通情理便道:“晴雨谷自是需登门谢罪,还请阁下放心。”
那领头道:“不知,谷主因何受伤,是否与伤了我家七老爷的凶手是同伙?若能告知一二?”
窦睿眉头紧锁,不知如何作答。
却有一人轻笑道:“此乃自家辛密,你一个外人不足道也!”竟是那日在少林中不依不挠的白鹤老朽。
好奇者不在少数,便有人搭腔“白鹤老朽切勿胡说,晴雨谷邹鲁遗风有何见不得人的?”
白鹤老朽唱和道:“窦谷主,此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窦睿沉吟半饷道:“此事,不过是吾弟被迷了心智,哪有什么阴谋可言。我已将其武功尽数废去,不日将送往少林,皈依佛门,不再涉足红尘。此事,不足挂齿。倒是苏洪惨死鄙谷,老夫本该亲自前往请罪,却是身体抱恙多有不便”
众人面面相觑,将嗤笑藏匿心中,谁人不知窦家兄弟不和,想当年窦凌轩差点打死窦愚。这便成了武林的谈资。
窦睿对窦念青道:“青儿你明日且代晴雨谷去一趟苏家道明缘由,不可失了礼数。”
窦念青怔然“孙儿......怕是不够分量”。
窦睿道:“怎会不够分量,你便是下任谷主。今日恰逢各位好汉在场,也请为晴雨谷做个见证。八月十五祭祖大典便是晴雨谷第二十一代谷主继任之时。”
窦念青只能硬着头皮叩谢,他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父亲,心中无半点喜悦之情。爷爷略过父亲直接传位给自个,是何意?不知父亲做何感想?
众人当下有了计较,相比老狐狸般的窦睿,乳臭未干的窦念青不是更好拿捏?不知为何放着内力深厚,武功卓绝的儿子不理,却将晴雨谷交给了孙子?莫非,传言窦凌轩当年为了个男子神魂颠倒并非空穴来风?
众人向窦凌轩投去的眼神,嘲讽有之,鄙夷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窦凌轩好似浑然不觉,从腰间取下一壶酒,边喝边晃悠悠地走出了大厅。
窦念青速即追了上去“父亲!父亲,我新学了一种茶,咱们回院子,我泡上一壶可好?”
窦凌轩潇洒的背影顿了一瞬,继而消失在影影绰绰的竹林中。
“青儿,我会把你爹找回来!”
翌日,众人纷纷告别离去。窦念青随着苏家弟子赴往泽东苏家。
殷暮云收到书信,命其即日回程,他踌躇半饷还是去小浣苑与戎旻道别。
昨日之事被那不问公子撞破,他心里又恼又怕恨不得杀人灭口。但那人也不敢多嘴,那可是当着自个面杀人,多少心里会犯怵。
殷暮云揣着这般心思去寻戎旻。
才至小浣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昨日,解毒之法可是妙得很!”庭院中传来戎旻爽朗笑声。
“戎兄说笑了”不问回道。
殷暮云听得咬牙切齿,清早这般谈笑风生,倒是好雅兴!昨日群豪验尸便不见两人,莫不是那时便呆在一处?
又听戎旻道:“昨日若不是不问的百毒无忧,我便要呆在那屋里好好享受一番浊气好洗去一身世俗......”全然不闻殷暮云加重的步伐。
不问道:“哈哈,其实静心运功几个时辰便可解毒”。
戎旻凝视不问的笑容道:“昨日,你......”
心中疑惑还未道出口,却被殷暮云生生截断了“戎大哥,你怎的不来寻我?”
戎旻见是殷暮云便收了询问的心思道:“你这不是来寻我了吗?”
殷暮云瞋视戎旻“我今日便要回殷家了,你也不来送我!”
戎旻道:“这么急,莫不是家中有急事?”
殷暮云抬眸,盯着戎旻,眼里带着落寞“你也知,我......”身不由己四字却是有些不愿提及般惹人心疼。
戎旻大掌覆上殷暮云的发顶道:“凡是不可意气用事,需三思而后行......”
不问垂首喝茶,对两人的兄弟友恭充耳不闻。
殷暮云却不想放任他的漫不经心直呼其名道:“不问,我昨日见你浑身血染,正要上前,你便不见了踪迹。你也知这谷中小道颇多,我迷了几次路。你可是受了伤?那条路幽静的很......”口气熟稔却不见半点关心。
戎旻正待询问原委,昨日不问神情悲凉,却道是黑衣人偷袭。
不问目光如炬看向殷暮云道:“那条小津确实幽静,最宜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殷暮云脊背一凉,汗如雨下,他拽紧双拳,丢了言语。他怎忘了昨日他和不问两人均落了把柄在彼此手里。怎的,他这先下手的倒是落了下风。是他看轻了此人,若是不除他,难消心头之恨,亦是养虎为患。
戎旻岂能听不出两人言语相争。他蹙眉思索,他知两人不和,多半是殷暮云性子跳脱,不问清冷傲气,前日殷暮云照顾不周,让不问受了伤。昨日在之事殷暮云又是如何得知?他始终不信殷暮云会袖手旁观,但临危脱逃也不似其为人。二人均闭口不提,便无人知晓。
一人是竹马情谊,又是心之所系,一人是一见如故的知己,戎旻只能从中斡旋。“这晴雨谷曲径通幽,别具匠心,相传乃是窦家先人所建,若是能在此处住上一年半载也是极好的......”
殷暮云全然无了方才的欢畅神情“戎大哥,我来告辞,若是......你无暇相谈,我即刻离去罢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戎旻愣怔了片刻,眺望的眼里有了焦急,他对不问道:“我去送送云弟”。
可惜了,一壶好茶,凉了个透彻。
官道上,偶有策马奔腾者呼啸而过,也有识途的老马,慢悠悠,晃着铃铛,叮叮当当像是游玩般。
老马夫见几个雇主面善,已在外头哼起小调来了,乡间穷曲,不过是妹啊郎啊胡唱一通。
这马车驾着两匹马儿,车輿宽敞,里头坐着五人。便是不问主仆、戎旻以及那钟氏兄弟。昨日,晴雨谷弟子在外传来消息,本该前来贺寿黄金楼楼主钱屿暴毙途中,不见了首级。二人前往调查此事。
几人正谈到前几日,窦老爷子受伤之事,不免一阵唏嘘。
钟明泽道:“我早知此人心术不正,如今都想要姑父的命了,难怪表哥每次见他都将他收拾一番......”。
钟明旭板着脸道:“小泽,姑父家务事岂容你我置喙。”
小灯见钟明泽吃瘪,一阵痛快,也消了追问之心。
戎旻道:“我那日在亨通客栈十里亭见到了窦愚前辈与葛长老,而今葛长老不知所踪,蹊跷的很!”
“言之有理,葛长老不曾回过晴雨谷”钟明泽叹了口气道“本想着姑父六十大寿要好生庆祝一番,哪知遇上这么些事端。苏家人怎会死在谷中,杀人的手法到不像黑衣人所为......”
钟明泽挨着他哥道:“我看啊!是这矮胖子行为不端,招惹人才被杀了,要不是深仇大谁会下那么重的手......”
钟明旭给了钟明泽脑门一下“休得胡说,你知道甚,总爱胡乱杜撰他人”。
小灯倒是有些幸灾乐祸“那矮胖子死状很惨么?我那日没见到”他倒还分得了轻重,没将“可惜了”三字吐出口。
在苏家那些日子,他家少爷没少受这些旁系责难,尤其是这所谓的长辈“七堂叔”小眼色迷迷的总盯着少爷瞧。
不问怔了一瞬,那时他六神无主,幸而一路上未遇见他人,又多亏了一场大雨,消了他嫌疑。
此刻他耳里只落了“深仇大恨”四字,他不知那人与他算不算深仇大恨,苏家与他算不算深仇大恨。但他却是恨的,不甘的,屈辱的。他伸手捏了捏针包,那里仔细裹着一枚已经肮脏的银针。这针包里共有五十八枚银针,都用完是不是就洒脱了。
钟明泽正欲与小灯畅谈一番,两人自相识来便争辩不断,难有臭味相投时。
却让钟明旭呵斥了“怕是此事苏家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念青能否......”
钟明泽道:“小侄儿虽然人笨了些,好在武功不错,就比我差了半筹,还怕那苏家么,你们怎么老是谈‘苏’色变”。
戎旻笑道:“苏家可不是单单一个武林世家,说不定你这衣裳便是出自苏家之手。”
钟明泽道:“怎么可能,他们苏家还经商?”
小灯撇了撇嘴,没了参与的兴致,苏家个个都是奸商,老奸巨猾,没一个好东西。
钟明旭拍了拍钟明泽的头道:“你就是个井底之蛙,苏家百年基业,岂是你这小娃娃能知晓的。若是往近了说,得从武学宗师苏宗说起。”
戎旻道:“我们便从苏宗说起。众所周知,苏式十三掌响彻武林。百年间苏家人才辈出,苏宗也是当今最令武林钦佩的大师。苏宗一掌定南疆与前朝燕将军只身击退千军万马乃是,说书先生最爱的段子。”
钟明泽道:“戎大哥,此事坊间老婆婆都知晓,就不要赘述了,现在又不是苏宗当家,有何可惧?”
戎旻道:“苏宗之子,苏和虽不及苏宗极富盛名却是个武学奇才,苏家武学博大精深,他学了个透,又四处游历拜师学艺。得了不少隐士高人真传。为人低调了些罢。生在乱世才是人人津津乐道的英雄。如今天下升平,我们这些喊打喊杀的武林人士成了莽夫流氓罢了”。
“说的极是”钟明旭道,不问也暗自认同。
戎旻道:“倒是这苏卿,我却不甚了解。江湖中他的传闻极少......”
钟明泽道:“那还有什么可惧的?都说富不过三,到了苏卿这说不定就武功平平全无资质了呢?”
戎旻道:“非也,我儿时有幸见他一面,他那时武功估摸要比我高上半筹,而今可想而知。”
钟明泽惊异道:“戎大哥,你不是说笑吧?我还没见过谁能胜过你。”
戎旻摇了摇头道:“他十余岁便能,将雪花掷入亭柱中......”
钟明泽听到此处来了兴致“除此之外呢?”
戎旻道:“此人,行踪诡秘,武功到底如何倒是不知。此人聪明睿智,接手苏家不到两年商铺已遍布四国,可谓富可敌国。想来专研武学也比之他人,也是事半功倍。”
不问怔了怔,手指不住收紧,他知晓他们必要谈及此人,却还心绪难平。这么多年了那个人,那个“苏”字还是阴魂不散,如同他骨子流淌的血液一般,如何也剔除不掉。
小灯似觉自家主子不安,忍不住拽了拽不问衣袖,真不晓得这些人提那妖魔作甚。正欲说些趣事,换个话头。
忽的,马儿嘶吼,马车须臾间便翻了下官道。
幸而,南疆春末,野草丛生几人未有受伤。不问被戎旻护在身下,一点儿木屑都未沾染。
戎旻与钟氏兄弟速即戒备将不问主仆护在身后,不知是何人来犯,那上一刻还在哼小曲的马夫已毙命。
黑衣蒙面人约莫十人成围剿之势,却不似亨通客栈所遇。这些人多少有些人气。
只听那为首的大喝一声“纳命来”,钢刀劈向戎旻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