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藏蛇》金唐

42、好大一出戏

　　“我同他……也算是旧相识。”佟老头半眯着眼，“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最终分道扬镳了。”他似乎并不多愿意提及此事，飞快略了过去。
　　“跟着他，也不会吃亏。他那个人呀……”
　　顾意眉头稍拧，似乎有些事情并不能想通了，譬如，柳公为何不能执笔就要避世？而听佟老头的意思，他有了自己“这只手”，又要重归朝堂。他心中不解，就不掩饰直接问了出来。

　　“事关身家性命怎能不避世？”佟老头知晓个囫囵大概，但具体始末却无从得知了。“他那手无碍，那事情也就与他无关，若他再提不了笔那便证明了当日那事与他有关。”
　　顾意听他说得十分含糊，“什么事情？”
　　佟老头神情肃然起来，双眸中也好像是透出了股凌冽寒光。“那事情，你还是暂且别问了，知道了也并未有益处。何况……”他胸口起伏，微有瑟意，“更何况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并不在场，只知道……这事见不得光也提不得！”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意，像是在警示他往后再不要轻易提起这事情。
　　“学生多谢老师提醒。”

　　佟老头点头，又道：“我让你打探的事情不急，你安心在他身旁。凭你这性情与才智，总有翻作为。”
　　顾意听他这样说，勉强一笑，他敛着眉眼，只觉得舌尖发苦，一点滋味都没有。
　　“佟先生……”外头有人怯声怯气的喊了一声，正是元青的声音。此时他正站在门外的，踮着脚往里头张望，他也第一次来佟老头的居所，并不肯定他们人就在这。等屋内人开了门，他立在那又不知如何开口好了。

　　“到这才做什么？”佟老头站在前头，见他神色慌张问了一声。
　　顾意跟在后头，见元青足尖上染了殷红的血迹，视线又往自己身上飘，心中一凉，已有了几分猜想。立即快步朝着他们来时的那个小院去。
　　“啊呀，顾兄……你别走得这么急。”元青拔腿跟了上去，“已经请了大夫去了，哎顾兄，你别跑呀！”

　　顾意到那时，大夫已经在里头了，一堆人退避在外面。徐阳羽见到顾意有些尴尬，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晏辛……”顾意进去，声音低哑的开口唤了她一声。大夫正包扎着她小腿上的伤口，地上一络沾满了血的纱布，看得人触目惊心。他心中生疼，站在她身旁让她的身子微微依靠着自己。
　　“也不是很疼。”晏辛也知道此时自己这阵仗委实吓人。
　　顾意眉眼放柔，又生出许多懊恼，“怎么伤得这么重？”

　　晏辛撇嘴，说得不详不尽，只是嘟囔了一句道：“跌到花圃中去了。”她虽看着娇弱，此时又说话显出了股浑然不在意的豪气来，好像这只是件不用上心的小事情。然而她面色发白，眼尾还有些湿意。
　　顾意不言语，却是包扎的大夫开了口：“怕是要有段日子不能下床了。那竹片插入得深，再进些便要见骨了，伤口也不是一两日能愈合。”
　　他听大夫言语时脸上带着的那份骇然，更是心中一紧。他来时，正瞥见了那排染了血的竹篱笆。

　　晏辛见身旁那人脸色越发不好，便摇着他的手痴缠着道：“你瞧瞧我的手，总觉还有刺落在里头。”她那手臂上满是划痕，之前袖管挡着看不见。顾意看着，低沉艰涩开口道：“是我不好……”
　　其实她手臂上的倒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晏辛转移话题不过是不想他继续看着她腿上的伤口罢了。然而，却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
　　想想两年前，她陷入牢狱之时，也受了不少鞭打拷问，但时候才是真正的疼得难忍。然而，她也并未落泪服软，这区区伤口实在不足与当日相提并论。可是，两年的娇养亦或是心内又有依靠，她也并不能如以往那样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娇气了许多。

　　大夫收拾妥当，便出了去。门外元青也进了来，对着顾意已经是歉意满满：“顾兄，对不住啊……实在对不住。”
　　顾意抬眸看了他，却是没有应他这话。他素日最是随和不计较，元青面上一僵，也知他是真正动气了，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唐修和陆茂龇牙咧嘴，也并不入内，趴在窗口好似在等着一场好戏。
　　之前结伴而来的几个女子也都立在外面，并未进来。“小姐，咱们走罢。”那婢女忍不住出声催促。她实在不愿呆在此处。而她那位小姐，却是蹙了两道眉，“文姝！”面无表情横了她一眼，“你再这般，我也不留你了。”那婢女听了这话，面色煞白，再不敢言语。

　　这小姐乃是胡阁老胡贞行之女胡，此番来此是想要借一本孤本。她又转了视线朝着手伤之人看去，再仔细看了两眼，便也明白了为何看此人这般的熟稔。原来她们早就已经见过，还呆在一处说过许多话。那时，她听说云沪深出了新的传奇话本，便偷跑出来寻。不料却遇上了人命案子，最终还是卫靡去大理寺接她出来的。那时她乔装成中年妇人带着文姝一道，最终正是和这受伤女子关在了同一间牢房内。
　　胡笙认出了此人，却不想上前。她那事情说出来到底荒唐，只能一掩到底。正思量着是否要退下之时，后面又来人两人。“胡小姐，要借那本《独居陋室》？”

　　胡笙回头，见是一个精瘦的老头问话，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她的姐妹清晚。她常来学士府借书，跟佟老头也是相熟，“正是那本，还要烦劳先生。”出口的声音，柔软婉转，带着股难以模拟的矜持贵气。
　　佟老头进了小楼，看了眼那边的情景，叹了口气，没有说旁的什么，径自沿着木梯上头去了。清晚眼眶微有些红，神情恹恹的和胡笙说了一句便带了侍婢走了。从头至尾，也从未关心晏辛这处的情况。

　　却是晏辛在此处也是呆得如坐针毡，既然大夫都弄妥当了，也委实没有必要在留在这般了。她眼巴巴的望着顾意，拉了拉他的衣袖。她的眼水亮，看得人心底发软。顾意应了一声，“我们回去。”
　　晏辛立即点头。
　　元青只觉得周遭的气氛诡异的很，他尴尬的开口道：“要不……要不去雇顶轿子吧，也要不了几个钱。”他见顾意不做声，也忙不迭凑近了又道：“这……伤在腿上，别在扯了伤口……”他说得小心翼翼，唯恐多说了一句，会惹得顾意勃然大怒似得。
　　“我去雇。”一旁的徐阳羽忽然出声，立即转身出了去。

　　“真是稀奇。”陆茂在外头讥笑了起来，他这一阵子吃得胖了些，油光满面，此时看来更是叫人觉得面目可憎。然而，他并不自觉，仍然喋喋不休说道：“哎，徐兄平日最是简朴，此人竟也舍得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费这些银子，真是稀奇。”
　　徐阳羽还未走远，听他这样说，身形微滞，随后又大步走了。
　　陆茂咧了嘴晓得得意，而转过去对着元青问道：“元兄，你知道这是为何么？”
　　“额……”元青眼皮一跳，实在觉得自己不知如何应对。哼啊了半晌，什么话都没说出。

　　这般挑拨看戏手段，实在是令人厌恶。晏辛只觉得他开口呱噪得很，一个男子能做成这样也是世间难得一见。顾意也皱紧了眉头，他又怎么听不出此时陆茂话中的意思。话锋分明字字都指向了徐阳羽，饶是他之前并未在场，此时也明白了晏辛这般，徐阳羽脱不开干系。
　　顾意一抬眼，冷冷的朝着陆茂看了一眼。他并不说话，眼眸之中却好像早已呼啸出了许都利刃，密集的朝着陆茂扑了过去。
　　陆茂迎着那样的目光，心中忽然就怯弱了下来。立即的，他眼皮也半垂了下去，好似不堪忍受那样的视线。他不过是图一时口上痛快，更加之他们往日就不对头。而顾意徐阳羽之流也未必有他家势好，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可……那一道目光，却让他漏了怯。
　　“你怎么回事？”唐修一直不开口，手中捏着那一把扇子把玩，带着那一股似笑非笑。此刻见陆茂这模样，板着脸道，很是不悦。

　　晏辛不愿理会他们，拉着顾意细声细气的说道：“真可惜，本来还能在外头吃饭。”大夫给她腿上覆了止疼的药粉，要不然此时也有得她受的了。顾意没有想到这时候她还念着这些，无奈似得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他们挨得近，说话声音也轻，旁人听不清，但却能看见此二人目光缱绻，情致绵绵。

　　不多时，徐阳羽略有些喘息的进了来，“雇来了，就在外头。”
　　顾意也不多说话，抱起了晏辛往外头去。徐阳羽如木石一般伫在原地，见二人走远了才追了上前。不近不远的跟着，面色纠结为难，“对不住……”

作者有话说

　　哎估计没有榜单了。
现在手头又两篇没有完结的坑，但目前状态做不到日双更。江山那边开得早，字数也多，离完结会快些。我是这么想的，先全力完结了一篇再说。这边没榜单就两天更新一次，江山那边日更到完结。怎么说呢，两个坑搁着压力也蛮大的。
希望大家见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