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查不得 ...
-
“草民……草民……”崔免说得磕磕巴巴,他原本在京都混活滑头得很,可来这之前已经吃了一番苦,如今在这刑堂,几位高官练手审讯也知道是摊上了大事情。“草民不敢说……”飞快的撂下这话,他已经被逼到崩溃边缘,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颤栗。
卫靡咬紧了牙,“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鞭子垂在地上抽了一记。凭空响起,犹如炸出的一道响雷。
崔免跪在那更是脸色雪白再没有一丝血色可言,他之前算是领教了这人的手段,若是坐实了自己的罪恐怕自己也是死路一条,哪里又敢欺瞒什么,况且……他也实在知道不了什么。“草民……那人,送了戏本来又来了两次便是看那出戏排得如何,此外草民什么都……都不知道了啊!”
“那人是何模样,有何特别之处?”卫靡压低了声音发问,目光凶狠,此人若是有半点不尽不实都要被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崔免打着哆嗦,似乎是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才又继续出声道:“他来的时候蒙着脸,看不到样貌,只是……那身上总有些隐约的香气。”他越是回想,就越是发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此番只觉得那或许是一根救命稻草,不待迟疑着说道:“好像那香气……”
“说!”卫靡见他整张脸都拧在了一处,像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崔免抬了头,“那人香气有些腻人。”——虽说说话是个男子声,但身上带着腻人的香味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
这倒是当真有些古怪。卫靡想了想,招了一人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立即退了出去。
祁大人听得有些糊涂,目光在卫靡和崔免身上打了两道转,刚要开口,就听见卫靡说道:“老师,接下来……”
“大人!”从外头匆匆跑进了一人,打断了他们,一入堂便急忙开口道:“大人,护城河中发现一人……”
卫靡认得此人,正是先前被自己派出去搜寻顾意的,此番闻言他脸色一变。忽地,一道人影从堂旁耳室内的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了那手下的手臂紧紧抓着,“是谁!”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晏辛。她同卫靡一道来此,可听见这消息在耳室内已是完全坐不住了。
入内回话之人受了一惊,手上又被抓得生疼,但见面前人不过是个纤柔女郎,如今红着眼不免叫人动了恻隐之心。
“是个女子……女子是红玉姑娘!”他被这目光逼得只能稍稍避开眼,低弱蚊声的说道。
晏辛一听,紧悬着的心骤然一松,随即也瘫坐在了地上有些发愣的模样。
卫靡上前,弯腰想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转而对着自己手下人道:“还不将人带下去!”
“不必。”晏辛自己撑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一站起来才发觉天旋地转。此时刑堂内灯火辉明,左右按品阶站了大大小小不少人员,她张了张口再想要说些什么,只觉眼前一黑。
卫靡眼见晏辛身子发软昏了过去,立即上前扶住了她双臂。
“来人——”
祁濯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又无端冒出了这个人来,皱着眉摆了摆手道:“带到后面厢房去。”
片刻功夫,外头已经涌入了几人,抬了一副担架入内。担架搁下,上头仰面躺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一头漆黑鸦发触目惊心的下垂着,越发衬得那张脸被水胀得发白。
“大人,此人……还活着。”
卫靡上前,微拧着眉头在这女子身上打量了一遭,回过身去对着祁濯道:“老师。”
祁大人离得也并不远,“先等醒了再说。”说完便挥手,叫人抬了下去寻大夫看过再说。
外头打更的打了最后一道更,一抬眼天尽头也泛出鱼肚白的青冷色。堂前中了几棵上了百年的大树,此时看去只能看见斑驳的怪影。树上蹲了几只的不知名的鸟,不知为何一窝蜂惊飞了。
祁大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乌泱泱闹了一通脑中嗡嗡作响,“散了先,一刻后再审。”
堂中大多数都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也都头昏脑涨,听了这话忙不迭要出去洗把脸清醒些。祁大人做回到了桌案后的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累及了的模样。
堂中人散得差不多了,卫靡近前,恭敬立在那儿。
祁大人连眼皮都懒得抬,“到底什么事情,总不至于光光是那几件案子吧?”
“是学生请了旧友设局,不想……”
还未等他说完,祁濯就约莫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他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卫靡。“当日还是你点醒了我,到这个时刻,怎么反倒自己忘了?”
堂中只有他们二人,偌大的地方空了人便显得空空荡荡,有些冷漠。祁濯出生军营,训斥起来不苟言笑,带了压人的威仪。
卫靡摇头苦笑,那点锋芒意气便全部都消隐了下去,只是个恭恭敬敬的晚辈了。“这案子落在学生手上……总不能悬而不决。”
祁大人叹了一声,“谭夫人那虽然逼得紧,可她不过一个无知妇人,即便是仗着太子又能作威作福几日?你知我怕的是……”
桌案上搁着一壶茶,如今已经是凉透了,壶嘴里头也冒不出半点热气。祁濯爱的并不是茶,而是壶,得了心爱便壶不离身,总觉得时常拿出来摸一摸也是好的。
他掀开壶盖,伸了手指头进去沾了些水,就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
——不可深查。
如果说先前他隐约觉得此时不简单,那方才一通训话竟由那不经名戏班主身上将几件本不想干的事情串在了一处,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此事……恐怕是真的查不得了。非但是赌市的案子查不得,就连带着后面那几件事情都查不得。
卫靡垂眸敛目的望着那几个字,盯了瞧了许久,直至那水汽消散,桌面几乎不可再见写了什么才抬起头来。“多谢老师提醒,只是……”
“不必再多说了。”这些话,本不应当说,或许是本不应当说得这样浅白。可他也总不忍心自己这唯一的学生正当风头上被这事绊倒,只得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可知道为何九门提督会忽然去查封了戏楼?”
那事情闹得也有些难堪,那日京都许多贵妇专程去看这出新戏,却是被提督衙门的人封了楼,不少有怨愤。就是胡笙也在他面前提了两句,不无惋惜之意。然而,九门提督府的黎大人从来都是根难啃的骨头,谁的面子也不卖,硬生生不许戏班子再演这出戏。
这当中有何旁的缘故,卫靡倒真是没有去查。
祁大人见他一面茫然,不由发笑着道:“也难怪你不知道!”他伸手将那只小巧的紫砂壶拢在两手之间摩挲,壶壁光滑温润,他越摸越是爱不释手,索性目光也只冒着光似得盯着心爱之物看。“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是谭夫人不喜欢。”
竟然是谭夫人的缘故……
卫靡微不可闻的叹了声,眉宇间神情有些恍惚不定。他能到今日,官场上的事情见得多了,有些事情不能见光就是不能见光。
祁大人又稍挑了眼皮,瞥了他一眼,继而又幽幽的道了一句:“说是谭夫人的意思,可若真是较真的细究起来,谁又知道还会牵扯哪方去?”
卫靡心中微滞,只怕深究下去……他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学生只道这案子难查才落到学生头上,却不想是烫手山芋人人避让不及。”他一想到之前,自己竟喊了顾意一道设局,却连累了他生死不明。
“只是学生的旧友……”
祁大人不做声,好似整个心思都搁在了他的那盏茶壶上。略坐了会,他站起了身,“天快亮了,老夫也要去洗漱洗漱好再开审。”
言尽于此,卫靡躬身相送完转了身望向堂外,羁来的三十几人都还未收监,齐数由人看着跪在外头,瑟瑟个不停。祁濯的一番话,让卫靡有些迟疑不定,凝眸思付了半会,对着身旁人道:“那红玉的女子醒了没有?”
“大夫才将过来,大人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卫靡低声“嗯”了一声,让人前头带路。
离刑堂离不开几步便是安置红玉的屋子,大夫切着脉,猛回头见来人立即站了起身。卫靡摇了摇手,朝着床上看了一眼,“这人如何?”
“恐怕是在河水中浸了足有一日,吃了不少水,身子倒是无碍。昏迷了还能在河中漂浮这么长时间,奇哉奇哉!”
卫靡示意身旁人上前掀开了被子,又仔细看了一遍。红玉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素净的一袭白色。“身上可有伤处?”
“没有……”大夫摇头,“并无一处外伤。”
红玉、顾宵、顾意三人一同失踪,先是顾宵出现,再是红玉,竟然都是无外伤,如今只剩一个顾意——仍然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