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爱吃豆腐的羊

6、第六章

　　19日的晚上我早早的就在酒吧里等着了。

　　去年里听叶姐说了这天是她们的纪念日，我便想好了要给她们布置一番，让她们过得热闹一点。

　　我把店里多出来的桌椅沙发都收进了仓库，空了一大片地方出来，还把店里的灯光做了调整，看起来更有情调。

　　忙了一个下午，终于看起来比较满意了。

　　我拍拍手，洗去了一手的灰尘，把那张黑胶唱片取出来，好好地放置在唱片机上，就等着她们来了。

　　时钟过了七点，她们却没有现身。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她们不会放鸽子，便老老实实地倚在吧台上等着，时不时的掏出手表看看时间。

　　一直等到七点半，门口才终于有了动静。

　　“你们终于来了。”我下意识就要笑，但是等看清了门口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就收住了。

　　“这是……怎么了？”

　　叶姐坐在轮椅上被林姐推着，两腿上搭着一条薄毯子，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脸色苍白而显得十分虚弱。

　　推着轮椅的林姐也没好到哪里去，双眼下方青色的眼袋就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见。这些日子一定没有休息好。

　　“小孟啊，不好意思我们来完了。”叶姐笑得有些勉强，但是看起来情绪还算不错，“没办法，刚刚才软磨硬泡的得了医生的允许，不然都不许我离开医院的。”

　　“叶姐，你这是……生病了？”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严肃但是又带着踟蹰，因为叶姐听到我的话，反而笑开了。

　　“啊，对，生病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很严重啊——噗，好了，不逗你了，医生说我活蹦乱跳的，好着呢。”

　　我知道这话不能信，她刚才还说医生不许她离开医院，如果她真的活蹦乱跳，医生也就不会管她了。我向叶姐身后推着轮椅的林姐看去，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我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底。

　　“哎呀，傻站在门口干嘛，先进去再说。”叶姐见我们都不说话，便有意调节气氛，双手扶上轮椅就要往酒吧里去，“真是的。小孟啊，唱片准备好了吗？——呀，你还把店里装饰过了？”

　　她似乎对我下午做的小小布置很满意，脸上终于还是扬起了笑容，眼睛里也有些神采了。

　　“对啊，我只是草草地准备了一下，你不是说不要弄得太麻烦了吗？”我跟着她的视线环视着整个酒吧，简单但是不简陋，气氛刚刚好。

　　“怎么样？你们觉得如何？喜欢吗？”我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叶姐，然后又抬起脖子看向林姐。

　　“很好，当然喜欢，让你费心了。”叶姐柔声笑着，转过去问林姐，“你说呢？”

　　林姐嘴角牵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也说：“你喜欢的我当然喜欢。”

　　“油嘴滑舌。”叶姐耳根子一红，轻轻嗔道。

　　我没有领着她们往吧台去，而是走到离吧台不远的一张小圆桌旁边，拉开旁边的沙发，“今天就坐这里吧，比吧椅舒服一些。”

　　叶姐嘴角噙着笑，看看我，“多谢老板照顾，今天要你们陪我这个病人坐矮沙发啦。”

　　“哪里，这个坐起来更舒服，方便讲话。”我有些不好意思，拿手拍拍沙发做掩饰。

　　林姐跟在后面把叶姐推到沙发旁边，安置好，这才从后面绕过去，在沙发上坐定。

　　“要喝些什么？”我弯着腰，手撑在圆桌上。

　　“白水吧，只能喝白水了。”叶姐把搭在腿上的薄毯子往上拉了拉，表情颇有些可怜地说着。

　　“好啦，你难道还想喝酒？”林姐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膝盖，语气略有些责怪，“医生都说了让你不许碰这些东西，到时候好不了，看你怎么办。”

　　“好不了——好不了你就不要我了？”

　　我就算没抬头也能想象出来叶姐带着些孩子气的样子，一点儿人近中年的感觉都没有。

　　“对，好不了我就换舞伴，不要你了。”林姐照旧配合着她的话。

　　“你敢。我就说嘛，追我的时候死皮赖脸的，现在我老了，就不想要我了不是。”

　　“一点信用都没有，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打算退货。”

　　林姐被她说得很是无奈，只好赔着笑，“好好，我的错，我就认你了行么？”

　　我从吧台里端了三杯白水走过来，一路说着，“叶姐，你看把林姐急得，她怎么敢不要你。”

　　“嗬，她倒是敢啊。”叶姐接过白开水，喝了一小口，“年轻那会儿她追我，天天死乞白赖地跟我宿舍底下守着，嘴里说得好听，什么永远不离开我啦，只要我一个人啦——哎呀，就是那一套。”

　　“可你就是吃这一套啊。”我接嘴说着。

　　“太年轻了，什么经验都没有，就这么白白让她骗到手了。”

　　她貌似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引得林姐伸手去把她的头拨向自己，凑近了问她：“你反悔啦？”

　　“是啊，反悔了。”

　　“不管，反悔了你也是我的人了。”

　　两个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像小孩子，我在一旁听得不禁莞尔。

　　“去你的，什么我是你的人，明明你是我的人才对。”

　　“那更好，你都是你的人了，你就不能不要我了。”

　　林姐带着些得逞的样子挑挑眉毛，笑嘻嘻地看着叶姐，一开始还能保持严肃的叶姐慢慢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轻拍了一下林姐的手背，别过头，拿手挡着脸不住地笑。
　　“好了，还笑，不是说要跳舞么？”

　　“啊，对，跳舞，差点就给忘了。”叶姐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的脸颊，恍然地说着。

　　“呃，这……这要怎么跳？叶姐你可以站起来的？”我摸摸脑门，看着叶姐的轮椅，不知道她坐在这上面怎么去跳那支探戈。

　　“就坐在上面跳就好了。”她指指已经站起来的林姐，“反正她能跳，推着我一起不就行了。”

　　我没答话，径直去摆弄唱片机了。

　　林姐把搭在叶姐腿上薄毯子取下来，放在沙发上，推着她到舞池里，扶着把手站好。

　　“你——你到前面来。”叶姐微微侧身，跟林姐说。

　　“到前面就没法跳了，我抓不着把手啊。”

　　“到前面来，我把带子系上，你拉着我的手就可以了。我想看着你。”

　　“好。”

　　林姐松了把手，绕到叶姐面前，俯下身子替她系上腰间的带子，免得从轮椅上滑下来，然后双手牵着叶姐的手，轻声说着：“现在可以了，我就在你面前，你看着我。”

　　叶姐定定地看着林姐，神色却极是柔和。

　　依然是那首熟悉的Por Una Cabeza，但是这次她们却没能踩上节奏。

　　紧紧牵着双手在舞池里轻轻摇摆着，没有炫丽的转身和滑步，只剩下面对面那柔软目光里流转的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