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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复仇 ...

  •   送走了梅小梅,张启凡回到家里,可能因为痛哭了一场之后释放了压抑,也可能因为有好几天没正儿八经的吃东西了,多日以来,他竟第一次感觉了饿。
      打开冰箱,他木木然的拿了两颗鸡蛋和两个西红柿,做他唯一会做的菜。西红柿长久的搁在冰箱里,却仍然很硬,这样的柿子应该有些酸,他洗柿子的时候就想,应该给梅小梅拌糖吃,酸酸甜甜的,这个季节吃最爽口。
      然后,他又想起,她再也吃不到了。
      他被她像个儿子似的娇生惯养了这么久,他第一次萌生给她做点好吃的的念头,她却已经不在了。
      把西红柿放在菜板上,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橱柜,玻璃柜里是一堆瓶瓶罐罐。他也不知她攒着这些瓶瓶罐罐能有什么用,但她每次都舍不得扔,仿佛能靠攒这些小瓶罐攒出一番千秋伟业来。高一点的瓶子里放着她榨好的柿子酱,又矮又圆的小罐子里是腌咸菜,还有一些小坛子,前段时间刚被她洗干净了,不知又要开发出什么新花样……
      她是这样热爱生活,每天仿佛有干不完的活、用不完的力气和耗不尽的热情,好像永远都是开开心心、胸怀宽广,就这样的她,怎么能一夜之间想不开撒手人寰?
      张启凡知道,是因为他。
      如果他那天没关机,接了她的电话,劝慰她,帮她想辙,她不会想不开;如果他没跟着出去开会,留在县里,那天出了事他就能给她撑腰;如果……如果他没那么混账,她就不会怀孕,就不会心事重重,就不会被人打掉孩子……
      他觉得他是个畜生。
      抚摸着橱柜里的瓶瓶罐罐,两行泪掉了下来,他又一次说:“我想你……”

      在张启凡悔不自已、痛不欲生,觉得自己是个畜生的时候,梁平正在名副其实的当畜生。
      方才在殡仪馆时,张启凡总在说,他不相信梅小梅能偷东西,他懂她,就算年少时候犯了错,她本性也不是个窃贼,不会再犯错。虽然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凭着直觉,他知道她是含冤的。
      梁平也觉得有道理,所以从殡仪馆出来,他就给自己的小兄弟们打了个电话,要他们广泛撒网,把出事当天丢手机的那家人找出来。
      梁平出身于警察世家,毕业自公安大学,平素行侠仗义、广结好友,然而张启凡和刘青总觉得,梁公子结交的那些朋友,看着都十分凶神恶煞,甚至都有些□□气质。
      当然,凭空污蔑人家也不对,但那帮人始终看着都不像好人。
      这帮坏人们在关键时刻格外神通广大,不出半天的功夫,就把当事人找着了。丢手机的人,是当事人的亲戚,亲戚已远走他方,当事人骤然遇着一群秃头、金链子和纹身哥要“找他问点事儿”,顿时受了惊吓。
      坏人们将当事人请到当地的茶馆里喝茶,茶果还没上桌,梁平先晃晃悠悠的进门了。他一进门,坏人们就像见了头目一样,集体站起来打招呼。
      他见状就就笑了,说话是一贯懒洋洋的强调:“哥儿几个还跟我客气,都坐,都坐”边说边把目光转向当事人,“……这老乡是?”
      老乡白着一张脸,盯着梁平看,没言语。
      旁边一位平头兄弟不乐意了:“问你话呢!”
      老乡腿一软,登时就从凳子上“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哥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我知错了,求你……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啊?”梁平翘着二郎腿,身子歪着,倚靠着,抬眼问其他几个人,“这人干嘛呢?你们谁给我解释下?”
      这人干嘛呢,他路上早就听兄弟们说了。
      这位老乡见了亲戚的新手机,耳闻目染亲戚炫富,就十分想把这手机弄到手。所以,用老乡话说,就像“鬼拉着他的手一样”,他趁亲戚不注意就把手机偷了。
      “我当时也没想到二舅那么生气,”老乡哭着坦白,“我我我……二舅要是知道我偷他东西,肯定就不借钱了,我家为了借他点儿钱太不容易了……呜呜呜……我怕他发现,我就说……就说是小梅偷的。”
      梁平垂着眼听,不言语。
      “后来,后来我想起小梅在厨房可能能看见我偷手机,我怕她说,我就动手打了她……我真不知道她怀孕了,我真不是故意……我就是失手……我……我二舅也动手了,其实不是我……”
      老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后面的话也难以启齿了。
      他实在是没法再给自己辩解了,他觉得这帮人既然能把他揪出来,也能打听着,当天打梅小梅的时候,就他打得最狠,打得她见了红。
      梁平哼了一声,半晌不言,随后又叹了口气:“出了事儿,你就没想过自首?那手机呢?”
      老乡呜咽了一下,纵然难以启齿,这时候被人们围着,也不敢不答了:“我……我放小梅的抽屉里了……”
      “哦——”梁平应了一声,垂眼发现老乡还跪着哭,就让人把他扶到座位上,嘴里还不忘柔声细气的叮嘱着,“好了,别哭,别哭,坐好……坐好……”
      他站起身,在屋里溜溜达达,和几个朋友互相对视。
      他是个雪白脸、吊梢眉、桃花眼的长相,可以说是个标标准准的美男子了,但是,他那双桃花却并不温柔,时常带着戾气。
      美而狰狞,纵然美,也美得有限。
      屋里静谧了半晌,其中一个朋友按捺不住了:“梁子,带着这货去派出所,再把张哥叫来,把事儿解决了吧,不能让那姑娘蒙这不白之冤!”
      梁平驻了足,扭头看了一眼老乡,蓦地笑了。
      笑也不是好笑,笑容里带着狰狞之色。
      “不用了,叫张哥来干什么?出了这些事也够他烦的,就别添乱了,”他说,“他知道结果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平县刚修好的广场上,有个人被铐在了花池旁。这人身边放了个录音机,里面是老老实实的招供,对他是如何偷了手机、如何陷害梅小梅、又是如何把梅小梅打成重伤做了陈述。
      后来,这人也对以上罪行供认不讳。
      再后来,在看守所里,这人莫名其妙的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同屋的人谁都没藏凶器,而且谁也不承认干了这事,连受害人都说不出是谁害了他。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敢吱声,把他和他全家的舌头都挑了。

      后来,张启凡也怀疑过这事儿是梁平干的,但怀疑得并不彻底。从直觉上,他感到梁平是个心狠手辣且胆大包天的角色,从感情上,他又不愿承认自己兄弟是个暴戾之徒。
      梅小梅去世半年多以后,他从平县调回了市里,临走前,梁平和刘青来帮他搬家。家里原样不动,梳妆台上还是梅小梅那些化妆品,统统散发着廉价的香气,她永远都舍不得用贵重东西,张启凡给她买过一套高级化妆品,被她珍藏着,始终没开封。
      “走吧,凡哥。”梁平说,怕张启凡待久了心里难受,就一次次催促着,“下楼吧,要下雪了,路上不好走。”
      殊不知,时隔半年,张启凡已经不悲不喜、不哀不痛了。
      梅小梅这一走,好像把他心里的温暖都带走了,这世间于他而言,仿佛只剩下了冷。
      他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曾经的小家,关了门,把往昔所有的幸福都锁在了里面。
      车一路前行,出山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必然又路过了梅小梅的面馆。面馆现在还大门紧锁,这块产业留给了梅家,而梅家的大姐日趋成为一介富商,想必不会在乎穷山沟里的小商铺。
      刘青猛地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外,然后又扭头看张启凡。
      张启凡只是低着头,专注看手机短信,都是单位发的一些工作琐事。他不动声色,然而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车开到了什么地方——他忍着没有抬头,脸上也忍着没有表情,悲伤却在心里排山倒海的袭来,他把手机攥得很紧,垂着眼,隐忍着痛苦,感到一切就像慢镜头——终于,他终于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抛在了身后,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伤心之地啊……”他在心里说。
      随后,他又开口,对着梁平开车的背影,终于说:“梁子,谢谢你,那段时间,多亏有你了。”
      梁平看了一眼后视镜,桃花眼里含了笑:“谢什么呀,咱俩还谈这个,生不生分?”
      张启凡似乎想笑一下,然而嘴角动了动,也只是个淡淡的笑,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谢了啊。”
      他这是谢他那天送来的钻戒,梁平明白,但刘青似乎不懂,在旁边插嘴:“哎,凡哥,上次——我实在是赶不回来,你们说起这事儿,我真是不好意思——”
      梅小梅出事的那段时间,刘青正在国外欢天喜地的旅游,还大包小包的给梅小梅带了一堆高级礼物,连他俩结婚的礼物都备好了,没想到一回国就傻了眼。
      当然,他那些钱也没白花,转手又送给学校里的妹子们了。
      “好了,”张启凡打断了他,“不要提了,没事儿。”
      “就是的,见一次说一次,你絮叨不絮叨。”梁平笑道,“我说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都自家兄弟,怎么还越活越客套了。”
      “哪儿呀……”刘青摸着头,咧嘴一笑,“哪儿客套了,就是过意不去么,还不许我多说几句了。再说了,你每次说都是兄弟,你够意思嘛?先前我不在就不说了,后来你好几次一个人来找凡哥,都不带我,搞得人家以为我不来呢……”
      刘青就是个碎嘴,一旦开了闸就收不住,车里就剩他一个人念叨。
      只是,不知道他碎碎念的时候有哪句话触动了梁平的情肠,半晌后,梁平突然说了一句:“凡哥,我……”他踌躇了一下,“我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们会帮我么?”
      “那必须的呀!”刘青又说。
      张启凡蹙了蹙眉,一时没言语。他能感觉到,梁平是在等他回答,而他的回答必将格外重要,甚至堪称承诺。他内心有个敏感点,在提醒着他,梁平不是无缘无故问这句话,语气踌躇的背后必定是心虚。
      他最怕梁平出事。
      因为他知道,姓梁的一旦出事,必然是大事。
      但能是多大的事儿呢?
      梁平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让他心里感到了隐隐的不祥。然而这不祥又是飘忽不定,就像他不确定挑断小偷手筋的人是梁平所为一样,他不太愿意质疑朋友的人品。
      “你——”他慢慢的开了口,浅浅笑了笑,“放心吧,有我们在呢。”
      梁平听闻,也笑了一下。
      但张启凡觉得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即将登场
    这个故事不是1V1的CP,双男主,比较写实,毕竟从生活上说,我们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就嫁一个,总有相遇分散、磨合相聚的过程,前半段一直在发糖,感觉后半段该步入主题了
    还有,本书的梁平和《恶徒的爱情》里的梁平,大概算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吧,本书的梁平和《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梁平是同一个人,不要混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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