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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劝别 ...

  •   细雨霏霏落个不停,等顾意到家时候,已经全身上下都被淋了个透。晏辛起了床正在烧热水,见推门而入却是他,不由轻轻“呀”了声。“怎么了?”
      顾意抬了自己湿漉漉的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出了趟城,归来时正好下雨了。”他立在门处,才刚站稳,地上已经汪了一滩水,饶是看一眼晏辛都觉得瑟瑟发寒。她见顾意脸色又有些发白,紧忙拿了块巾布递上前去,“我给你烧水洗个澡。”不待那人点头,她便已经去拿了蒲扇去催旺奄奄的炉火。
      顾意坐在木凳上,用布巾粗略擦了几下便停了下来,有些恍神。而离他不远处,晏辛正蹲在那儿用蒲扇一下紧着一下扇子炉火。他目光黏在她的背上,不觉柔软了下来。他垂下眼,又觉得胸臆间被数种情绪一起翻搅着,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意紧紧扣住了手中握着布巾,手背上几乎都暴出青筋,他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可是……有些情绪似乎在他不知觉的时候便已经生了根扎在了他心头,不受他控制。顾意张了张嘴,无声无息的喘息着。胃中的痉挛使得他额头冒出了冷汗。然而,他却不肯哼出一声。

      晏辛这边水才冒热气,又忙不迭的去拎了木桶来准备盛水。满满一锅水,她觉得今日烧得格外慢。“好了!”
      顾意微俯着,翻搅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浑身的气力都抽离出去。然而,听了那一声,他却只咬了咬,装作如常的起身。浴桶和衣裳都准备好了,就搁在第一进门房里。与灶台只用一层布格挡了。顾意没出声,默然转身入内,他只怕一出声音就会被人察觉气息不稳。入了水,温热的水温才稍稍减缓了痛楚。顾意背抵着桶壁,双手掬了一捧水泼向了自己的面上。
      “凉嘛?”晏辛蹲在灶台前问了声,又弯腰朝着炉中塞了几根柴木。灶膛内的火光明晃晃,她的脸也被哄得发烫。“我再给你烧水。”
      顾意闭着眼,用鼻音轻轻应了声。不知为何,他心中实在难受的紧,如果能将这些都转成皮肉上的苦痛,那他还稍微好受些。不光光是因为卫靡之前与他的见面,更多……更多的是卫靡谈及晏辛时候自己的心中腾起的怒意。他从未向想过……从未想过此人竟在自己心中有了这样重的地位。以至于,他到后来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

      顾意瞳孔骤然一紧,再没想深想下去。帘子上投下外头那道忙碌的身影,即便不用刻意去注意,也总在他视线之内。十几年间,他从京都流落出去,再次回来已经带了许多筹谋。这许许多多年在外头的游历,他早就生出了许多的心机。又哪里是像面上这样温和的人……他并非事事不计处处不争,恰恰是许多事情……早已经在了他的掌控之中。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会去算计什么。
      他与顾宵从京都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便都是为了回来。他们注定不能在江南逗留,注定要回来做那些事情。

      滚烫的热水被从锅中一瓢一瓢的舀到了木桶中。晏辛力气大,饶是提起这满满一桶,也是稳稳当当。她将之放在帘子前,踌躇了下说道:“热水好了……”说着,就掀开了布帘,侧着头将木桶推了进入。
      顾意看见她袖口挽起,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在热气缭绕中,又是恍如珠玉。他忽然伸手,一把握了她的手腕。
      其实这布帘圈出地方本就不大,顾意轻易便能够到。
      晏辛下意识的一缩,却发觉那忽然握着他的那只手丝毫不肯放松。里头人不曾说话,她也不说,只是方才一动之下激起的水声也叫她面红耳赤了起来。

      缄默片刻,顾意终于开口,可方一开口,那声音却是沙哑低沉得很。他只是,唤了她一声,“晏辛。”
      “啊?”晏辛期期艾艾,声音也打着抖。她悄悄挪转眼偷偷瞧那只握着她腕处的手,滚烫的手上水珠滚落。她神情娇憨,又生得容貌妍丽四肢纤柔,犹若待绽的花蕾,须得细细呵护。实在难以和那场灭门惨案联系在一处。
      如若……顾意心中微动,如若生在好人家,也必定会有个极安稳的人生。必不会如现在一般。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必如现在一般跟在他身旁。“其实……两年前的案子已经无迹可寻。”
      晏辛不想他会忽然谈及这件事情,微怔着消化了会才转过神。一时,也苦下了脸,恹恹回道:“恩,我虽记得那口井,可那日进了里头,却什么也记不得。那园子又起了火,恐怕什么都付之一炬了。”说来也是邪门,两年前那园子发生了灭门血案,两年后又被一把大火给烧了。晏辛后来上京的路上听闻,那一把火也死了不少人,连那高衙内也没救得出来。
      不知道那高衙内之死……是不是同她也有几分关联。

      “是了,两年前案子没有人会再提起,也没有人想再提起。”顾意望着她,然而帘子挡着,他并不能看见她的脸。“别人都只当……那案子所有都和船一道沉了江。”
      晏辛半垂着头,没有半点声息,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顾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晏辛紧咬着唇,咬得嘴唇有些青白,她不肯开口说话,但心中却已经意识到了顾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唯恐一开口,一回应,他就会直截了当的明言了。
      屋子中静得可怕,灶膛中的柴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烧着,锅中仅剩下的水快要被烧干了,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

      晏辛甩开顾意的手,噌得站了起来,将水缸里的凉水一瓢瓢得往锅子里添。“你洗好了再说,水要冷了。”她的声音细微,像是拼命从口中挤出来的一般。被轻轻一吹,便能消散得干净。
      顾意听见她声音中带了几分轻颤,像是于心不忍似得收回了目光,那选在半空的手臂被凉意包裹,渗入心脉。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下了决心去做。他起了身,略拭了头发隔着帘子道:“晏辛,我想你离开京都。”
      晏辛脸色一白,手中的水瓢也落了下去。这番话,竟和她方才猜想丝毫不差……
      那桶热水还隔着二人中间,冒着袅袅白气,却是再被寒气侵蚀,一点点转凉。如同,被搁置的情愫。

      “为、为什么?”晏辛眼睫微抬,吸了口气才问道。
      顾意低下头,忍不住轻轻牙咬着牙齿。听得她这样问,又一时间五味杂陈。他欲言又止,缓缓别过了脸,“我们总归不能一直在一起……”
      晏辛被他这话气得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念及以往,她又觉得可笑,立时就落了两行泪,眉弯紧簇。“为什么!”晏辛从齿缝间逼出了几个字。
      微若柳丝的声音,敲得顾意心头一震。那事先早已经盘桓在胸口的话,恍似又要被硬生生的折回去。他掀开帘子,见晏辛只是侧立在炉灶前。她的长睫微微颤动,此时如此执拗的追问却是显出了几分荏苒稚气。
      “出什么事情了吗?”

      顾意语气稍窒,正要开口,忽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转过头去,迟疑了下便披了外衣前去开门。“师父?”
      晏辛低头摸了脸上的泪,她心中难受,不愿见外人,便转身跑入了内屋。
      外头,佟老头打了桐油伞来,才要说话见屋内人影一闪,讶异道:“这……?”
      顾意微拧眉摇了摇头,只大开家门侧身道:“师父快进来。”

      佟老头收了伞,也不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刚坐定便沉了脸道:“怎么回事?”
      顾意见他坐着,也只端正的立在一旁。此时他才沐浴,头发未干并未束起,一并垂在背上。听佟老头这样问,无奈苦笑道:“有故人不想我留在京都。”
      “故人?”佟老头眉毛一抖,“卫靡那小子是你故人?”
      顾意并不惊奇他知道去大学士府辞工是卫靡派去的人,只点了点头。
      佟老头半眯着眼,从头至尾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好似从未真正认识过此人。忽地,他开口怪笑了两声,脸上也浮现出精明的神色。“他现在正得意,也会亲自过问你的事情,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顾意原本以为他是要责问,却不想他话锋陡转。他们师徒不久,缘分本来就浅薄,不想今日他竟会亲自到这里来,心中又生了许多感慨。“学生几年前与他相识,前几日在京都才重遇。”顾意并不敢如实回话,只模棱说了大概。
      “哎!”佟老头摆了摆手,“你的那些事情我不管,我来这只问你一句话,你还要不要留在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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