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迷花传》我不是你的天使

8、明王

　　能在东宫对着太子妃自称本王、态度嚣张的小朋友，本也不多的。
　　姐妹俩骤惊之后，齐齐回头，笑脸嫣然。
　　一式的绝色，笑靥如花，顿时满室繁华均已失色，小明王似是忘记要问什么，竟一时失了神。
　　侯府里的人都知道，打扰两位天仙似的小姐寻开心找乐子，绝对不是件有趣的事儿。侯府里的人也知道，小姐们都似极了夫人，笑得越美他们的下场也就越惨越恐怖。
　　可惜小明王不知道，幸好他不知道。
　　兰琦恼他三番两次轻薄于她，早就想和他‘叙叙旧’。兰楚自是没忽略太子妃姐姐眼里的不耐，知道兰琦的性子看起来随和可亲，偏生最是刚强的一人，恼了她也是宁折不弯的。
　　侯府里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从来就不止双双夫人一个，此刻正好赶巧，看了个现场！思忖至此，兰楚笑得更美了！
　　小明王印象中的小仙子，一直是美得令人心悸的。但是绝不是今天这种霸道的逼人的美艳，别说一旁还有位容光摄人的双生佳丽。他才真是受惊的那一人，被美人震撼到了！
　　兰琦兰楚见那小明王先是失神，而后恍惚，继而尴尬。姐妹俩心思一致谁也没想过要出言解围，唇畔含笑，大大方方地，不以为意的继续冷场。
　　半晌后小明王回神，瞧美人神情自若，懊恼的跺了跺脚，走到雕花椅上坐下，自顾自的圆话，“原来小仙子不止一个，居然给藏起来了！”见美人姐妹俩都不答话，知道又造次了，又羞又怒。正要发火，却不知想到什么，浅淡一笑，“反正都是小仙子，改明儿让父皇将你许给本王。”话是对兰楚说，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兰琦。
　　兰楚笑得风淡云轻，嗯，好玩！爹常说兰琦似仙、兰楚似魔，凡人但凭第一眼便甘愿入魔，宁可万劫不复，这小家伙眼里居然只有仙女姐姐，呃，不，仙女嫂嫂，有戏看了！
　　这小朋友玩过分了，兰琦有一瞬间气息凝滞，又有一丝不解，小朋友难不成与我杠上了？居然不像平日里的那些个大黄蜂一样拿眼神蜇楚儿？你成心是找我们家晦气是吧？兰琦粲然一笑：“明王殿下看中我家楚儿了么？好歹是天家贵胄，明日让我爹向陛下求亲去。”
　　小小明王轻咬嘴唇，什么？居然被这美人轻薄了？好吧，陪你玩，随即抿嘴轻笑：“小仙子嫁妆要办得厚厚的。”
　　兰琦眉头轻皱，想起之前楚儿的比武招亲论，便胡诌道：“可是我们家楚儿是要比武招亲的，明王殿下莫非……”回头为难的望着兰楚。
　　兰楚接招，微笑，站起来恭谨福礼，“给明王殿下请安，如蒙不弃，介时欢迎殿下前来捧场。”
　　这话语已是界越，有几分调侃几分放肆，偏生兰楚又是用极正紧的口气说出来，望着与太子妃如出一辙的模样，一时分不清谁是谁，明王眉梢一动，终是对着这张脸孔恼不下来，换了个姿势歪在椅子里，懒懒地点头一笑，算是知道了！
　　兰琦无聊的支起手肘望向红绡窗外，太子与佳人的浪漫现场，人影全无。连背面而立的整齐宫人队伍也从那地儿消失，瞧着那杨柳轻飘，天蓝如画，明明只是一瞬间，宛若时光已过千年。仿佛连刚刚从心底里涌起的目击相公与小妾亲热现场应该或不应该有的一丝丝厌恶都是错觉，兰琦只觉得心烦，无聊……
　　转头看着室内，小明王的贴身宫人正在蹑手蹑脚的给小王爷捶肩，而某王爷正得意洋洋的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儿打量兰琦兰楚两人。兰楚自小给人打量惯了，也不觉得什么，继续无聊的玩她的纤纤手指，兰琦却最恨别人以待价而沽的眼神瞧她及她的家人，心生烦厌，瞧着对面那略显稚嫩的皮相，顿时嫣然一笑：“不过我爹不大会接受小朋友当女婿的。”兰楚只觉身上一寒，暗叹：姐姐你还来？这恶作剧玩过火了，看起来这位小朋友并不喜欢说他小，尤其说的人是你，这下点燃小炮仗了！
　　果然，明王小朋友不负重望的暴跳起来，明显的愤怒已极的表情告诉太子妃及其妹，他火了，是你太子妃惹恼了本王，后果严重。
　　“你……你的意思本王是小孩子？”
　　兰琦闷着乐：真抱歉，我又没明说，事实上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理解能力不错。
　　她再次纯洁无辜的眨着眼睛惊讶的问：“本妃刚刚说十三岁的明王大人是小孩子了吗？天哪，怎么会！”
　　兰楚不大不小的叹了口气，完了，早叫你别惹我家大姐的，小男生怎么斗得过我伶牙俐齿的漂亮姐姐？只是好像小明王殿下看起来也不大好惹，瞧瞧他带来的宫人太监大祸临头般惊恐的跪了一地。闭着眼都能猜得到某位小王爷脸上疾风闪电雷鸣的咬牙表情。啊，我什么都没看到，与我无关，你们继续玩……
　　与小楚儿相反，不怕死的太子妃正眯眼得意的欣赏暴跳中的小朋友，我就是故意的，你耐我何？
　　小明王气得说不出话，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小，父皇太后宫嫔妃们都经常拿他当小孩子，他一一笑纳，并得意的以此为借口时时捉弄他人，而此刻，被小仙子皇嫂拿来笑讽他，他下意识的厌恶她拿他当小孩子看，好，算你狠！你赢了，我是真的火大了。下死劲的用眼神扼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明显效果不佳，小明王拿这名义上兼事实上的皇嫂无法，盯着愈见灿烂的笑脸，更是怒不可遏，撇见刚刚捶肩的小太监似乎跪的位置不对，不假思索的照着其脑门一脚丫子踹了过去。
　　小太监想必经常时不时的受几下子，被踢滚了几滚，哼都不敢哼出声，动了几动，立刻爬到明王脚前忙不迭的告罪：“奴才该死，王爷息怒！”
　　兰琦兰楚不约而同的轻皱眉头，宠坏了的任性小家伙。坏脾气的小家伙不好玩，尤其是喜欢拿别人撒气的人，姐妹俩齐齐叹气，没兴头了，回房去！
　　那厢明王小千岁见两位美人无视自己并有准备动身离开的意思，怒了！跨步走到兰琦正前方，怒视，“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正确的那个意思嘛，兰琦撇嘴，尊驾要是不让路，小心到时大家脸上不好看，我倒无所谓，只是皇家的脸面嘛……
　　“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让我也来听听！”太子温润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解除了兰琦认为本不存在的尴尬，有趣的事儿？兰琦四处打量：嗯，盛怒中的小明王，一地瑟瑟的宫人，僵在锦榻前的二皇子与太子妃，局外人似的兰楚美人儿，看起来很有趣？您真有眼力见儿。
　　小明王的怒气被太子打断，直接转化成闷气，愤愤的退后两步，继续歪在先前的椅子上斜着瞅着众人。
　　小明王一走开，兰琦便瞧见神采飞扬的太子夫君及身后羞嗒嗒的美人。想了想抿嘴一笑，拉着兰楚上前福身请安。太子赶上前搀住兰琦，又对兰楚挥手：“都是自家人，甭这么生份！”兰琦讶然，太子居然对兰楚的美貌视若无睹，好吧，就算和自己一模一样，可楚儿骨子里自带的风情，居然也勾不起眼前多情太子爷的兴趣？想不通。
　　兰楚也同样想不通，她早已眼尖的瞧见太子身后的美人，一流的姿色，可是和她姐妹俩一比还是有距离的。自己与姐姐的姿态各有千秋，想当日在家，姐姐院子里的未留头小子天天瞧着姐姐，每每见了自己仍是呆头鹅，这小明王也就罢了，太子对自己居然也不多瞧，一眼扫过便算，没道理呀！兰楚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有了怀疑！
　　小明王歪在椅子里嘟着嘴唤了声“太子哥哥”算是见过礼了，太子也不以为意，只是牵着兰琦的手柔声问：“你们刚刚玩什么？”
　　兰琦尚未来得及陈述刚刚的‘有趣的事儿’，那厢小明王已跳起来冲太子嚷嚷：“小凤凰合着她妹妹欺负我，太子哥哥要为我做主！”
　　太子脸色几变，望了望九萍，九萍瞧了瞧兰琦的面色，似无阻拦之意，忙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太子沉着脸，目光锐利的盯着明王，“钰儿，兰琦是你皇嫂，你怎地一口一个小凤凰？太无礼了，本来就是小孩子，做嫂嫂说不得？还打上人了，越发没规矩……”
　　小明王一愣，似是没想到太子会这样责怪于他，瞧着满满一室人，除了小仙子姐俩，其余人等都摒住呼吸，从未受过重责的他，见一向性子温和的太子哥哥这样给他难堪，他‘嗖’的一下站起来，脸一红，泪珠儿在眶里转了几转，跺跺脚，恨声道：“太子哥哥你骂我，还有你……”又用颤抖的手指着兰琦，“你也欺负我，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说罢手袖一拂，身畔几上的茶碟铿锵落地，他喘着粗气，耳根因生气变成通红，见无人搭理，终是夺门而出。
　　一直被忽略的妥娘连忙上前安抚欲怒的太子，又回身给兰琦请安问好。
　　余下众人皆被刚刚几幕惊醒，纷纷各司其职。
　　唯有兰琦兰楚两姐妹面面相觑，不关我们的事吧！
　　那厢太子已敛了怒意，走到兰琦跟前一脸的歉然，“让你受委屈，钰儿被父皇宠坏了！”兰琦笑着解释没关系，又和太子妥娘委蛇几句，心底里却突然掠过一个念头，从第一次见面起，那个小朋友从未正式唤过我一声皇嫂！
　　太子又恢复以往的温柔多情，殷切有礼问候侯府众人，客气而真诚邀请兰楚在府上用午餐，并许诺随时欢迎漂亮的小姨前来东宫做客。
　　兰楚笑着一一作答，绝不多话，心里却嘀咕：姐姐，你怎地嫁了这样一个人？作伪得厉害！还经常来？饶了我罢！

　　自那日起，明王殿下似换了一个人，上午跟太傅学学问，认真做功课，下午学习骑猎，剑术。也不再捉弄后妃，乖乖的给太后、皇帝请安，俨然换了一个人。皇帝陛下自然十分高兴的看到心爱的小儿子的转变与进步，事后还特地表扬太子当日责骂得好！
　　不知太子会不会吐血？有一个惯坏了的坏孩子皇弟与一个倍受父皇赞扬越见宠爱的明王，前者明显要顺眼得多，算不算弄巧成拙？兰琦无聊的想。
　　不管怎样，太子对兰琦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十日倒有八日歇在太子妃寝院，有甚么贡上来的奇珍异宝，稀奇古玩，新鲜果食等等，一律送给太子妃，太子妃愿怎么赏便怎么赏，即便全留下来赏玩也不说半句多话。
　　这般荣宠不是没有弊端的。兰琦从太子姬妾孝敬上来的自制点心中，发现部分点心含有麝香、益母草等成分，微量，天天都有，又不至于出人命，不过那点药的分量日日服食，便是玛丽亚都制造不出新生命出来，何况凡人如她？（玛丽亚是兰琦从嘉敬皇后日记中知道的，可以独自孕育孩子的西方王母）医书堆里滚大的兰琦乐了，这下不用自己动手，省了心，大家都开心。
　　不过没得意多久，下药的那位东窗事发了。两个月后，莹娘的丫鬟告发自己的主子，说莹娘私下授意自己下药于太子妃，令其不孕。
　　皇宫里没有秘密，一时间宫内人尽皆知，连久不问世事的皇后都亲自上东宫来探望受害人太子妃。
　　太子下令莹娘生产前不得出秋声院半步，生产后发落刑部受审，莹娘突然被人告发，忙至太子跟前辩驳，一时怒极攻心引起早产，生下不足月的男婴，失血过多性命垂危。兰琦叹了又叹，背着众人使唤九萍给她续命丹。回头和太子风淡云轻的说，益母草乃江南湖广一带独有，而莹娘世代京城人士……
　　太子大悟，于是秦妥娘便被直接揪了出来。原来秦妥娘自恃容貌秀丽，又是世家子女，皇帝御赐，一心想当太子妃，然……太子宁可宠那个柔弱的莹娘，准其怀上龙长孙，然后再来个天仙似的太子妃，携带凤凰传奇风风光光的进门，倍受宠爱，愤愤不已，于是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

　　又是一年春天，东宫事件很快平息，妥娘被赐毒酒，其她夫人安安份份，莹娘身子一直未曾全好，东宫一片寂静，秦妥娘这名字很快被人忘记……或假装忘记。
　　只有兰琦经不住叹气，那样如花般的秦妥娘，那个和太子情不自禁在杨柳树下亲吻的秦妥娘，就这样被人彻底遗忘。尤其是太子，仿佛从未有过这样一位美人陪伴过他。瞧瞧，嫁入皇室的女子，有什么差错，即时弃若敝履，毫不容情，绝不犹疑，可叹可悲！

作者有话说

　　袖子说，那啥，上帝？好吧，咬牙，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