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迷花传》我不是你的天使

7、东宫

　　东宫，又称显仁宫，紧连禁城东墙。
　　前殿为东宫正殿，楼台华丽，殿阁峥嵘。
　　后院开了两个人工湖，每湖方圆近十里，四围尽种奇花异草。湖旁筑几条长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两边尽栽桃花，夹岸杨柳分行。湖畔筑山，山上楼台殿阁，四围掩映，山上用的全是长峰怪石，叠得嶙嶙峋峋，台榭尽是奇材异料。两湖之间为活水，潆洄婉转，曲通于河。
　　傍山胜处，依山面水的一带相沿十来个院子，目前便有太子殿下的五位宠姬美人入住其中。苑墙上都以琉璃作瓦，紫脂泥壁。桃成溪，李列径，梅花环屋，芙蓉绕堤，仙鹤成行，交相辉映，宛若天成。
　　午歇过后，王子与美人携手同游。
　　神清气爽的太子是位好导游，每到一处便俯下头软语相询：“怎样？美不美？”
　　兰琦柔顺的跟在后头，点头！心里嘀咕：美是美，只是怎么还没见你的‘她们？’她们肯定要比景色美。快快进入正题吧！
　　太子领兰琦走到东湖边，沿玉廊而上，只觉微风吹动，湖水漾漾，山上翠微与波光相映，兰琦笑道：“波光翠绕，好个人间仙境。”
　　太子甚是得意：“兰琦好眼光，此湖就叫翠光湖。走了这会子累了吧，咱们上景明阁坐坐，顺便让妥娘她们出来见见。”兰琦不做声，嗯，正题来了！
　　景明阁是湖中心临空建的一座亭阁，十分宽敞，朱栏玉砌，回压绡窗，时时有薰风流入。兰琦叹，这般奢华！……也太过奢华！！！
　　想起马上要见到的莺莺燕燕，她顺从的跟太子于阁中主位坐下，一直随侍的宫女太监立刻奉上茶点玉肴。不一会，便听见琳琅玉翠，叮当脆响，合着几声低低的莺声燕语，兰琦笑望着银红薄纱窗外众美人袅袅闪过，转眼便在丫鬟们的扶衬下一一进门。
　　太子在一旁笑：“快来见过你们的新主子，以后有人管了，可得老实些，不能再没轻没重的了！”
　　想来能到这儿的，都是太子平日里宠幸的几个爱妾，有两个已管不住嗔怪撇了太子几眼，幸好新太子妃在跟前，也不敢太过放肆，规规矩矩的一番礼数下来，兰琦忙命贴身丫头九萍一一赏了，命人扶起，随即仔细一看，五个姬妾，个个生得欺桃赛杏、笑雁羞莺的模样，竟有片刻茫然。
　　太子笑：“请过安了，现在给太子妃介绍一下自己。”
　　最前边领头的一个，浅淡梳妆，娇羞体态的美人出列：“贱妾乃迎晖院秦妥娘。”太子笑着补充：“妥娘是父皇亲赐，性子柔顺，以后有什么繁杂事，让她帮衬着便是。”兰琦笑着点头。
　　妥娘退下两步，另一位着紫绡衣，束一条碧丝鸾带的美人婷婷出列，慢启朱唇：“贱妾乃宝林院夏绿瑶。”太子尚未出声，她已然接着说：“贱妾是太子殿下亲自看中的……”不卑不亢。好气魄，兰琦暗赞，这样有性格的绝色居然只是丈夫一个不记名的妾室。
　　第三位出列的佳人，生得更是天姿国色，百媚千娇，说话宛若新莺初啭：“贱妾是梁玉莹，殿下与众姐妹都唤妾莹娘。”兰琦正要笑说几句，却发现众人的目光疑似全集中在莹娘腹部，她这才发现，原来莹娘腹部隆起，俨然已有身孕。她笑了，那厢太子已牵过兰琦的手俯耳笑道：“莹娘都有身子了，兰琦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孩子？”
　　兰琦只是笑。
　　而后两位各俱千秋的美人，一位叫罗小玉，居明霞院；另一位晨光院周含香。她都一一赏过。只是笑容渐渐稀疏，这太子……太过幸运，天下间的绝色，他一人网罗其中翘楚。
　　会过太子夫君的姬妾，晚膳，回房，兰琦面上平静无波，贤淑大方，心底却无端击起千层浪。太子的女人，明显是不多的，专宠几人，甚至说得上是极自律的一个人，那样几个美人，要多美丽有多美丽，衣饰华丽，举止高雅。却怎么都掩饰不住眼底的寂寞，然……再宠的女人都会觉得寂寞。但是这年头，男女老幼，除出新婚燕尔，谁不是寂寞的？
　　爹娘的恩爱看在兰琦里，羡煞她也打击到她。
　　太子也随即回房，只是凑在兰琦跟前耳鬓厮磨，嘀咕着说些宫里趣事儿，想必是在哄我吧，兰琦想！
　　是呵，我们目前还是新婚呢！

　　新婚已过十数日，皇家娶亲，自然没有回门的规矩，相反，新攀的外戚还得进宫谢恩。小侯爷与双双已经进宫给太后皇帝皇后请安，兰琦身穿太子妃例服，独自在东宫等兰楚前来做客。
　　兰楚在宫女的指引下，姗姗而来。
　　兰琦笑着上前拥抱她。
　　兰楚回拥，抚摸她的镶龙嵌凤的衣袖，“哗”，兰楚双眼冒光，“姐姐这件衣裳，够咱家吃上好一阵子。”
　　兰琦拍开她的手：“你这妖孽！”平日里姐妹俩打打闹闹，时常吵嘴，如今再见面，宛然已不是往日情怀。心里更加的酸楚，面上不显，眼眶却骗不了人，俨然就要落下泪来。
　　兰楚只装作不知，一脸的失望：“好歹我还是倾国倾城太子妃的同胞妹妹，怎么就骂我是妖孽呢？真叫人伤心。”绝色的小脸无辜至极，加上泫然欲滴的神情，旁人都不觉得兰楚冒昧无礼，只是一味含笑的望着她，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兰琦本也不愿意自己的亲妹妹与自己生份，只余君臣之情，自然不去计较有没有行大礼。
　　跟着姐姐后头进门，兰楚喋喋不休：“姐姐倒好，一嫁了之，这几日姥姥兴头之余也不管事，娘把府里的事儿全丢给我，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早晚叫她们给整成只认得黄金白银的俗人了！”
　　“是是是，你干脆也一甩手嫁人好了！”兰琦丢了个白眼。
　　九萍是从侯府跟过来伺候兰琦的，此刻便上前给兰楚行家礼。礼毕甜甜的恭维：“二小姐日后也定会嫁个太子这般情深意重的良人！”
　　“像太子姐夫这般良人，世人怕也只得一个了，以后只怕得别出心裁，搞个比武招亲看能不能盖过姐姐的风头去。”兰楚笑。
　　九萍满口称是，乖巧的带着众人退下。
　　姐妹俩有一瞬间的沉寂。
　　兰楚斜斜倚在禢上，一脸的懊恼：“爹娘说下个月动身去四川。”兰琦端茶喝了一口。“有什么要紧事？”她问，“是娘的主意？”
　　兰楚叹了口气：“爹娘都很内疚，想出去散散心，正好上回娘和礼舅舅研制的那个‘灰飞烟灭’只进行到一半，礼舅舅催了娘许久……”
　　爹娘……他们都爱她，只觉得亏欠了她……
　　重新收拾心情，兰琦笑：“知道了。”
　　“你都不担心么？”兰楚惊讶的问。
　　兰琦装作大惊失色，“担心你么？莫非，有人觊觎你的美色……”夸张的吸口气，“有人准备降妖除魔了？”
　　兰楚气极，“太子妃殿下，你正经点好不好？”
　　“好好好！”太子妃只是笑，“楚儿你在怕什么？放心，家里不会有恶毒的庶母等着给你使绊子，你也可以常进宫来，姐妹俩聊聊天！以后你可以陪着姥姥来。”
　　兰楚叹气：“你这女子，究竟是忒聪明还是忒笨？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笨，傻人有傻福！”
　　“你对我评价真高！”兰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躺着。
　　兰楚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四处打量。
　　“甭看了，你姐姐我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于一身……”
　　兰楚朝她皱眉：“锦衣玉食万千宠爱还不知足？瞧瞧你那眼角的落寞，真叫人伤心！”
　　“锦衣玉食、万千宠爱……”兰琦打量自己的居处，金玉满堂，极度奢华，想起太子夫君夜夜相伴，一时不忍分离，苦笑，“我几乎以为这就是爱。”
　　兰楚走到跟前，顿足道：“你这人……你这人……我……”几乎就要哭出来。
　　姐姐也站起来，走上前安慰妹妹：“咱们一辈子都不能活得像爹娘那样了！比翼双飞只是夏季里哄孩子的神仙外传。相安无事也好，楚儿，我们要求太高了！”
　　兰楚知道，她怎么不知道？从小到大姐妹俩都认为世人的男人都像爹爹，气哭了娘可以当着女儿们的面低声下气的搂着哄着，做各式滑稽的动作娱乐妻女，换作别的男人，怕不会想：庸人自扰的女人，衣食不缺荣华富贵的还图什么？
　　兰楚不再激动，摊摊手：“生孩子吧，生孩子出来玩就不再寂寞。”末了还小声嘀咕：正得宠的太子妃新婚期间居然寂寞，真不敢相信！
　　“不不不，”兰琦忙不迭摆手，“太子妃生的嫡子，哪里会成天给母妃玩？我可不想白白糟蹋了孩子，尤其是我自己的孩子，以后想生时再生也不迟。”
　　太子未采取节育措施，想不想生孩子仍能由太子妃说了算，这话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兰楚知道，姐姐不想生孩子，哪怕天天和太子……折腾，也照样不会闹出孩子来，毒仙子的女儿，自然不是吃素的。
　　兰琦叹气，还记得在侯府的时候，她和兰楚跑进娘的书房找书看，医书上注明男女身体结构、穴道走向，两人就觉得那男模子的身材很恐怖，再大些，就可自由翻阅娘藏的医典、药典……甚至旮旯里的那本……素女心经。两姐妹均以为娘未收起是想对闺中女儿进行婚前教育，所以津津有味的查看起来。
　　哪曾想这是彻底的冤枉了双双夫人。
　　她认为女儿们学些医理在手也未尝不可，至于那素女心经……她一时懒得藏，想都是大闺女了，脸皮子薄，必然不好意思去翻看它，也就懒得废神去收拾了。

　　兰琦带妹妹参观东宫。一路上风景如画，兰楚也是怏怏的，自己的姐姐关在这精制的笼子里，做妹妹的总不会没心没肺的去看笼子是金制还是玉制的吧？
　　来到当日接见太子府姬妾的湖心阁——景明阁，兰琦居然不难过。兰楚心念一动：“姐姐已经想通了？”
　　兰琦不去管众人的眼神，伸了个懒腰：“我一直都想得通的，从小除了爱家人，其他人都无所谓，本想着嫁得良人，以夫君为重，家人次之，自己为轻。现在看来，都是错的，家人与自己为重，这才是理儿！”
　　见姐姐脸色不似作伪，兰楚释然，趴在低低的紫绡窗前看鱼儿嬉戏，兰琦见她瞧得有趣，也趴上前去凑热闹。
　　九萍识趣的拿来鱼饵给两位主子伺鱼，瞧见那高贵优雅的极品金鱼上前索食，两姐妹玩得十分开心，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欢笑间，兰楚抬头，眼神极好的她正好瞧见太子姐夫牵着一位美人儿缓步在湖边漫步。兰楚回头看姐姐仍在一心一意逗鱼儿，笑道：“你家太子夫君正在携美同游，你不妒嫉么？不伤心么？”
　　兰琦假意嗔她：“妖孽！”
　　“能叫我妖孽，想必是真的没事儿了！”兰楚委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也看也算是一红粉佳人，怎么就成妖了呢？”
　　兰琦大笑。
　　再抬头看太子，两人皆愣住，太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着佳人轻吻，周围伺候的众宫人皆背面而立。
　　兰楚怒了，正欲刻薄一番，想起姐姐心里应当更不好受，忍了又忍，才去看姐姐眼色，兰琦面上也不见得十分难过，只是偶尔的失神，尔后十分感喟的轻笑：“太子与妥娘，俊男美女，衣着光鲜在幽美的环境里亲密堪称诗情画意，可若换成街角混混在肮脏的公众场所角落动手动脚是□□焚身。看，世道就是如此。”
　　兰楚眼珠儿一转，随即掩嘴笑：“太子妃好贤惠啊！”
　　两人默契而笑。
　　“两位小仙子在笑什么？说来给本王听听！”眼见太子仍在和美人亲热，突如其来陌生而略哑的男声却从身后响起，两姐妹惧是一惊。
　　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