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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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人之中，有三人身姿飘逸，估摸是女流之辈，其余个人不论高矮胖瘦，均是一副久经沙场嗜血模样。
戎旻与钟明旭面面相觑，两人虽在江湖颇有名气，却未曾树敌。不知是何方神圣，一打照面就是杀招。
不待二人细想，为首大汉身形彪悍，虎背熊腰且不说，即便蒙着半张脸也难掩煞气，额头几道延绵刀疤在挥刀时愈发狰狞。
戎旻见他刀法生猛，挥如猛虎，拆上几招后渐觉怪异。此人虽内力深厚，武学根基不浅，刀法却不甚精通。他招招杀气腾腾，却没一招像是刀法，反而像是拿了不趁手的兵器，因而破绽百出。
大汉几次伤他不得，趁他愣神之际劈下一刀来。
戎旻剑未出鞘，轻挑他手腕，疾身躲过。忽的灵光一现，这分明不是刀法的劈而是砸，但见大汉体格魁梧步法却灵活迅疾，看门的兵刃应是铁锏无疑。
戎旻猜出大汉兵器，接招也变得游刃有余。
钟氏兄弟却不及他如意，钟明旭虽一柄枪耍地天衣无缝，却是双手难敌数人，已有几处见了红。
钟明泽不过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比武招亲或许还用的着，刀光剑影下就接不住几招。
不问瘫坐在草丛中，不敢发银针，这几人均为武功好手，若是暗器一发不能取其性命只能激怒来人。玄铁轮椅倒在一旁，他却没了趁手的暗器。
小灯发着抖护在不问身前。但这群人似乎颇有节气，估摸见两人全无武功并无刁难。
戎旻看得明白，这十人用的都是钢刀，却各有趁手兵器，估摸是为了隐瞒身份，才出此下策。戎旻愈发疑惑，到底是何人要取他们性命。
眼见钟明泽要抵挡不住，戎旻连忙抽身，截下两人，钟明泽这才喘了口气专心对付起眼前的蒙面女人。
钟明旭这厢，也与三人周旋着。却另有三人抱臂站在一旁观战。
为首的大汉此行虽为杀人，却难遇高手，正憾不能以真面目真兵刃与此人大战几百回合。便对与戎旻缠斗的两人大喝道：“一边去，让爷来讨教你这狼心狗肺几招！”
那两人一口同声道：“是，大哥”便欲飞身退开，却是晚了一步，让戎旻窥得间隙，点了他们的大穴。
接着两人便直挺挺地倒下，溅起草丛露水草屑无数。
正掀拳裸袖观战的小灯被呛了个大喷嚏。
“兄台可是认错人”戎旻蹙眉，暗自反省，自个应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如何承受得起“良心狗肺”一词？
那大汉并不答话，招式愈发凶狠“少废话，爷今日必要手刃你这畜生！”
不问虽好似一瞬不瞬地盯着戎旻与大汉酣战，余光却落在抱臂的三人身上，莫非这是两伙人？
钟明旭识破三人破绽也逐渐占了上风，顷刻之间刺伤两人，他不知来人身份，怕是误会居多，并未出重手。但他以枪点穴，本就凶险，两人以为其要出杀招，均以内力抵御，倒是被戳出几口鲜血，受了内伤。
余下一人见此，哪还顾得与他周旋，飞身前去查看二人伤势要紧。
钟明旭得了空闲见不问主仆无事便要去助钟明泽一臂之力。
蒙面女人道：“哼，臭小子以二对一算什么本事？”全然忘了自个方才以三敌一。
钟明泽倒是被他激出几分血性“哥你别插手，这点三脚猫功夫我还应对的过来！”
蒙面女道：“小娃娃口气不小”。
钟明旭见钟明泽无性命之忧，心想历练他一番也好，
抱臂观战方才还置身事外的三人却欺身攻向不问主仆。
其中一人道：“漠北六狼我看是浪得虚名，还是得我哥仨自个动手”。
只听得与钟明泽相斗的女人尖声叫骂道：“他奶奶的，你们黄金楼又是什么好东西！孬种一窝，老娘早晚收拾你们......”他这一岔神，前襟让钟明泽挑破了“好你个小娃儿，老娘跟你玩真的”说罢扔了钢刀，取下一根腰带，便是他的独门兵刃。
钟明泽见那物朝自己荡来才惊觉这是一条九节鞭，上头可都长着倒刺，如水蛇般朝他袭来。他忙着招呼也无暇斗嘴。
不问只来得及射出几枚银针，小灯被拍了一掌，滚出数尺。
钟明旭离得远，才拔枪就被其中一人拦下。
戎旻眼见不问受困，心中着急，腾空而起卖了个破绽，诱那领头大汉用足内力攻他下盘，他双足顺势在那大汉刀面上借力一跃，须臾间已将不问护在身下。
“噗噗”接连两声两柄刀已插戎旻脊背，继而是叠声惨叫惊叫。
不问却在这嘈杂中听到，血滴落的声响，细微不可闻，刺痛心尖。
双手沾染了粘稠血液，一双染墨的眸子失了神，渐渍泪水。
一柄刀刺穿戎旻的胸膛，在他胸口上划了一刀，伤了皮肉，却是一阵阵钝痛。
好一个心如刀割，将哀鸣锁在腥甜喉头。
之后的一切都被泪水洇湿了痕迹。只听得，戎旻换了他一声“别怕”，不问只能却拽住那片被血染红的衣袖。
夕照，白云渗血，几人在日暮下拉着狭长黑影奔走。
那晚，也是这般，残阳如血，母亲手心柔软还带着点草药味，轻抚在他脸庞，“问儿，一定要离开这。问儿远离江湖去过寻常百姓的生活......问儿，不要报仇......”。撒手人寰之际，一口黑血呕在白衣上，终是教会了少年如何去恨。
直至几人到了落脚点，不问方从梦中惊醒。也不顾自个伤势执意要去见戎旻。
小灯睁着一双哭肿的眼，将不问伺候到了戎旻床前。
老大夫，正给戎旻洗血水，他是这镇上唯一的郎中，哪见过这等场面，哆嗦了半饷硬是不敢拔刀。
戎旻趴着看不见血色，一柄刀已拔出，置在角落，铜盆里溢出血水来。不问颤着手，轻轻触碰了戎旻的衣摆，他定了定神道：“钟兄，你来拔刀”
钟明旭也红了眼眶道：“这刀挨着心口太近了，怕是......”
不问垂着眸捣鼓自己的针包，避开那枚杀过人的银针，抽出几枚夹在两指中。须臾间，封住戎旻几处穴道，护住他心脉。
钟明旭这才有了几分把握，屏气提刀，一时血如泉涌，幸而未伤到经脉。
不问速即将撒了药的棉布摁上，钟明旭搭了把手，两人方将戎旻身上两处伤口止住血。
不问洗净双手，就着床榻写了药方便开始下逐客令“各位也去歇着罢！”
这屋里里里外外挤着十来人，估摸是方才恶斗那伙人，闷得慌。
那被唤作漠北六狼的七人自知理亏，陆续出了屋。
小灯与钟明泽催着那老郎中去抓药。
一人重伤卧床，一人床畔凝望，钟明旭叹了口气，合上了门扉。
待一切归于平静，不问将仔细收好的银针放回囊中，复而掏出一个白瓷瓶。还魂丹只有一枚，还是母亲留下的，他至今不知配方。虽知戎旻性命无碍，唯见他吞下丹药，不问方宽了一分心。
喂了丹药，白瓷瓶冷落在床榻，不问的手指还在那人苍白的唇上流连。
儿时，母亲缠绵病榻，嫌少有人护着他。或许年岁过小，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也不过是阴沉鬼森。
小院被克扣了吃穿，他便到大院去寻，有时便是偷。却还需瞒着母亲，谪仙般的母亲岂能有个鸡鸣狗盗的儿子。
这高门阔府里住着的主子，听闻是他的亲身父亲。他见过几回，躲在灌木丛中，他知晓此人不喜他，也断不会护着他。
即便被下人殴打，也不曾看他一眼。
故而，他总躲在暗处偷学苏家弟子的武功。
后来，东窗事发，挨了打。不问问过那高门阔府的主子“听说，你是我父亲......我偷学武功是该打，你能不能把母亲的药给我......”
不问至今还记得苏和的眼神，莫名的带着凄凉，最凄凉不过难道不是冷冻挨饿，受尽欺辱的他们母子吗？
随后，那人大手覆上了他的头顶，一阵剧痛后他便失去了只觉。
夜里，他迷糊间发觉自己回到了小院里，隐隐约约间有母亲的哭泣声，低低吟唱着。
从那以后，小院的日子舒坦了许多，粮食不再短缺，奶娘和小灯在院子里种了小菜也活了下来。
他那时以为，好似钱货两清，他挨了揍才换得一家的安宁。
而今想来，便是那时，自个被封了经脉。
也便是那时，母亲才松口开始传他武功。
直至后来苏和打断了他的双腿，母亲病死，被逐出苏家，一切历历在目。
滂泊大雨中，他和小灯还有新打的轮椅在这泥泞中去寻一方净土......
唇瓣咬破，渗出鲜血，不问才知自己魔怔了。
如今，也有人会替他挡刀，好似自个已胜过他的性命，好似密布的阴云也要泄出一缕几丝光芒。
不问手指已覆上戎旻的眉骨，一寸也不放过，仔细摩挲着。片刻指腹又触抚了那柔软的唇，他只手撑住床榻，俯身印下一吻，苍白才有了血色。
这小镇僻静，不过给过往商队一个落脚处，比之驿站要热闹上几分。
屋内一盏自制的油渣灯，约莫一刻便“噼啪”响上一声。
不问呆坐在轮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人刚毅的脸庞，他似乎刚明了了自己的心思。多了几分诧异，更多是酸涩出甜味的悸动。嘴角便挂上了笑意，手指不听使唤，总是去描绘那人的眉眼。
不曾想自己也会有了念头，像母亲期望的那样，和一人隐居于市井中，一生一世一双人，了此余生也罢了。
戎旻清醒时刻，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不问双眸与灯火交相辉映的暖色。
他唤了声“不问......”声音沙哑，下一刻便被喂进口中的水滋润了。
“你可有受伤？”不问见戎旻瞅着自个胸口，方知那柄刺穿戎旻胸膛也在他心口划了道口子。
“无事，只是小伤，已经......”不问躲过戎旻触碰的手，拢了拢破损的衣襟。虽情谊无人窥视，心实惊悸难安。
戎旻上身未着衣物，这一动作渗出血来，引得不问一阵手忙脚乱。
两人相顾无言，静默了许久，不问脸上的红晕渐深，他伸手去拨弄灯芯，却叫那火星子烫着了。
惹得戎旻哈哈大笑，震得伤口剧痛，却不想压抑。
惊得，油渣灯熄灭。
或许，窗扉未有严丝合缝，渗进黑暗，却滤过了月光。
初夏的蛙，三三两两叫唤了两声。
不问不适这寂静“夜深了......”
戎旻已收了笑声，笑意还在嘴角未消，在夜色中瞧得不真切，他只“嗯”了一声，在等不问的下文。
“我可否......歇在此处？”不问声若细丝，道完方觉手心出了汗，后知后觉地心头鹿撞。
“有何不可，虽不能秉烛夜谈，黑灯夜话也是另一番滋味”戎旻戏谑道。
不问翻身上塌，恍若未闻那人的作弄。
身受重伤也好，劳心劳力也罢，两人均是累极，轶事也才道了句，“从前有座山......”便相继睡去。
院子的另一处厢房却不似这般平静。
小灯和钟明泽并不令这漠北六狼的倒戈相向之情。若不是他们，戎旻如何会受重伤？
六人已拉下面巾，四男三女，除却拿扇子书生打扮清秀男子，与那长相艳丽的持鞭子女子之外，几人均是歪瓜裂枣或是稀松平常的长相。
为首大汉，那几道刀疤划至下颌，甚为骇人，小灯至今不敢直视此人。听他说话身子也要风雨飘摇般抖上一抖。
“漠北六狼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虽你们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方才那畜生武功不错，又救了那小哥便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等他病愈再杀他不迟”。
“你喊谁畜生呢？丑八怪！”钟明泽怒喝道，他一身绫罗绸缎被九节鞭抽成破烂。
他话音未落，那九节鞭已挥至他门面，钟明旭银枪一挑，缠上九节鞭，用力一搅便叫那艳丽女子松了手。
钟明旭蹙眉道：“戎兄，侠义心肠，我信他为人，不知何事与漠北六狼有了间隙？还请言明！”。
那艳丽女子道：“侠义心肠，我看是人面兽心......”
不待她讽刺过瘾，那书生便拱手道：“怕是事有蹊跷，各位可是从八环山而来？”
钟明旭道：“确实”。
艳丽女子道：“那还和他废什么话，先收拾了他们几个！”
“慢着”为首大汉，脸上几道刀疤拧成一团“阁下可是银枪钟家后人？”
钟明旭一怔道：“正是，在下钟明旭，乃钟家银枪第八代传人”。
那大汉顿时喜上眉梢“难得有生之年能见恩公之子”说罢要拜他。
钟明旭正要扶他，那大汉拍开他的手道：“哼！想当初恩公为人仗义，侠骨仁心，他的后人怎能与此等畜生同流合污？”
钟明泽愈发疑惑“戎兄，为人正直，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那大汉又“哼”了一声“尔等居然为这等畜生辩解......我还道管家子弟都是酒囊房贷。”
钟明泽大骂“你个丑八怪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官家子弟，我戎大哥乃是赤雪峰禹淮老者是也，江湖谁人不尊称一声戎大侠！”
那大汉恼他辱骂，一拳挥出，却让那书生一掌压下，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伎俩“大哥慢着事情有异，那位重伤的兄台是否姓荣名达，为八环山无暇城知府之子？”
钟明旭至此已知皆因误解而起便道：“怕是诸位寻错人了，吾兄乃是戎旻......”
那书生喃喃自语道：“戎大侠？”
大汉懵了，怒吼道：“他奶奶的，这些个黄金楼的窝囊废，老子闫刚一世英名差点就毁在他们身上了。差点杀了戎大侠，当年漠北旱灾还多亏了戎大侠接济百姓......我......还是已死谢罪罢了”
钟明旭斜刺里银枪一抨，压制大汉拍向自个百汇穴的手掌，两人暗自较劲。“阎兄，虽莽撞了些，也是事出有因，受了小人挑拨。再者，戎兄得以脱险还多亏了阎兄出手相助”。
那时，不问迷糊之际所闻惨叫声，实则来自黄金楼重伤戎旻的两人。闫刚手起刀落侃了两人的手，与钟明旭对质的见此，携两人逃了。
那闫刚一脸愧疚“那三人挟持弱小，觑人不备实为武林败类，砍了他们两只手算是轻的”.
钟明旭这般作为一是起了结交之心，二是为震钟家门威，既然戎旻性命无碍便不欲过多责难他人。
漠北六狼纷纷抱拳告罪。
那书生便将缘由徐徐道来，期间受伤几人也陆续敷了药治了伤。
原是这漠北六狼，去年寒冬于南疆承蒙寡妇余氏收留。仔细辩驳起来也算是一饭之恩。
这江湖人，并非如说书人说道那般威风禀禀，风流跌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易，解囊相助难。无帮无派的侠客，身为世家子弟少之又少，揭榜，保镖，亦或是杀人不失为讨生计的好门径。
故而，漠北六狼接了黄金楼了人头镖，便是杀了无暇城知府之子荣达。无巧不成书，这寡妇余氏，因有几分姿色，入了荣达之眼，强掳不得便被活活打死了。
因而才有今日的埋伏，打探的消息不知哪出了错。
这马车也对上了，听闻荣达有两武功高强的护卫也无异，这便稀里糊涂地打了起来。
闫刚性情暴躁，见戎旻如文书中描写般风流倜傥，高约九尺，想他便是那纨绔子弟无疑。几个回合先来竟未占得便宜，便知此人乃是十年难遇的敌手，正欲与戎旻一分高下，再杀了他。
哪知，黄金楼三人不守江湖规矩，伤害无辜。他见不问有腿疾便忆起儿时卧床的母亲，有了侧影之心。他自诩漠北豪侠怎能殃及无辜，见戎旻为救不问被插了两刀。又恼那黄金楼坏了自个比武的兴致，便挥刀砍向两人，一时忘了对方乃是雇主。
这错也犯了，莫名其妙地救了追杀之人，又见兄弟几人受伤，一时迷茫。
倒是那书生，瞧出些端倪来，这伙人虽乘着马车从无暇城来，这般装束打扮，却不似官家子弟。便劝了闫刚救人为先。
闫刚想起和戎旻的酣战，只觉得手痒，正好拷打一番，好让这荣达招了如何祸害了余寡妇。
这才找了小镇落脚。
真相大白，却是相顾无言。
钟明泽见自个身上衣物无一处不破损，又让这场谬误堵地无处发泄嘟囔了一声“蠢货”。
那艳丽女子耳尖，鞭子一荡，鞭稍在钟明泽脸颊留下一道红痕“多嘴，若不是你穿纨绔子弟模样，我们怎会识错认......”
钟明泽挨了他一鞭怎能不恼，舞动银枪，寒星点点，便要艳丽女子好看。
钟明旭呵斥道：“钟明泽住手，这般成何体统”好歹对方是女流之辈，即便呈了口舌之快也不打紧。
哪知那闫刚怒吼道：“六弟，住手还不赔礼道歉！”
钟氏兄弟虎躯一怔，钟明泽哆嗦道：“六弟”
闫刚道：“是啊，我这六弟打小顽劣，得罪了各位。”
钟明泽咽了口唾沫道：“他不是自称老娘吗？”
“在下韩柔，公子可是看上在下的皮相了”那“艳丽女子”欺身逼近，媚眼如丝。
钟明泽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喊了句“哥”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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