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今乐

7、第七章 真相

　　回家的路上，温柔始终面无表情，衣服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暗红，好似心里的血泪都流出来了，只是目睹一切的那个人仍旧无动于衷。

　　这场饭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欢而散。温立言对于万如意和温柔的争执，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两个人身前，牵住了一个人的手，扬长而去，亦如三年之前的咖啡厅内，他带走的是万如意，抛下的是温柔。

　　欧阳开车送温柔回了家，两个人一路无话。亲眼目睹温柔被万如意欺负，欧阳的心里也不好受。那杯红酒泼出去时，温柔背对着欧阳和温立言，挡住了万如意，所以他们俩根本看不到温柔对万如意的“陷害”，但直觉告诉欧阳，万如意没有那么蠢，蠢到会在温立言眼皮底下欺负温柔，所以纠葛的真相一目了然，真正犯蠢的人，依旧是温柔。

　　末了，欧阳把车停在了温柔家的楼下。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区，四周皆为四五层的红砖楼，尽管房子老旧，但环境幽静，位置便利，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租到这样的房子，实属不易。

　　坐在后座上的温柔刚想下车，欧阳却出人意料地按下了电子车锁。温柔不禁眼含愠怒，她本还想向抽风欧道谢的，可是眼下，她再度成了乌眼鸡，难以做出任何善意的表达。

　　“别着急发火，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实在不像大家闺秀。”欧阳微笑着摘下了太阳镜，他其实也不想笑，因为这半天来的经历，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荒诞。

　　“欧总监，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比较好。”温柔冷冷地说完，就开始翻口袋，她平日里为了挤地铁方便，很少带包，所有家当都习惯揣在身上，今日也是如此，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就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皱皱巴巴的二十元钱。

　　欧阳一看到温柔的举动，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俊脸又蒙上了一层青霜，看来搞不定就是搞不定，十年前是，十年后亦是。

　　“这是我欠你的十九元，多一元不用找了。”温柔将这二十元在手里攥成一团，全然不顾欧阳山雨欲来的气势，直接扔在了他的胳膊上，实打实的特殊袭击。

　　欧阳也不犹豫，从车座下捡起这二十元钱，毫不留情地回敬给了温柔，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锁骨上，同时戏谑地说道，“三年过去，通货膨胀也不止这二十元了，你还是欠我的。”

　　“好啊，都给你！”温柔也学会抽风了，她把口袋全部翻个底朝天，有多少砸多少，扔到最后，她伤心欲绝地哭了。

　　她用手背狠擦眼泪，另一只手还在身上胡乱摸索，心里不停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带几枚硬币，好砸晕面前这个落井下石的可恶家伙。

　　“好了，别哭了。”欧阳真是没辙了，他打心眼里不想怜惜执迷不悟的温柔，可却受不了她的眼泪，心里那只名为愤怒的小怪兽悄然隐退了，只剩下对她的莫名心疼。

　　“你别管我！谁都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温柔越说越伤心，几乎涕泪交流。

　　温柔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在欧阳面前如此失态。或许在她亲眼看着温立言牵着万如意的手再次离开后，她就无法摆脱这突然而至的绝望，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他知道她爱他，却还是这样狠心伤害她。

　　“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欧阳自认不会劝人，训人倒是一流，此时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哄着温柔。他还真是被她吃定了，到底是谁欠谁呢？

　　“你早知道是我，为什么不说？你到底想怎样？”哽咽到最后，温柔猛地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欧阳，她的老板，救命恩人，以及少时旧友。

　　欧阳本还想为温柔多抽几张纸巾，听到她的疑问，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住了。他目光深邃地看向一脸迷茫的她，似乎想把她整个人都看透，可惜无论如何努力，他都做不到。她是上天赐予他的人生谜团，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困顿其中，此生再也无法解脱。

　　所以，在机场重遇之后，欧阳就放弃了出国奋斗的机会，几经周折找到了温柔的下落。温柔对欧阳的存在浑然不觉，但她每到困顿之时，总有好心人伸出援手，在她眼里，这是巧合，也是运气，但无一例外，她感激的上帝和保护神就是欧阳。

　　所以，包括温柔的住处，以及她所从事的工作，都是欧阳的暗中安排和细心照顾。温柔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一切，从未探究过自己的好运从何而来，哪怕是欧阳故意给她留下线索，希望能够引起她的注意，她却仍旧怡然自得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的苦心。

　　其实这样也好，欧阳并不贪心，因为他知道，对于温柔来说，不可或缺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温立言。他早知无法取代温立言在温柔心中的地位，就采取了细水长流的方法，只要守护在温柔身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温立言，他就赢了。

　　但是，还未等到欧阳看到胜利的曙光，变数就来了。一个做事拖拉的人，某一天突然改变，工作异常勤奋，并不代表她迷途知返，而是她迫切需要用工作来忘掉一些她难以面对的人和事。因此，欧阳凭直觉就知道，温立言要回来了，果不其然，温柔第二天就要请假。

　　欧阳之所以不给温柔假期，就是因为他难以忍受见不到她，他喜欢看她对着电脑发呆的模样，喜欢看她午休时毫不讲究的睡姿，喜欢看她下班时不可抑制的兴奋。总之，每个见不到她的周末，都是对他的莫大折磨，可如今每天都要变成可怕的周末，他怎么能够忍受？

　　结果，欧阳选择了向温柔摊牌。温柔应该想起他是谁了，未料到温立言再次从天而降，扰乱了欧阳的一切计划。

　　与傻呆呆的心上人相比，欧阳的情敌是高段位不可战胜系列的，所以他的心情并不比温柔轻松多少，不过面对梨花带雨的她，积攒已久的怨气都消散了，欧阳也终于明白，说到底还是他欠她的，哪怕用一辈子来还，也无怨无悔。

　　“温柔，说与不说，还不是一样，你把我忘得彻彻底底。”欧阳苦笑着说完，就把纸巾递给了温柔，但温柔并不相信欧阳的由衷之言，她感觉自己被控制被监视，这种滋味难以尽言，而且温立言和万如意与欧阳并不陌生，彼此间都很熟悉。

　　温柔那混乱的思维依旧没有按着正常的轨迹前进，抑或者说循着欧阳所希望的方向联想，她认定他是万如意的同谋，意在拆散她和温立言。

　　“我是忘了，对不起。”温柔带着泣声说完，又用力擤了下鼻子，欧阳得到意料之外的道歉，心中繁花盛开，眉间豁然开朗，可是温柔并没有打算让他开心到底，因为她的下一句话再次把他一脚踹下了十八层地狱。

　　“欧总监，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我都要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辞职，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终于云淡风轻地答了个“好”字，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该对可恶至极的温柔说些什么，事实上，他更想做点什么：他想狠抽她一巴掌，把她打醒；或者马上带她远走高飞，不管她是否情愿；抑或大力把她按在后车座上，直接办了，但是想到最后，他觉得一切都分外可笑，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爱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下车，快点。”欧阳转过身打开了车门，再也不看温柔，口气中也多了一丝不耐烦。

　　温柔心中明白这次彻底惹恼了抽风欧，不过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没必要搞那么多虚伪客套，她隐约能感到欧阳对自己的情意，但她根本不需要，又何必给对方不切实际的希望。

　　一瘸一拐地走下车，温柔的脚每次一落地都疼得她倒吸冷气，可她就那么挺直倔强的身体，把一个无比绝情的背影留给了坐在车中的欧阳。

　　欧阳目送温柔走进楼梯间后，方才移转不舍加愤恨的目光，他的手机刚才一直在震动，他无心理会，本想直接挂断，却误按了接听键——

　　“欧阳，你要帮我。”万如意大概也没想到回国后这么快就能见到欧阳，自从三年前，他没有按时登机，不告而别，她就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如今却是一举两得。

　　“如意，我对你们的事情，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欧阳的声音冰冷至极，如意却并不在意，因为她太了解他了，就如同对自己的了解，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欧阳，我知道你的兴趣在哪里，但你别忘了，十年之前的那个晚上，是谁亲手把温立功推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