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4、第一百五十三章 ...
-
“我的意思是,到下个月望,你就能再见到我了。”燕安淮借着月光看他。
“那也不过还有十几日了。看样子,你已寻到新人为你易容改面,又能重新在宫里浑水摸鱼了。”
“可惜这新人手艺比不过……被看穿是迟早的事。”
“你是说他易容的手法比不过孟惊鸿?”徐意山双手紧紧抓着身下光滑的床褥,“你不敢说出孟惊鸿的名字,我敢。我什么都不怕,哪怕会下地狱。”
燕安淮沉默片刻,才道:“凭我做过的那些事,恐怕连地狱都容不下我。”
“彼此彼此。若要说狠毒,你哪能比得过我?我连腹中皇子都敢谋害……”
“不是你。”
“是我。我明明知道司秋和慕清迤等人会想方设法杀死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我还是欣欣然将计就计。我虽不是罪魁祸首,却也是帮凶之一。”
“此事与你无关。”
“你变了。”徐意山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帮我开脱?若想要我拼命苟活,你倒不如透露些许接下来的计划?”
“我想要彻底策反兵部尚书齐梦霖,利用宫里的叶妃侍。”
“你是说叶霍?没可能的,叶霍不傻,相信那位齐大人也不蠢。”
“此事不只关乎小情小爱,是齐梦霖有心结未解。你如果愿意帮我,倒是有很大可能成事。”
“我怎么帮你?”
“再等一个月,我在等一个绝佳的时机。在此之前,你把身体养好。”燕安淮隔着锦被去寻他的手,极轻又极认真地放在他手部的位置,甚至都没有惊动被子下面那只手的主人。他平生第一次在徐意山面前如此卑微,不单因他一朝成了庶人,也因他在澜水郡帮徐意山解情蛊时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想复仇,就不能是病秧子。”
“我才不是病秧子。身为习武之人,中这点小毒怎可能要了我的命。”
“那就好。是谁刚才说等不了半年的?既然都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再多等半年也不过一眨眼的事。”
徐意山的手指在被子下动了动,缓缓松开了床褥。他知道,仅仅一被之隔,有只手在偷偷贴着他,像个小心翼翼的贼。他很难将眼前这个贼与曾经不可一世的淮王联系在一起,他怕是淮王府的大火将后者的脑袋给烧坏了:既希望这是梦,又盼望自己永远别醒来。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嘲讽的词儿,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倒轻巧。”
……
十日之约转眼而至,终于到了洛帝前来告知徐意山谋害他的元凶的日子,同样也是后者不得不向洛帝交代淮王行踪的一天。
洛帝抬手屏退了左右所有人,孤身坐在床沿,说:“之前服下过慕氏送你的水壶壁上的异物的那位公公,昨日突然有了呕吐之症。太医经察看后告诉朕,此种症状是一种毒发缓慢的药物所致,通常累积十余日才会初现毒发之症。由此可见,害你之人必有慕氏。”
“除他之外,定还有其他人,否则我当时怎可能在用过那水壶仅四日后就毒发?”
“是,太医也说了,你或许当时曾同时服用另一种催物,那催物能令你提早毒发,亦会加剧毒性。”
“是何催物?”
“尚未得知。”洛帝叹了口气,“朕本以为司秋送你的枫糖蜜饯内会含有催毒之物,然而经过查验,那枫糖蜜饯并无任何不妥。”
“所以皇上认为司秋贵侍与害我之事无关?”徐意山不忿道:“臣下以为,司秋此人阴险狡诈更甚慕氏,皇上何不派人去他身边查个明白?”
“他身边当然一直有朕的人。你既遭此噩运,受尽折磨,朕自会重罚害你之人。朕会令慕氏降级为小侍,搬去紫葭宫,永不得出冷宫一步。待他诞下皇子,朕便将那孩子过继给你,由你抚养他长大成人。”
“我若不愿意呢?”
洛帝眼神闪烁,说:“那也无妨,只要你别去害那孩子。毕竟是朕的骨肉,朕希望他能平安来到这世上。”
徐意山见他如此,便知他有事瞒着自己。他没想到洛帝竟然会放过司秋,还会保慕清迤生下孩子,气得一下子咳出了几口鲜血,弓着身子趴在床边不能动弹。守在殿外的太医很快就来了,被洛帝劈头盖脸一顿骂,吓得连握着毛笔写药方子的手都在发抖。
“他这身子何时能好?反反复复十余日,呕血高热一个不落,朕看是你们医治不力!”
洛帝骂完御医又踹了腿边的老太监几脚,愤然道:“你们这几日都是怎么伺候的?都是从前朕身边的老人了,过来霞飞宫倒是学会怠慢人了?”
“不……不关他们的事。”徐意山闭着眼睛,虚弱道:“正如太医所说,臣下是被气的,急火攻心……”
“别气了,”洛帝捏着他的手,“你想如何出气,朕且依你。”
“丧子之痛再加上被毒/药伤了身,这些难道都不值慕清迤一命?还有司秋,皇上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他在宫中胡作非为?”
“你若想取慕氏性命,也得等到他生下皇子之后。你若能答应朕将他的孩子养于膝下,朕便下旨赐慕氏三尺白绫。至于司秋,朕之后自有打算。”
“皇上真狠。”
“朕既贵为天子,须得各方面都考虑周全,否则怎对得起天地臣民。”燕安洛见他面色惨白如纸,不忍道:“你还有何想要之物,朕会尽力补偿你。”
徐意山又缓了几口气,说:“我想要化雨回我身边,如果他还活着。化雨就是那个被乐公公挖眼割舌的小太监,原先在我身边伺候的。”
“可以,反正他已经既瞎又哑,稍加训练后回来伺候你倒也合适。朕之前已命人将他断掉的手筋和脚筋都接好,亦未有再严刑拷问他,便是想饶他一命。”
“臣下还希望皇上可以放过顾思书的亲弟顾允。”徐意山仔细观察着洛帝的脸色,“我知道顾侍郎和他的夫侍不可能有活路,但是顾允,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给顾允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行,”洛帝坚定道,“朕已经吃过斩草未除根的亏,后患无穷。顾家人,一个都别想活命!谋逆之罪,本来就该诛九族,你怕是忘了此事?”
“臣下不敢忘。”
燕安洛抚摸着他鬓边的头发,“不敢忘最好。朕已经给了你不少补偿,你也是时候告诉朕淮庶人的行踪了。”
……
等到徐意山的身体恢复健康,能随意走走跳跳的时候,已是快要到十月中旬了。下个满月之日即将到来,天气也逐渐转寒,距离慕清迤生产的日子也不远了。徐意山由化雨服侍着穿上金丝绒靴,系上貂毛披风,戴上镶宝石的头冠,正打算去紫葭宫会会被放逐进冷宫的慕小侍。
化雨挥舞着双手比划半天,口中只能发出些短促的怪音。徐意山看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我会小心的。这些日子洛帝不准我见任何人,今日是他第一次允我出霞飞宫,你是担心我会被谁盯上吗?”
由于没有选择乘坐软轿或是步辇,因此前往紫葭宫的一路上都有经过的太监和宫人朝徐意山恭恭敬敬地行礼。徐意山听着耳边一声声的“许御侍”,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怎么还没变成“许妃侍”——他如果能再次当上妃侍,说不定就有机会收拾戚妃侍,甚至对司秋贵侍动手了。
“等等,调头回去。”徐意山看着眼前笔直的宫道和两旁朱红的宫墙,忽然福至心灵,低声对身边的化雨说:“我忘记该先去宁祥宫跟戚太皇侍请安了。”
宁祥宫的戚太皇侍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眼前这位容貌极过人的许御侍了,见着人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清减了不少,这么细的腰怕是连皇子都生不出来。不过他也并不想这姓许的生出皇子,之前这人滑胎倒正合他的心意。还有冷宫里那个姓慕的,皇上非要姓慕的把孩子生下来,派了诸多人手护卫,他如今是想插手也不行了。对戚太皇侍来说,皇帝的儿子从来都不是越多越好;只要不是戚妃侍生的,那就不该留着。
徐意山用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藏于袖中的穿云镜,任由戚太皇侍皱着眉打量自己。他方才回宫去取了这面好不容易从皇陵里偷出来的“神镜”,目的便是找寻机会看看戚太皇侍身上有没有什么秘密。他记得淮王曾经说过,戚太皇侍是有秘密的人,至于具体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就不清楚了。徐意山虽然觉得戚太皇侍几乎不可能是易容之人,但不用手中穿云镜去试一试他是不会甘心的。
“许御侍身子可是都大好了?”
“回戚太皇侍,好得差不多了。”
“你这身子还需要再养养,孤宫里还有株百年人参你拿去用吧。”
“不、不必了,”徐意山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起身低头道:“多谢太皇侍大人美意,不过臣下听闻前些日子太皇侍的贵体也有微恙,您不如留着人参自己服用更佳。臣下此次前来也带了些补品,望大人能收下,也愿您贵体永安。”
他在说这话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只可惜谁都没能瞧见——若是戚太皇侍能知晓分毫他此时的鬼心思,日后便也不会后悔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