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混在一起》夏**风

20、藕丝联

　　司臣把车窗打开，让冲斥的烟味飘散出去。缓慢了速度，在满是欧式风格的别墅区前行。
　　许嘉的电话打过来时，他还窝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有7秒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许嘉一副含笑的了然口气戏谑他每天早起的低血压和迟钝，他才从被子里露出脑袋，感受阳光的普照。如果不是许嘉打电话过来，他都要忘了，许嘉今天出差，他要去接小尧回来。
　　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冲了个澡。因为习惯性胃疼，让他不得不用冰箱里仅剩的粮食作了点简单的早餐果腹。
　　大概是周末的关系，路上堵车的情况不是很严重，这让有点起床气的司臣稍微感到顺心些。
　　黄色小楼门前的两个身影吸引司臣的注意力，小个那个蹦蹦跳跳地冲这边招手，司臣不由翘起嘴角。
　　把车停下。个子不高的男孩立刻离开身边的人，笑着跑到车边叫着司臣的名字。司臣把门打开，刚迈出一条腿，就顺手把男孩抱起来。男孩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上一口。
　　“叔叔！”稚嫩清亮的声音随即响起。
　　司臣笑起来，捏了捏男孩的脸：“小尧乖不乖？”
　　“乖！”男孩使劲点头，“我好早就起床等叔叔来接了，但是叔叔赖床！让小尧等了好久！”
　　“好，我道歉。小尧这么乖，一会叔叔带你去吃雪糕？”司臣一脸的宠溺。
　　小尧噘起嘴：“我又不是女生，才不要吃雪糕！”
　　小尧的样子逗乐了司臣，他点了点头：“那就不吃雪糕。小尧要什么叔叔买给你当赔礼行了吧？”
　　小尧蹭了蹭司臣的脸，一脸谄媚样子：“我就要叔叔！”
　　司臣大笑起来，灿烂的阳光照在那张中性的漂亮脸孔上说不出的魅力。
　　“你们两个再闹下去，飞机都要起飞了噢。”许嘉拿着行李在旁边微笑。
　　司臣把小尧放下：“叔叔帮你妈妈拿行李，你先到车上去。好不好？”
　　“嗯！”小尧重重点头。司臣帮他把车门打开，他乖巧地说了声谢谢，老实地上了车。司臣把车门关上，转过身看向许嘉。
　　“就这些行李？”
　　许嘉点点头：“这小子也就在你面前才这么听话。”
　　司臣打开后车厢，把行李放进去：“他是你儿子，要听也是最听你的话。”
　　许嘉站在一边看着司臣把车厢关上，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她轻笑起来，惹来司臣疑惑地注视。许嘉轻轻摇头，直视眼前的男人：“以前你总是像现在这样笑，让人觉得很温暖。”
　　司臣停滞了几秒，给许嘉打开车门：“很多年前了。”
　　许嘉走到车门边，跟司臣面对面站着。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的人追忆着曾经的年岁：“那时候，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男人……”
　　轻柔的语气里怀着些怀念的味道。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而言，一生之中或许总有一、两个让自己无法忘怀的异性，牵挂的原因可能是得不到的遗憾，也可能是爱的强烈，爱的深刻。
　　司臣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并没有被面前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女人察觉。他握住许嘉不自觉朝自己伸出的手，看着她露出不解的样子，司臣却偏开了目光，避开与她的直视。他把她的手放下，收了笑容：“飞机不等人。”
　　看着转身走开的背影，许嘉黯了神色。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那人握过的右手，上面还留有他的温度——熟悉的微凉的温度。她紧了紧拳头，深吸口气，似乎极力要将自己从失态中重新武装起来，重重吐出气，坐进车里。
　　在小尧快乐的说话声里，司臣启动了车。许嘉从后视镜看着那张自己熟悉的面孔，却控制不住油然而生的失望。她偏过头看向窗外，看着那些飞快从视线中消失的建筑，思绪却回转到与那个男人曾经的过往。
　　……

　　许嘉第一次见到司臣是在军训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作为班长的她在回营的路上手忙脚乱的把领到的东西掉了一地，凭外文学院和艺术学院在学校里遥遥相对的位置，她大概4年都不会有机会认识司臣。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她依旧记得那个晌午，当她一个人在操练场上顶着高照的艳阳捡着掉在地上的东西时，那朝她伸来的手掌，和逆光中变得模糊的微笑。对司臣而言，那也许只是简单的举手之劳；但许嘉却自那次相遇之后，就无法再将目光从那个有着温柔微笑的男人身上移开。
　　爱恋的目光追逐着司臣将近两年之久，这期间并不是没有人追求许嘉，但她却从未接受过任何人。她只对那一个男人怀着纯粹的执著与爱恋。于是，大二的圣诞节，她终于鼓足勇气向单恋许久的人告白。当她说出那番话之后，对方似乎因为惊讶而愣了一会，但即便那是如此短暂的时间，也让她不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看见对方露出淡淡地笑，她才哭着笑了出来。
　　两人之后的相处，是羡煞旁人的温馨。她们共同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她一直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甚至有一天，他们可能会组成自己的家庭——有心爱的他，有自己，也许还有他们可爱的孩子…
　　她真的一直是怀有这样的梦想。直到她在意料外发现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后，她开始犹豫不决。她放不下这个男人，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为什么现实总要和梦想背道而驰？为什么要让她面对那样残酷的现实？那段日子几乎将她逼疯。但她却不能把这一切告诉那个朝她温柔笑着的男人。
　　然后，她遇到了能将自己从那痛苦深渊解救出来的人，她拉住了那个人的手，即便她并不曾对那个人有丝毫爱恋。
　　在现实和梦想之间，她做出了选择，她放弃了自己追逐多年的身影，投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她不知道她的决定是否正确，直到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她依旧无法得出一个结论——她的心里仍然留着司臣的身影，甚至保有他原来的位置——就像藕丝联，总是不能真正的分开。但好在她清楚地知道一个道理：她的人生要由自己来负上责任，她的决定所带来的任何结果——无论是好是坏——也都由她自己来承受。
　　没人有资格去评判她的决定是否正确。对与错之间并没有那么明晰的界线，更加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司臣很清楚地明白这点，所以他从来不曾怨过许嘉。这六年来，许嘉对他提出的一切请求，他也都尽力去实现。但那却不再是出于爱情。许嘉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司臣对这个他唯一真心交往过的女人，是怀有愧疚的，甚至这么多年，他也无法将自己从这份愧疚感中挣脱出来…

　　“叔叔，妈妈走了。”拉着自己的小手不停摇动，让司臣回过神。
　　他弯下腰，抱起小尧：“那我们回家。还是小尧有想去的地方？”
　　小尧抱着他的脖子，笑得很甜：“我想吃麦当当！”
　　司臣笑起来，捏了捏小孩子软软嫩嫩的脸颊：“好，叔叔带你去吃麦当当。”
　　小尧高兴地在司臣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响声，献媚似的说着“叔叔真好！我最喜欢叔叔了！”
　　司臣走出机场大门时，正巧看见一架飞机在蔚蓝天空飞过。直到飞机从视线里消失，他才收回目光，淡笑着摸了摸小尧的头发，往停车场走去。

　　他完美的掩饰着内心的感受，不惜毁掉自己在对方记忆中的样子，却默默从点点滴滴，不经意处向许嘉做出补偿。
　　他还记得当年在离别的时候，许嘉曾对他说：梦，终有一天是会醒的。他不知道许嘉这句话是在指什么。但他的梦是在许嘉离开的那天醒的。
　　那个女人不清楚，她一直都是司臣最美好的梦——是她给他带来了欢笑，带来了美好，带来了这个男人一直想要拥有的幸福。
　　而这点，他是一生也不会让许嘉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