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眼》AK肆七

7、往事

　　大约七十年前。
　　天气炎热，一丝风都没有。
　　看似平常的一天。

　　一个青年从对面走来，他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服，上面补丁摞补丁，鞋子也破的不像样。青年神色疲惫，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肩上扛的锄头仿佛要把他压倒一般。
　　干了一天的苦力，天快黑了才回家，青年心中满是抱怨却又无处发泄。

　　途中经过一所宅院，青年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枚玉坠。银链子闪着细碎的光，青色的玉坠蒙了尘土，却丝毫掩盖不了它漂亮的颜色和温润的质地。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是上等货色。
　　青年看四下无人，迅速地把玉坠子揣在怀里，匆匆离开了。

　　他根本不会知道，身旁大宅院的门后躲着一双眼睛，一直死盯着他不放。青年刚走，那人便打开了门，望着他的背影。

　　一路跑回家，青年气喘吁吁，一口气喝了一碗水。待气息平稳下来，他从怀里掏出玉坠子。用衣角仔细擦了擦，玉坠露出本来的面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青年思索着：这么名贵的东西一定是大户人家丢失的，而附近唯一的富商就住在那所大宅子里。幸好刚才跑得快，不然被逮住就说不清了。

　　这个应该值不少钱吧……青年在心中掂量着。他本不想这么做，他应该让玉坠物归原主的。但是……
　　看着正在洗衣服的妻子，她生过孩子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病魔缠身却又无钱可医，眼看着越来越瘦弱。床上躺着刚刚八个月大的儿子，嗷嗷待哺……

　　青年一阵头痛，他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无力承担家庭的重担，让妻儿受尽了苦楚。要是有这枚玉坠的话，他可以把玉坠当掉，给家人一个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一般穷困潦倒。反正那个富户家里有的是钱，应该不会注意到丢了这个。
　　被生活逼迫得走投无路的青年，最终私吞了这枚玉坠子。那晚，他几乎没有睡着。

　　第二天，青年起了个大早。他想趁着人不多的时候进趟城，把玉坠卖给玉/器商人。
　　轻声轻脚地收拾好自己，青年打开了门，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堵在了门口。

　　昨天傍晚，等待了好几天的家丁，终于看见有人捡走了玉佩，打开门确认过之后，他赶紧跑回屋去通知了老爷。老爷当即下令，让两个强壮的家丁跟紧，等青年出门的时候把他绑过来。
　　青年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心虚的他拔腿就跑，却被家丁打晕带走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青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他隐约知道这是哪儿。
　　老爷从后面走出来，坐在正上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青年。
　　这个人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人很精明手腕也强，自小跟着家人跑买卖，年轻时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赚够钱之后直接隐退，把生意交给外甥打理，自己跑到这里来颐享天年。此人姓木，当地人都成他为“木老爷”或者“木老板”。

　　木老爷有一个女儿，小名九儿。生的倾国倾城、如花似玉，而且识文断字，求亲的人简直踏破了门槛。木老爷十分爱惜女儿，觉得那些人配不上自己的千金，迟迟没有答应。
　　人有旦夕祸福，木家千金突然得了怪病。木老爷为她遍寻名医，还是没能救她。大概是三个月之前，木九死了。据说木九是个有气性的姑娘，死的时候都不闭眼。

　　木老爷痛不欲生，一夜白头。颓废了将近三个月之后，他叫来了自己家的阴阳生。
　　他不甘心，那么优秀的女儿，都没来得及嫁人，没来得及体会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就这么去了，死不瞑目。他不甘心。
　　和自家的阴阳生商议了一宿，木老爷决定给自己的女儿举行冥婚。所以他吩咐人把小姐生前贴身的玉坠丢在门口，并派遣家丁专门盯着。

　　终于，他等来了这个青年人。

　　“年轻人……”木老爷开口了，声音甚是威严，颇有几分当年的雄风。
　　青年人吓得直哆嗦，赶紧求饶道：“木老爷，木老爷，是我手欠，我不该捡您家的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玉坠递过去，“这个还给您，我再也不敢了。我还有妻子女儿，您就饶了我这个穷人吧。”

　　看着一个劲儿点头哈腰的年轻人，木老爷无动于衷，只是说：“呵呵，这个我不能收回来，这可是证据。”
　　“证……据？”青年抬起脑袋，看着眼前的老人。
　　木老爷缓缓开口，说道：“你偷了我家姑娘的闺中物品，怕是看上了我的女儿，既然这样，你们干脆成亲吧。”

　　成亲？！和一个刚死不久的人？！青年一脸不可置信：“木老爷，不知道您指的这个成亲是……”
　　“放肆！”木老爷突然一脸怒气，大声说道：“当然是和我的女儿木九成亲，不然你以为呢？”
　　青年当即腿就软了，哆哆嗦嗦地说道：“木、木老爷，木九小姐不是已经……”
　　“谁说死人不能结婚的？既然是你偷了我女儿的东西，就是你‘偷婚’！”

　　偷婚？青年曾经听人说起过，没想到真的让自己碰上了，简直荒唐。
　　他赶紧又把玉坠子往上递:“木老爷，这个是我捡的，不是偷的。我还给您就是了，要不我再赔给您点儿别的。我有妻子儿子，实在不敢高攀木小姐。”

　　木老爷一使眼色，旁边的家丁上去把青年架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青年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木老爷才打手势让他们停下来。他往前走几步，蹲在青年身前，说道：“我昨晚已经打听了一番，知道你家里就要穷的揭不开锅。只要你愿意和我的女儿冥婚，我给你的家人一笔钱，他们也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要是你不同意，那你偷东西的官司就吃定了。”
　　老爷又把自己的夫人叫出来，好一番劝说。

　　青年经受着□□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最后不得不答应了这桩荒唐的“婚事”。
　　木老爷果然说到办到，第二天就给青年的妻儿送去了一大笔钱。

　　到了冥婚举行的那天，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举行仪式。
　　不成想宅院里突然起了大火，微风助长了火势的蔓延。加上那时又没有消防措施，大火足足燃烧了一夜。除了青年奇迹般地跑了出来，其他人全死了。

　　青年人担心查到自己身上，赶紧跑回家带着妻子儿子远走他乡，靠着木老爷给的钱发家致富。那年的事，也随着老一代人的去世，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这个青年人，就是你的爷爷，顾二。”沈蔚秦望着窗外，天色已经有些亮了啊，两个人竟然一夜没睡。
　　顾秋扇早就泪流满面，在她心中，爷爷一直是个慈祥的老人，甚至不忍心大声斥责别人。她从没想过，爷爷身上竟然有着这样的故事。

　　“蔚秦。”她擦了擦眼泪。
　　“嗯。”
　　“那我们家的那场大火呢，和这个有关吗？”她看着那枚玉坠子。都说金玉有价玉无价，果然是这样，这么多年了，玉坠依然那么美。
　　沈蔚秦看着她的脸，回答道：“有关。”

　　“你的意思是说，是木老爷心存怨恨，烧了我家的房子是吗？”顾秋扇只能想到这个牵强的答案。
　　“不”沈蔚秦否定道，“烧你家房子的另有其人。”
　　“谁？”顾秋扇追问道，她想知道除了木老爷，到底谁还和他们家有那种深仇大恨。

　　指了指那枚玉坠子，沈蔚然问道：“秋扇，你仔细想想，整个事件的中心是谁。作为主人公，她却一次都没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秋扇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预感：“你是说……那个人是木九？是木家小姐烧了我家的房子？”
　　沈蔚秦坐起来，轻轻点头，回答道：“基本上可以这样认定。”
　　“基本上？”顾秋扇有些疑问，为什么要用“基本上”这个词？
　　“对，就是基本上。你家的房子是被鬼火烧掉的，鬼火是你噩梦中的女鬼放的。这个女鬼是木九死后的魂魄，但她已经不是木九了。”

　　“不是……木九？”顾秋扇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
　　沈蔚秦走到窗前，看着下面正在行驶的车辆，说道：“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吗，我说过人死后会化身为鬼。有的是恶鬼，他们已经失去了本性，逗留在人世就是为了完成生前的目的，不择一切手段。”
　　“嗯，你说过的。我明白，所以你才说基本上是木九干的，对吗？”
　　沈蔚然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顾秋扇哑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对方是一个人，她还可以过去讨要说法。但对方可是一只鬼啊，她能怎么办。

　　“秋扇”沈蔚秦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和你说这些，不只是为了告诉你那些往事。我是想让你回忆，那个女鬼在你的梦里……有没有说过什么？”
　　皱了皱眉头，顾秋扇回答道：“说过，她说过很多，但是我一次都没有记清楚。应该是抱怨的话吧，因为她总是很愤怒的样子。”她苦笑。

　　沈蔚秦重新坐到床上来，说道：“秋扇，你家和这个女鬼之间的恩怨，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要烧掉你家。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当年的木九心生怨恨，所以她才化作厉鬼，回来复仇。”
　　“我……我不知道”顾秋扇用手扶着额头。
　　“别想了……”沈蔚秦觉得有些心疼，自己太着急了，不应该告诉她这些。顾秋扇一直被女鬼缠身，才脱离没几天，身体还很虚弱，一时接受不了这些。

　　可是，不尽快处理的话……
　　看来她还要再想办法。

　　木九，你到底在怨恨什么？

作者有话说

　　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