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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提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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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靡带了人将双清班的戏楼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又将那些人统统待回了大理寺准备通宵审问。
已是后半夜,天还尚未蒙亮,大理寺卿祁濯在梦中被人拍门闹醒,“砰砰砰,大人!砰砰砰砰!大人!大人!”
扰人清梦最是该死!祁大人豁然睁开了眼,满脸怒容,却见屋内映出外头灯火通明,不由怔愣。随即翻身下床,披了件衣裳去开门,“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来人正是大理寺的主薄,也一副才将被闹醒的苦相,“卫大人带了许多人回来,说是都与赌市那夜的案子有关,正要连夜审呢。”
祁大人板了脸,喝了声道:“胡闹!”可他转念他这个学生平日谨慎难不成真的有何发现了?一想之下,又惊又疑,转身入内穿戴齐整了就往正厅去。
大理寺大大小小一应都在大厅了,卫靡手里头抓着鞭子负手而立,不时踱步显得心烦意乱。他听见脚步声,猛回头瞧清楚来人,便迎了过来开口道:“老师,这双清班和之前赌市凶杀案有牵连。”
他上来并不寒暄而是直接说了重点,光这一点就很是对祁濯的胃口。祁濯摸着自己半长的胡须若有所思,“人都在牢里了?带为首的上来!”
“只等着老师开审了。”卫靡打了个手势,之前被逮来的双清班班主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推攘在了地上。
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穿得倒也中规中矩,被伏在地上,肩头微微耸动像是在忍着哭泣一样。祁濯走了两步到他面前,又围着他转了几圈,才沉了声音问道:“你哪里人,做什么,一一说来。”
那男子哆哆嗦嗦仰面,显然已经被这样阵仗吓破了胆,两篇嘴皮打着抖,只怕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祁大人皱了皱眉,颇有些嗔怪的瞪了眼卫靡,“怎么,还是动了刑再送过来的?”往日他对那些口硬死不招认的犯人也总忍不住动刑,被弹劾多了也就将军中带来的火爆脾气收敛了不少。如今见到自己学生也是这么个脾气,不免捶胸顿足,扼腕不已。
卫靡邪气一笑,手指在握着的那根鞭子上摩挲而过,竟是没有办法后悔。
祁大人连连摇头,他自己这脾气上着了不少道,总不愿这混得最好的学生也吃了亏。转头再去看面前男子,那目光中多了许多祈求,哭腔着道:“大人替草民做主,草民哪里会做那档子挨刀子的恶事!”
他正趴在地上,落下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祁濯的鞋面上。祁濯穿的是双黑缎的皂底官靴,泪滴上去也看不出什么痕迹。他火气大,最看不得犯人什么都不说张开就哭哭啼啼的说与自己无关。若是无关,岂非他们这大理寺都是吃白饭的无用之徒?倒不如老老实实,有问即答。
祁濯一琢磨,大约是这段时日总是端着慈善,反倒是在这公堂上少了一分威仪。官若是没了威仪恐怕也不成,左右思量之下,祁大人清了清嗓子又摆起了官威来,“好大胆子,本官让你说旁的了?”
那伏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没料得眼前这位大人脸面变化这样大,才燃起些许希望又被一盆水扑灭了。当下,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他大约也是唱戏出声,哭得抑扬顿挫,回环转折。
祁大人听得头疼,尤其觉得是被念了紧箍咒,不发一语沉着脸走到了正座前坐下。
“啊呀,你哭个什么劲!大人只是寻常问话,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之前去叫醒祁濯的那个主薄实在看不过眼,上去对着那男子提点了几句。他跟着祁大人时日长,也将他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通透,知道这人再是哭下去,这位大人指不定脾气就要上来了。祁大人因这脾气被圣上责罚了多少次,他们这群在下头的人就跟着受了多少牵连。
好在那人也掕得清,立即停了哭颤颤道:“小的崔免,是双清戏班的班主。”
祁大人端坐在堂上,双手搁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他又转头看向卫靡,对着招了手道:“你来同我一齐审问。”
赌市那件人命案当时也闹得颇大,经卫靡提醒,这位祁大人才勉强逃过圣上的呵责,他那时才体悟上头是希望这案子暗中去查,不动声色的去查。这样一件案子,惊动了上头,那便不再是简单的案子了,他查了几月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此时又是他这个学生带了这么个线索来。
“你先说说,他这戏班子是做了什么歹事?”祁大人指了下头那人,对着卫靡问道。人是被他动了私刑再带到大理寺来的,不交代清楚恐怕也是说不过去。
这话先让厅堂下的崔免心内苦不堪言。他这短短一月,已经是遭了不少罪。以为得了云沪深的新戏本能让戏班赚个钵满盆满,却不想自此之后就是行了大霉运了。
先是那出《录仙台》首日演出,还未开戏就被提督衙门的带人封了楼,连着花了时日排的戏也封了。他不紧被关入衙门几日,更是花费了不少钱不少周折才将戏班子的一众人都捞了出来。还未缓过神来,今日好好睡在床上却又被人拉了起来,至此闹到了大理寺。
他实在闹不明白。
卫靡站在那,将手中的那根鞭子攥得死死的,似乎将心头的那些不快都发泄在了这上头。他微微眯着眼盯着跪在下头那人,似笑非笑的缓缓开口道:“崔班主,《录仙台》的戏服丢了一套,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崔免伏着身子半抬着头,着实是一头雾水。“草民、草民实在是不知道。”
卫靡闻言不免冷笑,“不知?”他站在上方,垂着眉眼望着地上那人,戾气毕现。“戏服丢了一件尚可推说不知,可戏班里头少一个人,崔班主总不至于也不知道吧!”
崔免被他骤然拔高的声音一喝,浑身打了个抖。
卫靡从上头走了下来,正站在崔免的面前,崔免伏低着身子跪在那,如此入眼望见的便是卫靡的那一双鹿皮薄靴,连上头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崔班主,本官可否认为你是同谋——蓄意隐瞒?”
“啊!”崔免回过神来,忙不叠磕着响头,“草民不知道!草民绝不敢做那些事情呀!”
“不敢做?”卫靡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事情出在那人,崔班主又说不清楚,本官也只好当成是你做的了!”
崔免惊骇,这岂不官子两个口任凭如何都要将这恶事推到自己身上了?
那主薄坐在下头提笔录着文案,听见卫靡这话也不由得侧目去看,心中暗暗道这模样的卫大人哪还是他平日所见的那个。一时又想到官场恐怕人人都是如此,随即低了头顾自己的事情去了。
祁大人越看卫靡越是觉得像足了自己,这脾气不好但又为了自己这个学生和自己秉性相同有些自得。他也走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卫靡的肩,“审讯这事急不来,你说了这话又要无端落人口舌。”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颇有心得。
主薄握着唇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掩饰笑意。
祁大人如何不知他心思,恼恨的瞪了他一眼,对着那崔班主道:“方才所言可实?”
崔免也知道自己再推脱不知,恐怕就真的被扣什么大罪推出去砍了脑袋。他只觉得自己命如草芥,生死都不由得人了,哪里还能守住那些信义。如此一想,释然了许多,随即道:“那本不是戏班子的裁缝制,是当日送戏本来的那人所穿,后来稍做了改动才成了戏服样式。”
“《录仙台》那出戏是有人送去你们戏班的?”卫靡打断了问道。祁大人也很是好奇,当日赌市陡然多了许多人就是有人放出风声——云沪深的新话本出现在那了。如此一来,两件事情倒是的的确确有关联。
竟都是与那个云沪深有关系的!
崔免抬了头,泪眼婆娑,“是有一人送来,那日拿着戏本来原本并没有人相信。等看了后,这词曲的确功力非凡,这才用了的。虽说来人说了是云沪深写的,可我们当时也不敢相信,他那样名家哪能轻易将戏本给我们戏班用去。可到底挡不住他名气大,不管真假,我们却是用了云沪深的名字打了招牌。”
卫靡听他絮絮叨叨扯了云沪深,却有些不耐烦,催促了道:“送的人是谁?”
崔免心下一横,既已说了这些也不在乎将其他的也一并托出。“那穿红衣人正是那日送戏本来的人!”
祁大人不明所以,讷讷的问道:“什么红衣裳?这事情与戏服还有关系?”
卫靡哪得有空回答这话,弯腰揪了那人的衣襟,逼问道:“当日谭夫人寿诞官府悬赏通缉此人,你怎的不说?!”
“这怎么……”祁大人脸色随即一变,一双粗眉也随即越皱越紧。心中暗道,合着京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