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王》紫度炎光

3、啖兽鬼

　　金刚的俊鸟，
　　愿你护佑你的子民。
　　大地在你脚下铺上翠绿的地衣，
　　天空在你头上张起绣金的伞盖；
　　风神捧着酒杯围绕着你跳舞，
　　世界把自己交付给你的利爪和羽翼，
　　金刚的俊鸟，
　　当你登上宝座，你的臣民围绕在你的身边。
　　愿你护佑你的子民。

　　虽然世事轮回罔替，但这首敬拜神鸟的歌谣始终为人们所传唱，歌中的神鸟相传就是这片土地的始祖，它是天神的化身，从崩裂混乱的大地上带着一名少女飞入高耸的摩伽塔山脉，繁衍了其后的子民。
　　所以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金翅王朝的统治者才会标榜自己是神鸟的后代，供奉神鸟所代表的天神，以及自称天神眷族的笃教教团——这便是教团统治大地的历史早已成为久远的过去，笃教法王却仍与王朝统治者并称“陛下”的原因。
　　“然而曾经是凌驾一切的存在，如今只徒有一个虚假的光环，还不得不向世俗权利低头，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森波看着坐于羽帝下首的年轻法王，自言自语道。
　　这个人很美，就算是自认眼光挑剔的森波，也不得不承认在看清法王容貌的一瞬间，有一种屏住了呼吸的触动。他穿着与所有笃教徒样式一致的白色法袍，然而那种白似乎多了一层洁雪般的辉光，法王银色的头发和白瓷般的皮肤与这片辉光融为一体，只有绶带上代表地位的红宝石是唯一不同的颜色，鲜艳欲滴。
　　“殿下，你在看什么？”察觉到主人长时间过于单一的目光，纳襄遂有此问，她顺着森波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了悟。
　　“是你冲撞的法王陛下吗……”纳襄笑了笑，“你也被他的外表吸引了？确实，有人说就算没有任何功绩，仅凭容貌，妙音法王也能在法王的谱系上留下一笔了。何况他没有雄厚的背景，又是个聋子，能坐上这个位子也是稀奇。”
　　“聋子？”难怪那人坐在人群中仿佛融入其中，又似乎远远隔绝其外，原来世间的喧嚣早已感染不到他。不过……“即使是个残疾，也足够光鲜了。我甚至觉得那张脸如果仅仅是作朝廷的装饰品，都过于奢侈了。”森波颇为玩味道，说着还舔了舔舌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让女武者有了不好的预感，“殿下！”纳襄揉了揉额头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法王已经有名无实了，你脑子中的某些想法也是会被问罪的不敬行为。我恳请你，待会法王要是对胜利者赐福的话，你千万别再干出类似城门口那样的事情，我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胜利者会被他赐福？”
　　“……”你参加比赛前到底有没有听人好好述说流程？！
　　纳襄终于无话可说，而森波却忽然有了干劲。他原本报名这个比武赛纯粹是因为与达官贵族客套的要发疯，急需要靠揍人发泄自己的无聊，而在尊贵的羽帝的庆生节日中，能够放开手揍人的只有这个比武节目了。不过现在，他显然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会怎么反应呢？忘记我撞了他的马车，继续展现那和煦的微笑吗？
　　不可否认，森波是个地道的怀疑论者。虽然一瞬间也会被妙音法王的外表所惊艳，但他现在想的，只是法王圣洁的外表究竟是发自真心的良善？还是养尊处优中培养的天真和无知？反而自己可能不是冠军这种事情，早就被森波抛诸脑后了。

　　“下一场！挑战者是来自齐哈巴姆的藩王森波.俄朗理殿下！”
　　裁判高声的介绍终于将森波拉回了现实，他轻松地翻身一跃就上了赛台，立刻引起了如雷般的掌声。一群连真正的战场都没见过的羔羊……看着台下的人群，森波心中冷笑，说实话，如果是被这样的家伙围观，即使打架这样爽快的事也会变得乏味不少。不过……算了，好在我还有其他的调味剂，森波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王座边的尊贵席位，愉悦地想到。
　　可惜他暗自腹诽的样子看在对手的眼里，完全变成了一种无视和挑衅。接连取得胜利的强壮男人当即怒不可遏，挥着双拳向森波攻来，可仅仅是一瞬间——在森波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就感到自己是在直面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刃，它被包裹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剑鞘之中，而出鞘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接着，他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直到森波从被他击昏的男人身上站起来，向四周高举双手，台下的观众才反应过来比试已经结束，这个比对方矮了将近一半的年轻人仅用一拳和一脚就结束了比赛。如雷的掌声再次响起，而森波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一切，既没表现得欣喜若狂，也没表现得不屑一顾，恰到好处地回应着观众们的热情，并对着羽帝的方向行礼致意，让他们感到自己十分看重他们的欣赏，并且接受得乐意之至。
　　接着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森波毫无悬念地击败了在他看来只是温室中圈养的挑战者，最终以庆典比武赛冠军的身份站在了高台上。直到此时，观众们才开始认真打量森波，有些消息灵通的人也这时才反应过来。
　　“齐哈巴姆？那个北边的蛮荒之地？”
　　“听说他们跟蛮族一样的野蛮，才能打败那些未开化的劣民。”
　　“但是他们最近几年似乎扩张得满厉害的，好像周边几个藩王都有来告状……”
　　“哎呀，一块什么都种不了的破地方，也只有那些穷乡僻壤的小贵族们才会抢得头破血流。”
　　……
　　森波耳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面无表情。多少年了，他们保卫着王朝的北方边界，而在远离边疆的这个富饶的王都，人们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可悲的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齐哈巴姆只能帮着这群自以为不野蛮的人去对付更野蛮的人，并且在这看不到终点的斗争中自生自灭。
　　我不会再这么傻了！自从幼年随父亲前来觐见羽帝，却在其后的十多年都没看到朝廷的改变后，森波就明白了——一味的乞求和忠诚，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稍稍收拾了下有些阴沉的心情，森波的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重新投向王座上的羽帝和旁边的法王。按照赛程，他现在就该在司仪的带领下接受羽帝的嘉奖和法王的赐福了，可森波却不经意间见到年轻的法王偏头对着羽帝说了些什么，羽帝在付之一笑后又吩咐了身边的近侍几句，那个近侍随即便对着台下众人高声宣布道：“欢迎我们新的年轻英雄俄朗理殿下！作为比赛的余兴节目，羽帝陛下将向大家展示王朝伟大战士真正的实力，一场与啖兽鬼的殊死搏斗！”
　　啖兽鬼？森波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是一种栖息在南疆的肉食猛兽，某些闲得发慌的贵族也会把它们圈养来作宠物炫耀，但几乎每一头的捕获都要伴随着几名猎人们的牺牲。
　　可这个野兽的出现却激起了人群一阵异常兴奋的喧哗，毕竟与人和人之间赤手空拳的肉搏相比，自然是人与野兽的搏命更血腥刺激。所以当人们看见从宫殿深处的门里被推出来的啖兽鬼时，无不惊叹它锋利的爪牙和愤怒的嘶吼，同时也爆发出了更大的热情。
　　“这个比赛流程上也说了？”面对自己四周加上的围栏和即将被打开笼门的猛兽，森波扭头问了挤到护栏边的纳襄一句，可纳襄只是紧张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得了，那看来真是临时加的了。森波叹了口气，接过栏外司仪递进来的剑，朝王座的方向又行了一个礼。
　　金刚的俊鸟啊，你真的佑护你的子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