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今乐

6、第六章 交锋

　　吃饭有时是享受，有时是温饱，有时是添堵。

　　当温柔与温立言、万如意，以及抽风欧一起坐在私房菜的高级包厢里时，她仍对自己的沉着大气表示了最大程度的惊讶，这不是正常模式下的自己，简直像是开了外挂——

　　面对背叛自己的闺蜜和爱人，温柔竟然云淡风轻地笑了出来，同时破天荒地挽住了抽风欧的胳膊，尽管对方被她的意外之举“惊吓”得浑身僵硬，但马上配合她把戏唱了下去，钳子手第一时间出动，径直挽住了她的肩膀，从小到大，只有温立言给予过温柔的亲昵之举。

　　温立言波澜不惊地听着久别的妹妹的喋喋不休，同时看着面前的未来“妹夫”微笑，四目相接中，两个男人都在揣测对方的底牌，只是棋逢对手，谁也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不过，这一切映在洞察秋毫的万如意眼中，就颇具玩味。虽然她们已经有三年不见，但温柔一点儿也没变，一样的单纯，一样的幼稚，一样的不堪一击，所以欧阳无辜地做了那个垫背的可悲配角。或许这样也好，至少证明温柔对温立言死了心，否则也不会用这种最笨拙的办法来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欧阳，这杯谢你替我细心照顾温柔，我先干为敬！”温立言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却瞥着神色微变的温柔。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从未走远，时刻都站在他的身后，温热的鼻息洒在他的后背上，痒痒地，难以摆脱，可每次回过头去，她都不在。

　　这三年，不止她的世界停滞了，他也一样。如今，他回来了，带着名义上的未婚妻，即将迎来命运的最大挑战，可他竟然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无法摆脱，无法控制，无法自拔，否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她的邮箱发了简单至极的那一句话，“小柔，我回来了。”

　　接下来的那一个月，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无数次在午夜时分打开邮箱查看，但他所期盼的信息，从来没有出现过。或许恨比爱更容易一些，他也同样接受了这一无情现实，可在见到她在另一个人臂弯里巧笑倩兮的模样，他感觉心口被她亲手戳了一刀，一如他当年亲手给她留下的致命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欧阳优雅地举起酒杯，但并没有喝，“我一会儿还要开车送小柔回家，所以不能喝酒。”

　　温柔听了欧阳口中之语，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没拿稳，虽然她也感谢欧阳如此配合自己，不过她也深知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也不太喜欢现在的狗血戏码，只是一面对温立言，她就无法顺畅呼吸，遑论正常思考，她需要依靠，无论当时身边站着的是谁，她都会义无返顾地伸出手去。

　　“哥，这是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我特意让欧阳点的，你多吃点。”温柔故作开心地给温立言夹菜，他们俩坐得很近，几乎伸出胳膊就能触碰到那梦中思念已久的容颜，但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所以此刻的谦让客套，都无限加深了他们之间的鸿沟。

　　“小柔，别只顾着我，你也吃。”温立言刚想为温柔夹菜，却听到了万如意的轻笑。

　　“立言，你们这般兄妹情深，倒显得我和欧阳是多余的了，你就不怕我们吃醋？”

　　“贱人！”温柔对万如意的定义几乎要脱口而出，三年之前，她就下好了这个定义，而且打算赋予万如意这个尊称一辈子，事到如今，万如意倒是依旧不改本色。

　　“如意，你这样就吃醋了啊？那你岂不是要吃一辈子。我和我哥相依为命十多年，是彼此最亲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谁也拆不开。”

　　温柔微笑着说出的话，让万如意和欧阳都有些意外，除了温立言，他藏在桌下的紧攥的拳头，在听到温柔的轻声细语后轻轻地松开了，带着特有的愉悦。

　　“我知啊，所以我这个嫂子也会和你哥一样，好好宠爱你的。”万如意说罢，就给温柔夹了块排骨，温柔也不答话，只是移动了下椅子，离温立言更近了一些，似乎随时准备靠在他肩膀上，她也真准备这样做。

　　但是，就在温柔即将付诸实践时，欧阳轻咳了一声，“立言，你们什么时候举行订婚仪式？”

　　温立言本是屏住呼吸，等待着温柔的靠近，他们都分别三年了，彼此都快疯了，可是欧阳这句话却是最立竿见影的定身咒，将两个人都牢牢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三天之后，你到时一定要陪小柔出席。”万如意抢着答完，就扫了温立言和温柔一眼，心中的得意却在瞬间消散，因为这两人都没能成功装下去。

　　温立言还好一点，他高兴不高兴，都是一个模样，温柔却不同，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珠泪呼之欲出，越发令人心疼，但她万如意永远不会。

　　“温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立言的妹妹，所以你当我的伴娘好了，明天有空就陪我去试衣服，如何？”

　　“贱人！”无比压抑的温柔就差破口大骂了，她真想大力掀桌，然后扑到万如意身上，把她打个落花流水，可她明白，无论如何，万如意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自己，不仅因为万如意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还因为她身后有个更贱的人在支持她，那就是温立言。

　　“好啊，那欧阳就做我哥的伴郎吧！”温柔一手拉住了欧阳的手，若在以前，哪怕是今天上午，这都是她根本不敢想象的“美好”画面，可如今就成了现实，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他曾经对她所做的那样，带着莫名的怨气和仇恨。

　　“欧阳，你说好不好？”温柔扭头看向欧阳，对方也看着她的眼睛，他眼底的火气就快压抑不住，聪明人都不愿被人控制，何况是被人当枪使。

　　欧阳淡淡一笑，随即举手捏住了温柔的下巴，他也很用力，就差捏碎她的骨头了，“我没意见，你说什么都好！”说罢，他俯身向前，俊脸竟然离她越来越近，就快贴上了她的。

　　靠，深井冰果然不能惹！温柔心中大喊不妙之时，温立言突然站了起来，“欧阳，你陪我出去一下。”

　　欧阳闻言，缓缓松开了温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

　　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并肩走出了包厢，从背影看就像世上最好的兄弟，而坐在包厢内的两个漂亮女人，则剑拔弩张，都在静候对方的新一轮攻击。

　　“温柔，别装了，立言不会回到你身边的。”万如意轻晃酒杯，双颊绯红，媚眼如丝，说出的话却毫不含糊。

　　“万如意，你也别装了，我哥不爱你，你早就知道。”

　　蛇打七寸，温柔永远知道万如意的最大痛处在哪里，在这个问题上，她永远有底气，最可悲的底气。

　　“无所谓，不管怎样，嫁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底牌已经亮出来了，这是开战的号角。

　　温柔轻轻点头，同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万如意移动着，“没错，三年之前，我就甘拜下风，如今更是没什么指望了。不过，我还要问你一句，你是真心爱立言吗？”

　　说不清为什么，听到温柔的话，万如意有了一霎那的恍惚，爱吗，还是不爱？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或许她对温立言只是一种占有欲，就好比人对奇珍异宝的贪婪，永远无法抗拒那种致命的诱惑，但那是爱吗？

　　未等万如意想通，温柔已经成功蹭到了万如意身前，她的脚痛得要命，似乎时刻准备警告接下来的行动有多危险，试图让她收手，可是她不会的。

　　温柔恨温立言，也恨万如意，前者是爱恨交织，后者是痛恨至极，所以她无法做到冷静，而她之所以没有出现在机场，就为了克制自己胸腔内那喷薄欲出的滔天恨意。

　　她没去，温立言和万如意倒是主动送上门了，按他们冠冕堂皇的话说，是放心不下她这个漂泊在外的妹妹，可他不是早已抛下她三年了吗？他浑然不管她的死活，一走了之，任凭她自生自灭。从那之后，她的世界就崩塌了，再也无法重建。

　　但是，当他们若无其事地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报复机会，她要让他们把欠她的加倍偿还。

　　“如意，我知道，你根本不爱立言，你只是为了温家的钱。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交易，你开个价，把他还给我。”

　　万如意如何也想不到温柔会如此直接，曾经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小白兔竟然也会反咬一口了，不能说不惊喜。

　　“温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万如意眼中的轻蔑笑意就快盛不下，她根本没把三年之前的手下败将看在眼里，但是她太过轻敌了，因为她低估了一个爱得疯狂的女人所具有的破坏能力。

　　“如意，你懂的！”温柔笑颜如花地说完，就握住了万如意拿住酒杯的手。

　　温柔的手指冰凉，刺得万如意心中一惊，她已经有些明白温柔的企图，但来不及挣脱了。

　　与此同时，进行完神秘对话的欧阳和温立言，并肩走回了包厢。温柔抓准时机，单手一用力，伴随着万如意的一声惊呼，酒杯中的余酒全部去了该去的地方，一滴也没有浪费。

　　“温柔，你……”万如意惊愕的瞬间，温柔已经拿起餐巾，开始轻轻擦拭自己脸上的余酒，眼中的笑意残忍而动人，但很快就只剩下楚楚可怜。

　　“如意，我深爱我哥，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你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