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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受伤 ...

  •   那苗圃有许多矮灌,都长了狰狞的倒刺,被上面旁的一些阔大的叶子挡着,一眼也看出来。而圈着那花木却是用小竹片扎成的篱笆墙,约莫半截小腿高。
      晏辛摸了一下小腿,手中刹那就湿漉漉的。她疼得厉害,惨白着脸闷哼了下。她那半截裙已经飞快得被鲜血沁染,艳得人心惊肉跳。晏辛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撩起衣袖来看,白藕似的臂上布满了划痕。她不觉得腿上多疼,倒是这手臂,实在有种钻心的疼,又几段倒刺钻入了皮肉里头。
      徐阳羽未曾料到,呆滞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做好。

      元青从楼中出来,看见这场景,不忍的别过头。“徐兄你……你……哎!”他又急又气,想要说几句埋怨的话却说不出口。“姑娘,你没事吧?”
      晏辛疼得咬着牙,听他这样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她这模样,哪里像无碍的。
      元青也是好心,自知说错了话,他凑近了俯身,“姑娘,我扶你进去。”他又转头对着那人道:“徐兄,你去请个大夫来。”说完,他便伸手去。
      晏辛想借力,无奈得不上力,见和他相撞之人杵在原地,也生出恼意来,“站不起来。”她冷着声音,带着股蛮狠。

      徐阳羽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也想不起为何自己刚才会这样出离愤怒。他闷声不语,蹲下将晏辛背了起来,才走出不过两步。又有几人从小院门口转了入内,见到这情景也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都怎么了,还见血。”都是些女流之辈,当先为首的那衣着华贵的女子先是开口。她手中执着一柄团扇,扇面素净,正半遮着了脸靠近,好像有些忌讳血腥味。
      “清晚小姐,这……”元青恭敬的喊了声,说话功夫,几人都已经到了面前不远处。

      “原来是她!”其后有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开口,“怎的这样不知羞!”后半句,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入到了众人的耳中。说话的不过是个光鲜打扮的侍女,对着晏辛一脸轻视。
      晏辛也认得这声音,正是之前她和顾意在巷中遇见的那几人。真是好巧不巧,京都这样大,她们又偏偏在这里又碰见了。晏辛疼得紧,趴在徐阳羽的背上懒得开口理会,转过头去。
      在场众人也都知道她这个不知羞耻说的是谁,都默然了起来,气氛有些凝滞。徐阳羽蹙紧了眉头,不发一语,将人背了进去。

      “文姝,你再这样口没遮拦!”一个声音稍软的女声响起,带着明显的愠怒,呵斥了一句。
      唐修正在屋内,见徐阳羽带了人进来,笑了声道:“真是好大一出戏。”他眼珠一转,见那镶着边的扇子合了起来,掸了掸的衣裳,从容出了去。陆茂心中大快,随着唐修出门之前特意绕至徐阳羽面前,啧啧了两声道:“真可怜真可怜,徐兄,你这力道也太大了些。你真是气顾兄,也万万不该将气撒在这位与她同来姑娘身上。”说罢,尤自不过瘾,接连说了两句可怜可怜,摇头晃脑的出了去。
      徐阳羽惯来冷傲,从未将他们二人放在眼中,如今接连被呛声,委实有些百口莫辩。他将晏辛放在椅子上,目光瞥见她伤势颇重,心中十分愧疚。然而,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身子有些僵硬的立着。

      晏辛起先觉得疼得很,这时候缓了过来,也便不觉得有多疼了。只是小腿上留着血,湿漉漉的裙贴着有些发凉。她一抬头,见那人呆愣愣的站在那,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拧了眉道:“你去拿些止血药。”
      徐阳羽这才反应过来,也不再耽搁,飞快的出去了。屋外聚了那几人,不知再说什么,他径直穿了出去。隔了没段路,就有人喊住了他,“阳羽!”
      来人正是先前那个执着团扇的贵女,她提了裙追上前来。徐阳羽看着坠在她发间晃动的金珠坠,沉默不语。

      “怎么回事?”她正是学士府的小姐清晚,却这样异乎寻常的追出来问他这事情。
      “没什么,是我撞了她。”徐阳羽不愿多说,撂下这句就继续走去。
      清晚也是顿恼,又三两步追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脸上带了几分薄怒,含嗔带怨的看着他,“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细弱,又有些微颤音,恐怕任谁都冷不下心肠来。然而,徐阳羽就这般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仿佛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清晚小姐,在下不过是在府上做小小抄录,又有何身份地位能对小姐怎么样?”他说得淡漠,没有半分温度。说完,也再不看她,绝然转身走了。

      却说这边,佟老头带着顾意到了自己居处。是由两间屋子打通成了一间,一半做书房一半做卧室,中间用了隔断挡着。
      佟老头自己转到书桌后做了下来,又挥了挥手示意顾意坐在自己对面。桌子上温着茶,“那处如何?”,他将手拢在茶壶身上,似乎很是畏寒。这几日,天气暖融融的,并不多冷。然而,他身上却是穿了好几件,只因为他消瘦得很,并不显得臃肿,反倒外面照着一条夹衫都显得空荡荡。
      “师父在去知道怎么不说那人的身份?”顾意平静说道。
      佟老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才咧嘴笑,“和你说?和你提前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他这笑并不深,仿佛只是流于表面,“这么说来,是成了?”

      顾意缄默,并没有立即回复。他看见佟老头拿起了一直搁在手侧的一叠纸,放置眼前对照了起来。“这样得像,天下也只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他像是很唏嘘,面上神情复杂莫测。“不怪他会心动……”
      那纸头透光,隐约能看见两张纸头上的字迹。
      “他避世是不得已,如今形势这样复杂,他又怎么会耐得住性子在那深山老林的道观?”佟老头意有所指,说的一番话叫人摸不透,“就只差个你了。”
      ——就只差个你了。顾意复又将他的最后一句话搁在心中呢喃了一通,只觉得这短短几字却已经是充满了自信和自负。他……竟然也能被旁人这般算计,此时想来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了。他下意识的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心头也涌现出了诸多难以摹状的滋味来。

      在他年幼的时候,顾意便已经听闻过柳随风的字风骨俱佳,天下第一。那时候,人人都得临摹却习不到那字的精华。家中请西习先生便也找了柳公的字帖来让他对着临摹,然而并非旁人只让他对着写,更是教他这种笔迹该是如何握笔走势才能做到。
      时日一久,便也能有五六分想象。但后来,家中突逢巨变,他便再没有继续习那字。如今想来,也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怎么?”佟老头见人略垂着眼睫不说话,心以为是他怨自己并未如何相告,遂微哂道:“他那人,你知道越少,他越信任你。我只怕你事先知晓了,失了那一分的平静心,也写不出那手字。”
      顾意摇头,他脸上神情从容悠定,“看见观门那一霎,学士已经猜到他恐怕是柳公了。”
      佟老头一琢磨,盯着他看,越看面上越是多了一分赞许,他双手合掌击了几下,“好,果真是好。”紧接着,他又幽幽道:“你这字……也恐怕是以前就临过的吧?”这样的问,心中总归是多了几分警意。佟老头并不相信眼前此人这样谋划深详,通过自己搭上柳随风,这件事情本是他临时起意。只是……多少有些让人好奇他是什么过往。
      “柳公的字天下闻名,学士年幼时候受家中西习点拨,学了一段时日。”顾意并不隐瞒,如实道。

      佟老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如此说来此人小时应当家中富裕,何至于如今要这般讨生活。不过,既然柳随风的肯用他,那他的身世过往应当没有问题才是。佟老头又看了顾意一眼,只觉得他面上正气,眉眼之间蕴藏了一股坚毅。最为难得的是,他满身锋芒藏匿于温和平淡中,不卑不亢。这种神情,佟老头很是熟稔,应该是过去经历过大事的。
      “柳公曾提到过师父。”顾意转而开口,他目光直直的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然而他也同样没有半分变换。
      佟老头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我同他有什么纠结?”他眼睛毒,一眼就看穿了顾意此时的用途。桌上的那壶茶已经偏凉了,佟老头垂眼看着,不觉皱了下眼,缩回手塞入了宽大的袖中。
      顾意看他动作,很是畏寒。然而,他在这屋子中坐得久,竟也似被他感染了一般,觉得寒气从脚上透了上来,弥散到了全身。
      外头日光大好,屋内却不甚光亮。这屋子……不向阳,又在低洼之势,所以才异常的阴冷。按照佟老头现在学士府的地位,绝不该得这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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