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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卫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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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靡到自己府邸之时,雨势已经小了不少。他极少回府,乍一出现,倒让府中上下有些猝手不及。
“大人可曾用过晚饭?”管事随在左右问询。
卫靡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递了过去,“你去吩咐厨房随便弄些就好。”他又回头,见左右几人都淋了个透,“备下热水,先叫我几个兄弟洗个澡换身衣服。”
“不必大人吩咐,热水已经备下了。”管事做事周全,对着那几人道:“几位爷随小的来。”
“三哥,那我们先去了?”一同而来的几人中有个开口道。
卫靡点头,径自走入了书房中。
屋中四角的落地灯台都已经被点上了,亮堂堂的没有一丝遗落。卫靡抓了一把饵食在手中,踱了两步到那口瓷盆面前,里面正养着几条锦鲤。他居高望下,垂着眼,一粒粒的将鱼饵扔进去,那些鱼便拥着挤着张开了嘴去争抢。
原本平静的水面,一下子溅起了水花,落在卫靡的袖口。
“嘉束 ……”一人从外而来,立在门口喊了他一声。
卫靡转眸去看,将手中剩余的鱼饵一股脑都扔了下去。摆了摆手,侧过身去,“你怎么来了?”
那人也大约只有二十五六,身上穿金带玉,出身必然不可小觑。他走了两步,探身朝着鱼盆中看了一眼。“嘉束你喜欢养鱼?我新近得了几条上品,着实难得。”
卫靡轻笑,“我哪里懂养鱼。又是什么风把你刮过来了?”
“还不是我姐的事情。”那人进来,径自寻了个地方,一股脑的坐了下来斜倚着。“我姐的事,今日多谢你了。”
卫靡嗤然一笑,“你就为了这事情专程跑一趟?”
“我倒是腿短,可我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让我来我哪里敢不来。”那人低着头,却是在一面说着一面玩着自己手上带着一只翡翠扳指。他蓦然抬头,大有深意笑道:“也只有你这般,才能让我姐看得上。”
卫靡笑而不语。他这人并不藏锋,一笑起来眉眼处也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那人盯着他看了眼,啧啧了两声道:“嘉束,你果真长得不错,到底是我姐眼光好,选了这么多年,选了你。我看你们两是好事将近了。”
“哦?”卫靡挑了挑眉,带着几分轻嘲笑道:“阁老同意了?”
那人一听这话,也露出了几分无奈,叹了口气道:“我爹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这人正是朝中内阁大人胡贞行的幼子,胡阁老算是朝中清流一派,这个儿子却奢靡得很。
这几年,朝中每每弹劾,都是已这个儿子为软肋,到最后,胡阁老索性常年称病在床,少了朝廷走动。
“好了。”卫靡见他听见自己爹,整张脸上都垮了下来,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们的事情也不急,倒是和白晗说,下回再要去那种地方,让我陪着去。”
那人立即抖擞了精神,“我才不说,你们这中间跑来跑去传话的差事可不好。”他低头,忽然想到一件事,紧忙道:“我姐和我说……她昨夜是见到有小婢说什么什么又出了本新的传奇话本。你也知道我姐,她看闲书比我多得多,也总是瞒着爹折腾这些。”
卫靡听着这些,默然一会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人站了起来,将坐皱了衣服掸了掸,“那我走了。”话音未落,就三两步猴急火燎的出去。等到了门外又蓦然停住了,回头笑挪道:“真没什么话要我传的?”
卫靡失笑。
隔了不多会,有人敛目垂首入内,恭敬递上了一卷纸头。
卫靡接过,面无表情展开,将上面查得的东西逐一看了过去。“晏辛……”他略微拧了下头,忽地想起从大理寺折返时看见的那个吃面的清隽青年,“真的是你们。”
今日在大理寺接白晗,他就觉得那牢中另一人形容十分眼熟,但却也不是全然肖似。遂派了人去查,这一查果然查到了这人从江南来,如今居住在城郊道观中。
——飞鹤观。
卫靡眯着眼,心中将飞鹤观三个字念了几遍。
晏辛和顾意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去,回到山观时已经月上中天。然而,山观偏门已经关了,贴着墙跟放了几只包裹。
晏辛看了眼,又朝着顾意看了眼,“这几日有些运气不好。”
顾意弯下腰,将那东西都拾起背在身上,苦笑着道:“咱们明日去城里寻个地方住。”原来也不是太糟糕,先前落了雨,竟有人在地上铺了层油纸,他们的东西并未浸水。
正那时候,小门忽地开了,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来,“顾失主。”说话那人,正是之前多与他们有交集的那个小道士。他带着歉容为难道:“观主有令闭关,我也是没办法。”
顾意也并不为难,言语温和,略皱了长眉道:“观主日前曾答应在下宽限几日,不知为何又这么急了?”
小道士回头张望,确定了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观里来了个大人物,说是上次做法效果并不好,故而这次观主清退了外人。”
“是什么人,这样气派?”
小道士忍不住,便脱口说了出来:“是如今太子殿下的乳母。太子待她极好,她又有锆命在身,许多大官夫人都不及她风光。”
“那也是不得已,若非无奈,在下也实在不敢在此叨扰。”顾意略一迟疑,又道:“不知那老婆婆现在……”
小道士不待他说完,即刻打断道:“她早你们一步离开了。”
顾意见他神色不安,便道了谢告退。晏辛等那小门关上了,才从他身后探出身来,“那我们现在去哪?”
夜已经深了,漆黑黑乌云盘踞在天上,没有一丝光亮。她有些冷,畏寒的靠着顾意,抬头看了眼天空,怅然的叹了口气。
顾意侧头望着她,唇角弯了弯,“愁什么?”
晏辛眸子忽闪,“或许我们和道不和,才犯了冲,不住这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她的声音清越婉转,让这冰冷的夜增添了几分色。
“嗯。”顾意将几日佟老头收他为弟子的事情又说了一通,晏辛奇道:“他为何任你做徒弟?”
顾意眸色深深,低沉着声音道:“不知道,只是这人……”他想起了昨在学士府内那一方小小屋子中说得话——谋朝篡位!若不是此人神智不清,就是身份不简单。而他这几日相处下来,的确觉得此人事事收敛,只在昨日大理寺外,迸出了一身锐意。
“等天亮,咱们就去城中,我前几日已经留意了一处屋子。”顾意话风一转,不再提那佟老头的事。
二人沿着山路而下,没有灯火,走得格外小心。晏辛拽着顾意的袖子,步子缓慢。她折腾了两天一宿,到这个时候已经又累又困。
顾意迁就她,刻意放缓了步子。
“你知道么,那个白脸大婶昨天就和我关在一起了。”晏辛眼皮都快粘在了一起,强打了精神找了个话题说。
顾意看她颦着眉,将睡未睡,心中有些歉意。天寒地冻,竟无片瓦遮头,委实太过于落魄了。
“她呀,真不是什么大婶……”晏辛嘟囔,掀开眼皮看了眼身旁之人,“你早看出,又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她不过是扮老而已?”
顾意看她嗔怪,停顿了会才道:“我到我背上来。”
“噗。”晏辛会心一笑,指了指他肩头挎着的几个包裹,“我怕压坏你。”她松开了拉着他袖子的手,伸了个懒腰朝着前面快走了两步,回头道:“陪我说话我就清醒了。”
顾意看她笑语晏晏,白皙的脸上像是镀满了春意,艳光逼人。世间再美倾城色,恐怕都不及她这刻叫顾意怦然心动。
等到了第二日入了城,二人找到了顾意事先就留意好的屋子。因是临时就要搬去,临时加了些钱,但却也实在。
这不过是个两进的屋子,中间有个天井,沿着墙种了一圈的花草。后面只有一间居室。晏辛转了转,“只有一间屋子,我们三人怎么睡?”
顾意早上先去学士府请了一日的假,此时正打了盆水擦拭些有些破旧的桌子。他挽起了袖子,绞起抹布来也娴熟。听了晏辛这话,便是头也没抬的回道:“我和顾宵在外面搭张床,这屋子宽敞,正好用木头隔开一半。”
晏辛抿了抿唇,却没有多问。在渡风城的时候,他们一直是扮做夫妻,同居一室,到了今日却分房有些疏远的意思。晏辛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看,然而顾意确是神色如常,见他看自己还抬头轻笑了下。晏辛悻悻,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天庭中看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去。
那些花十分奇特,细细小小的缀在繁密的叶中,银白色倒是很显眼,晏辛凑上前,发现这花有种幽蜜的甜香。“这是什么花,这样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