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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七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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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亲爱的,我说过会带来你最熟悉的人。”叶子祭将下颚伏在亦末的肩头,在她耳畔轻轻地说。叶子祭挑了挑眼角,同时他唇角上扬的幅度缓缓拉开。他用双手扶起亦末低埋的头,让她能看清面前大镜子里映现的人影。
尹断爻此刻就站在亦末身后,凝视着镜子里的她,眉间凝聚了淡淡的哀伤。
他第一次见到她经过精心装扮过后的模样。纯白的婚纱与她白皙剔透的肌肤相辉映,更是自然地衬出她黑色的瞳孔,黑色的秀发,令她身上所佩戴的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都为之黯然。她很美,真的很美。只是,这样美的她,却不是自己的新娘。
亦末抬起视线,看见镜子中的尹断爻,微微张开嘴,怔在那里,无法言语。
“怎么,老朋友见面不打个招呼么。”叶子祭说着便扶着亦末的双肩,让她转过身,与尹断爻直接面对面。两人对视,皆是沉默不语。
“很满意吧,这就是我为我们婚礼请来的伴郎。”叶子祭的声音打破这沉寂的场面,徘徊在空气里的是他的笑意和残忍,或许,还有悲凉。
尹断爻只需要表面作作样子,那些按常规需要伴郎所负责的事项并不用他做。这便是叶子祭提出的让他过来帮忙的事情。如此一来,无需多余的解释就可以澄清前段时间对亦末不利的谣言,安抚闹事者。如果情况乐观,还能带动亦氏企业的股票市场增长,不仅能使亦氏企业走出困境,甚至可以令其踏上一个崭新的台阶。这般的一举数得,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即使心里不好受,也只能忍了。毕竟,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帮亦末脱离困境的办法。
在这之前,严泽曾劝过他:“你又是何苦呢?事情弄成这个局面,不是任何人愿意看到的。如果你真那么去了,今后你和亦末……”
“我知道今后我要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几乎渺茫。”尹断爻立即接过了严泽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要是我现在都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帮到她,还有什么资格谈以后的事。”
严泽看到他眼里难以撼动的意志,便不再多言,帮他安排参加婚礼的事宜。
如同新闻报道上所说的,这绝对是一场值得万人瞩目的世纪婚礼。
单是在婚礼准备的前期,就一直成为了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婚礼的会场布置在港湾的豪华游轮上。据报道此次婚礼动用了三艘巨型游轮,五架直升机,还有由上百辆名车组成的车队。从排场上来说,的确令人震撼。
正式的婚礼将在晚上八点举行。
尹断爻看看表,时间尚早。他这个伴郎根本不用做事,索性就在会场里四处转悠。
抬头看看顶上极致奢华的水晶灯,刺得人眼生疼。主会场里中间的过道铺满了蜘蛛兰,一个接一个的拱形花门,乃至于最后半圆的大会台全是巧用蜘蛛兰精心搭建而成。整个会场充斥着蜘蛛兰浓酽的香气,让很多人都不太适应。尹断爻倒是清楚叶子祭偏爱蜘蛛兰,却始终没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次会场的主色调是纯白色,加以青绿色陪衬,宛如一个美好的童话国度。安静祥和,素洁淡雅,似乎想遮盖住一切丑恶与虚伪。
尹断爻一身黑色西装礼服出席,令他感到不自在。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正统的格调。心爱的女人嫁给其他男人,而自己却要去给那个男人当伴郎,想想,还真是悲哀。他苦笑了一下,或许这算是他今生最大的失败。
话说起来,这里的名人还真多。每一个人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光是身家背景就能够让普通人望尘莫及了。尹断爻独自一人来来去去,吸引了不少女性的眼光,经常有过来搭讪的女明星,商业巨头的独生女,政界女强人。
“尹断爻,原来你在这儿。”循声而去,竟然是于素。尹断爻与她也没见过几次面,不算熟。不过此时他正被一个女人缠身,为了尽快想办法脱身,他故作一副与于素很熟络样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于素一起离开。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免费吹吹海风,这也是种享受。”尹断爻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缓缓呼出,比起先前轻松了不少。
于素瞥了他一眼,笑着说:“亦末成了别人的新娘,没想到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说笑。”
“不笑难道哭吗?”他侧过脸,对着于素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按道理说,她早已在五年前就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怎么,要放弃?”
“若是真要放弃的话,我就会跟刚刚那个女人要电话了。”
于素轻哼了一声,扬了扬声调,“果然是个讨厌的人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没什么好感。”
“我就说,那时候为什么总感觉有种冷冷的寒意,原来如此。”他动了动眉头,上下打量着于素。
“走吧,时间快到了,亦末还等着我们。”
“我们?”他疑惑。
于素一把挽过他的手臂,“今天你是伴郎,而我是伴娘。”
13.
婚礼正式开始。
先是三艘游轮上的烟火腾空而起,无数条龙行焰火直窜入天际,随之,夜空中下起了流星雨。接着,亦末踏上铺满蜘蛛兰的中央长道,道路的两边从地上冒出整齐的金色的烟花,同时摆放在会台旁边的六座竖琴旋即奏出优雅的乐曲。伴随着清越的琴声,她缓缓走向站在另一头的叶子祭。
面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尹断爻无法看清此时她眼里闪耀的是何种光焰,但是却读出她的唇角没有丝毫的笑意。
尹断爻就这样注视着她从自己眼前走过,去了叶子祭身边。有一瞬间,他张开口,有喊出她名字的冲动。不过他终究只是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至新郎新娘面对面站立,准备开始婚礼仪式,音乐才戛然而止然后,牧师主持仪式,经过了祝酒,交换戒指及宣誓,双方互说“我愿意”后,牧师正式宣布两人成为夫妇。
接着,叶子祭拥紧亦末的腰肢,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在一片欢呼与掌声中,尹断爻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咧了咧嘴,默默垂下头,微微地合上了眼。
“砰砰砰……”一连串类似这样的声音打断了叶子祭与亦末完成最后接吻的仪式。
原来是会台上方漂浮的气球一个接一个地爆破了。奇怪的是从破掉的气球里飘落下一张张照片。
叶子祭用手接住其中的一张,随意地拿起来看看。
顿时,叶子祭湛蓝色的瞳孔放大,眼里满是惊恐。他一把将亦末推倒在地,疯了一般地撕碎照片抛向空中,随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停地摇头,喃喃自语。他言语激动,情绪失控,一个趔趄推翻了在一旁用成百个酒杯垒成的金字塔。玻璃破碎的尖鸣,夹杂着他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他已然完全失控,掀翻桌椅,砸碎杯盘,最后抱着自己头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十分痛苦的模样,有几个保镖冲上前却无法靠近他。
这时,亦末赶紧跑过去死死地抱住叶子祭,无论遭到他怎样强烈的冲击都曾不松开手。她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或许是亦末的声音开始让叶子祭恢复了意识,渐渐地,他不再挣扎。亦末这才松开双手,喘了口气,“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用害怕。”她温柔地抚摸着叶子祭的面庞,语气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滞。
叶子祭突然拾起地上的一把餐刀直插亦末的心脏。纯白的婚纱上立即渗出了森森入目的鲜血。他一抽刀,鲜血四溅,溅在他的脸上,烧灼着他扭曲且肆虐的笑意。洒在洁白的蜘蛛兰上,令那个童话的世界开始崩塌。
亦末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她竭力张开嘴动了动,听不清究竟对叶子祭说了什么。之后,她缓缓地闭上眼,在倒地的刹那间被尹断爻接在怀中。
尹断爻的手触及到她胸口溢出的鲜血,温热的,粘稠的。突兀的红色在尹断爻的视域里渐渐延展开,无法阻止。他用手掌托起她的面颊,亲吻她的额头。他的眼泪滴落,混在她的血液里,“不要睡,醒过来。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要离开,不要害怕……”
于素在一边早已泣不成声,不停地叫着亦末的名字。
而严泽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她便是叶子祭的母亲,之前为这次婚礼专程从英国赶回来。严泽一直阻止她去叶子祭的身边。女人失声哭叫,怎么也挣脱不了,狠狠地咬了一口严泽的手臂。严泽默默忍痛,始终不肯松开手。
会场乱作一团,宾客四散,尖叫声不断。四五个保镖围上去欲将叶子祭擒获,都无济于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随后又上来七八个人,这才把他勉强压制住。
不知怎的,保镖中有人痛叫一声,离奇倒地。不久,先后五六个保镖都遭遇了同样的状况,相继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蜘蛛!”一人大叫起来。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其中一个倒下的保镖身上,果不其然,一只全身通红的蜘蛛正伏在上面,蓄势待发。周围的人全因忌怕而不敢靠近。
叶子祭趁此机会逃出会场。
14.
叶子祭去向不明,那只红蜘蛛也随着他消失了。据目击的人说,亲眼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人跳海。目前警方正在海上进行搜捕工作,但仍然一无所获。
叶子祭母亲的情绪不稳定,几度昏倒,打过一针镇定剂之后,现在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亦末还在急救室里进行抢救。因失血过多的关系需要输血,但亦末是属于稀有血型,医院里这种血型的血存储量不够,从其它地方调配过来又怕来不及。作为她亲生父亲的严泽又怎能袖手旁观。为了救亦末,严泽私底下与医院交涉,然后院方同意他作为献血者。
手术室外,最后剩下的等候的人是尹断爻,于素,还有亦末的表伯表母。
“唉,好好的一个婚礼怎么就搞成这样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有旦夕祸福?”亦末表母的话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啪”,响亮的声音盘旋在寂静的上空。于素红着双眼愤恨地看着她,扬起的右手还未放下,她的脸颊立时红肿起来,看样子于素下手不轻。
“你……你……”
她捂着受伤的脸,还没来得及将话说清,于素又狠狠地抓扯着她的头发,情绪激动地咆哮道:“你这个死女人!人都被你害成这样了还在一边说风凉话。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已经把我害得那么惨,现在还要来害亦末。我告诉你,大不了今天我跟你同归于尽,如果亦末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于素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
尹断爻和亦末的表伯费了不少力才将厮打的两人分开。
“臭丫头!”表母说着便扬手朝于素挥去。
尹断爻在半空截住她的手,“她一个孩子,你又何必跟她计较。”
她一连冷哼几声,厉声道:“孩子?就算是孩子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尹断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尹断爻收敛起笑容,眼神兀然变得凌厉,“代价?是啊,总有些人将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他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他的气势具有强大的压迫感,令她微微动容,全身不禁颤了一下。
“好了!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站在一旁的表伯终于发话了。
表母识趣地甩开尹断爻的手,乜斜了于素一眼,不再说什么。
经过漫长的等待,手术结束。
尹断爻和于素急忙围上前打听情况。
“伤口很深,离心脏的位置太近,”医生顿了顿,叹了声气,嗫嚅着:“情况的确不乐观,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尹断爻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于素双手环膝,坐在地上哭泣。
表母耸耸肩,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丈夫。
关于此次事件,五花八门的新闻报道铺天而来。医院外每天都守着大批记者。亦氏企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叶子祭不知其生死。
这一切的一切,尹断爻都不关心。他只想时时刻刻守在亦末身边,就这样守着她,就这样看着她。他一直想做的,是替她抗起所有沉重的背负,让她可以成为一个孩子,安心地接受拥抱与温暖,害怕和寂寞的时候可以说出来,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时候就笑。
这是自不量力吗?这是奢望吗?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对你没用,所以我并不是来劝你的。无论我站在哪个角度,都应该跟你道声谢。”严泽俯下身抚摸着亦末的面颊,“孩子,真的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声音哽咽。
“严叔,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疑问,事到如今,你有权利知道一切。”严泽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这照片就是那阵在婚礼现场时从气球里掉落的。”
照片上,是两个孩子。男孩将女孩高高抱起转圈,他望着她笑得纯稚,她的神情微微愕然。他们的背后是一片蜘蛛兰的海洋,明媚的阳光飘洒下来,犹如上帝赐予他们的恩宠。这就是一个美好且梦幻的国度。只属于他和她,外人无法进入。
他拥有湛蓝色的瞳孔,而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