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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一百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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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了……”
“你中毒了,呕血不止,朕的御医才将你从鬼门关给救回来。意山,你现在感觉可好?”
徐意山迷迷糊糊地刚想点头,倏忽惊觉男人对自己这称呼似乎不对,愣住片刻才道:“我中毒了?为何会这样?”
“具体原因尚不知晓,不过朕大致猜得出是哪些人做的。你被毒害至此,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告诉朕,身上可还有哪处不适?”
徐意山心道洛帝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太温柔了些,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抓着自己的手甚至还紧到有些发抖——全都是不寻常之处。男人的这些不寻常再加上自己一直隐隐发痛的腹部令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连忙问:“我是不是……孩子是否……”
“先别问了,你好好歇息。”
“我懂了。”徐意山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深吸了口气说:“皇上,我和腹中皇子既已遭此劫,谋害我的奸人不除不可,但求皇上此次斩草除根!”
“你想如何斩草除根?”
“一命换一命。”
洛帝见他虽然脸色苍白又面露狠色,却依俊美无俦,又忍不住鬼迷心窍:“若是要斩杀真凶,恐怕免不了一尸两命。”
“原来害我的竟是慕御侍……”
“宫中怀孕之人除了你便只有慕御侍。不过尚未有确切证据证明是他下的手,你待朕查明此事再做决断。”
“皇上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臣下腹中之子白白丧命。”
“你放心。”洛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传太医进来。”
等到几个太医都进来了,洛帝将几人都招至一旁,低声又吩咐了几句,才放他们去为徐意山看诊。燕安洛想确保这些太医和在徐意山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守口如瓶,让徐意山因中毒而再无生育可能这事成为秘密,特别是要瞒住其本人才好。
洛帝背着手站在床榻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徐意山的脸看。徐意山被他看得忍不住闭上了眼,问:“皇上怎么不坐?”
“不必了。”燕安洛沉默片刻,说:“其实朕已经为他起好了小名,可惜这孩子与你我有缘无分。”
徐意山张了张口,半天没想好该如何回他。
“对此,你可有朕这般难过?”
“臣下不仅伤心,而且愤怒。”
“你比不过朕。”
“他……一样是臣下的骨肉。”
“唉,”洛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怎么会懂。”
徐意山见他背过身去,似乎是在抬头望着暖阁顶部的壁画。那壁画上尽是祥瑞之景,被夕照细细镀上了一层金光,满目流光溢彩。云上仙鹤栩栩如生,似口衔灵丹,翩翩然飞离了祥云缭绕的仙宫。洛帝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身来,眼眶微红,说:“该是天上的仙鹤带走了他。再给朕十日时间,朕会将凶手交到你手上。”
待洛帝和太医等人走后,暖阁内便空荡了起来。平时专门伺候他的小珠子也被人带走了。洛帝新遣了他的乾阳宫里的两个老太监过来照顾他,一言不发又忠心耿耿。徐意山没办法跟这种人套话,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变黑,一弯冰冷的明月一寸寸爬上天际。
“徐公子,我来了。”
“苏宫人?”苏宫人是淮王安插在雪璋宫的细作,能再次见到他让徐意山由衷地惊喜。
“是我。我上次没能赴约,是因为临时被叫去伺候人了。这次我能来见你也是避过了好几个眼线,你这里当真凶险。”
“你能平安就好。淮王究竟是怎么回事?淮王府被大火付之一炬,他本人也被贬为庶人,快告诉我他到底还活着吗?”
“你且放心,殿下一切安好。”苏宫人战战兢兢地在黑暗中朝四周张望着,“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一切都……”
“我会活下去,但不知道洛帝允不允许。我肚子里的龙种没了,只怕他会对我严刑拷问淮王的下落。”
苏宫人被他过于平淡的话语吓了一大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龙……龙种没了?这事我会尽快禀告给殿下,你、你知道是谁害的你么?”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略带沙哑的冷笑,任谁听了浑身的汗毛恐怕都要肃然起立。徐意山收了笑,幽幽道:“是谁都一样,反正他们最后都得死在我的手上。”
“你有什么计划?”
徐意山眼珠子一转,“我的计划都随着殿下的计划。”
苏宫人意识到他这是在跟自己套话了,低头道:“我也不知道后面殿下会如何行事,不过你若是要我帮你带话或是办事,尽管吩咐便是。”
“你帮我打听清楚戚妃侍最近的动向就好了。”
徐意山目送走了苏宫人,更无分毫睡意。虽说洛帝已跟他点明是慕清迤对自己下的毒手,但他心里清楚此事没这么简单。他早已预想过多次若自己流产将会是什么场景,所以自醒来后大抵是平静的,只是平静中还是有些许痛意。只是痛在其身,却畅快在其心——他终于借仇人之手除掉了腹中另一仇人之子。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怕是比虎还毒。
过了四日,洛帝又来看望他了,这次男人的脸上阴郁更甚。徐意山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只用一双比寒冬清晨宫檐下悬挂的冰凌更冷更亮的眼去望他。燕安洛抬起手去摸他的眼睛,感受着他长长的眼睫在自己的掌心扑腾,他的心里也像是飞进了一只被蛛网缠住翅膀的蝶。
“朕派人去查了,你中毒一事怕是与慕清迤没有太大关联。”
“为何?”
“朕本以为,他在赠你的水壶壁上抹了毒。可是朕令人服下从那瓷壶壁上刮下的异物后,整整四日过去了,服用异物之人并未毒发。你当时毒发呕血也不过四日,所以朕推断此事与慕氏无关,或者说不完全与他有关。”
徐意山冷笑一声,慢慢举起了尚有些无力的手,尽力抓住了遮挡他视线的手的腕部,说:“皇上不妨再等些时日,自会有分晓。如若不是慕御侍害的我,那会是谁?”
“难道是司秋明叶?”
“臣下想知道,司秋贵侍是否在皇上这里有免死金牌?”
洛帝淡笑着摇头,“你说什么免死金牌?是指大皇子?若是真有免死金牌这东西,朕只会给一个人——此人便是告知朕淮庶人下落之人。”
“皇上的意思是,凡是犯错之人都难逃一死,除非他能说出淮庶人的行踪?”
燕安洛将手掌从他的眼上轻轻松松地移开,“朕说过了,全天下朕只给一个人免死金牌。”
徐意山从他盯着自己的双眼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低下头不再说话。洛帝用手指理了理身上的龙袍,特别是起了皱褶的腕部,说:“司秋那边朕会命人去查,朕允你的十日尚余六日,到时候朕定会给你个交待。六日后,朕也会向你要那个朕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可是,徐意山是真的不知道那挨千刀的淮王躲哪儿去了,所以他猜测过几天自己怕是要被洛帝砍头了。毕竟罪臣之子伪造身份进宫,帮助王爷欺君犯上是早该死上千次万次了,他不觉得洛帝还会放过他。不过,他若是能拖着司秋或者慕清迤一起死,倒也不算太亏。
后来躺在床上这几日,徐意山不仅时常腹痛,还发了两次高热,身体是愈发虚了,连宫里的食材和名药看起来都没派上多大用场。这期间他除了能见到洛帝和御医,便谁也没能见着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像是在静静等地狱罗刹领他上路。
桌上的宫灯燃了又灭,灭了又燃,慢慢黯淡,恰如几分残喘的心火。
“我来了。”
徐意山刚要闭上眼,听见这声音禁不住浑身一抖,睁圆了双眼。黑暗中有个人将温热的手伸进了锦被,紧紧握住了他的。他感到自己的手像是在寂寂黑夜里抓住了一团急切而炽热的火,安静地燃烧着蔓延着,却没能烧进他白雪茫茫的心里。
“还好你没死……”
“我要是死了,谁能救你?”假扮成苏宫人的燕安淮在床边轻轻坐下,声音有些哑:“我来告诉你淮庶人的下落。”
“淮庶人不是就在我眼前吗?”
“洛帝再问你,你就说他在澜水郡。”
“那他真的在澜水郡吗?”
“在。”
“那太好了,我可以活命了。”
握着他的手再度紧了紧,“你再撑半年就好了。”
“还有半年?我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徐意山挣扎着摆脱了他的手,眨着眼睛问:“八年和半年对你来说哪个更长?”
“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我还没成事,渡过的每一天都一样。”
“明明不一样!”徐意山压着声音朝他吼道:“每一天都有新的痛苦,一天比一天痛,你难道不是如此?”
燕安淮低咳了声,为他掖了掖被子,说:“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从未这样想过。因为我知道,每到月圆之时,你我定会重逢。”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