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孩子，谁又不是》之界

26、第七章（5）

　　9.
　　“小乐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你，还让我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在尹断爻见到亦末之前，他曾不断地试着让自己平复下来。严泽告诉过他，知道得越多就会变得越挣扎和矛盾，这便是一直对亦末隐瞒的原因。同样的，他现在也徘徊在进退两难的境遇里。

　　亦末打开盒子，随之一笑，“谢谢。其实对我来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小乐，你替我转告她，我会好好珍藏的。”
　　“我知道，重要的不是这个MP3，是里面的那首摇篮曲对吧。”尹断爻嗫嚅着。
　　她抬起视线，瞳孔里带有些许的惊愕。“你听过？好听么？”她笑着问。
　　“很好听。那曲子，是你母亲唱的？”
　　她微微颔首，低眉垂目，“她是个很漂亮的人，不喜欢笑。她对我很严格，和父亲一样不会与我过份的亲近。直到她躺在病床上即将离去的时候，她用最后的力气唱完了这首摇篮曲。那是我听过最动人的曲子。”她叹了声气，“说起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让那么美丽的母亲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所以我也没资格向她奢求什么。”
　　“那不是你的错！”尹断爻兀然高声，引来她诧异的目光。他赶紧压低自己的声调，“哦……不是……我是说你不要自责。人嘛，各安天命的。”
　　“这就是你们风水师常拿来安慰人的理由？”她笑。
　　见到她的笑，他顿时感到喉咙哽咽，如同被重物压抑，有种难以名状的难受让他喘不过气。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巨响。寻声望去，星星闪耀的夜空上方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今天是什么节日么？”亦末撇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烟火问道。
　　“我想想啊，对了，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是吗。”窗外的烟花与映照在她的眼里，显得格外美丽。她看着那些街道上驻足仰头看烟火的人们，会心地笑了。
　　忽然，尹断爻发现她眼中有刹那间的异动，随即又黯淡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沿着她的视线望去，他看到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我们走吧。”他说。
　　“去哪？”她问。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我是不能随便行动的。否则会给很多人都造成困扰。”她环视四周，各个角落里都有保镖。自从她继承亦氏企业以来，出门自少要带上十几二十几个保镖，这是无法避免的，她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尹断爻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一个半小时后送你回家应该没问题。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就让他们都跟着吧，但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跟得上。”他眯起双眼，笑得有几分纯真，又带几分隐忍。

　　尹断爻的车带着亦末一路狂飚，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后面一开始有三辆黑色的车紧紧跟随，几个十字路口下来，尹断爻便摆脱了他们。
　　“十八分钟，比预计的整整多出了三分钟。”尹断爻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不知道是我的技术退步，还是应该说是你的那些保镖能力太强。”
　　“你擅长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那是当然。你到原来的地方去问问，提起尹断爻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都认识。十七岁那年我可是带出了好几个现在都有名的飚车车队。额头上这伤疤，就是那阵车子发生意外时留下的，还赔上了一条生命。”说着，尹断爻撩开额前的头发，凑到亦末跟前。
　　光线太暗，亦末睁大眼贴近了些，“哪有伤啊，明明只有一个小疙瘩。”
　　“对，就是那个疙瘩。你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紧急。我一个急刹车，与面前的蚊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在那只蚊子即将死去的时候，它还咬了我一口，我可是用自己的血来祭奠它的壮烈牺牲。”他嬉皮笑脸地胡扯。其实，这些话也不尽然是假的。曾经的他的确是个飚车的高手，大大小小的事故也发生了不少。不过后来是因为自己玩腻了，又转了行做其它的。
　　亦末被他的话逗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缓解。
　　她对他说：“谢谢你了。”

　　10.
　　尹断爻拉着亦末去了游乐场。有很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这里的营业时间就会结束。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嗯？！”

　　尹断爻跑去买了两张摩天轮的票，不由分说便将亦末带去了。
　　“我也有十来年没有来过了。以前就觉得从这里看城市的夜景是个绝佳的视角，现在，这个城市应该更美才对。”他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自顾自地说着，一边回头看看亦末。
　　她一直埋着头，呼吸急促，全身僵硬，双手紧紧抓牢座位的边缘。看上去她十分的不安和紧张。
　　尹断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手心湿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恐高。你抓着我的手吧，要不，抱着我也行。”
　　“我不害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
　　“是是是，你不害怕，你一点都不怕。是我恐高行了吧，你可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啊，说不定我会昏过去的。”他无奈地笑了笑，附和着她，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她的个性，他算是没辙了。
　　亦末的手丝毫不敢松开。此时他极力掩饰心中的得意，因为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被她需要着。这样的感觉很幸福，很温馨，很踏实。

　　“快到顶端了，你就看一眼吧。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市的全貌。”他试图劝说一直低着头的亦末。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凝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相信我，没什么好怕的。从这里你可以找寻到曾经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真的。我要是骗你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哪里又怕了。”她猛然抬起头向外望去。一瞬间，她感到头晕目眩，身子重重地往后一退，被尹断爻接住。
　　“慢慢来，不要急。我会这样守在你身边的。”他在她耳边低语。

　　听了他的话，亦末定定神，缓缓地探出身。尽管她依旧有晕晕的感觉，但他一直在身后扶着她，她知道他不会放手。
　　她说：“真的很美。其实这是我第二次坐上摩天轮，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
　　“第二次？第一次是和谁啊？”他问。
　　她不再言语，他也不再问。两人一起在高处凝望这城市的繁华与荒芜，看生命的流动，看世间的沉浮。
　　是世界在转动，还是摩天轮在转动，抑或是我们一圈又一圈地来来去去，没有停留。

　　11.
　　一大清早尹断爻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夏曼打来的。
　　“这么早，干什么啊。”他仍处在睡梦意识状态，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还睡！出那么大的事，你还睡得着？快打开电视看看。”夏曼的声音近似于叫嚣。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电视。

　　“于昨日晚，有人见到亦氏企业总裁与一名男子驱车来到游乐场。两人一起搭乘上了摩天轮，关系甚是亲密。事后，据了解该名男子正是现今有名的风水师尹断爻，更有知情人士称两人早已熟识。今日一早，在亦氏企业公司门口聚集了大批叶子祭的拥护者闹事，他们全是不满亦氏企业总裁不检点的行为。有相关经济学专家称，此次事件如若处理不当将会引起亦氏企业股票市场大跌的情势。到目前的为止，亦氏企业仍采取回避态度……”

　　尹断爻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因为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失误而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这一段时间下来，尹断爻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成天被一些记者追问与亦末之间的关系，不得清静。这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日程。还有狗仔队常常埋伏在他家附近，打那之后，他家的窗帘就再也没有拉开过。
　　亦末那边的状况他打电话去问过，但她总是喜欢把事情一个人扛，问也问不出什么。反而是严泽告诉他，她最近面临的压力很大，有一次还差点遭到闹事者的袭击。叶子祭虽然公开表示过，反响却不是很理想。到目前仍然没找到解决的方法。
　　严泽还劝他要放宽心，亦末绝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一定要相信她，再困难的日子她都曾挺过来了。

　　尹断爻一拳冲击在白色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开始憎恨自己的天真，憎恨自己的无力。是不是自己太过狂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说要守着她的，可现在让她独自一个人处于逆境之中，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真是个混蛋！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苦笑，自嘲着。
　　他放下拳头，墙上映现出一个清晰的血印，殷红的血，仿佛融合了他无法宣泄出的情感，濒临即将坍塌的边缘。

　　不久之后，报纸刊登出亦末与叶子祭将于亦末二十一岁的当天，举行结婚五周年庆典。按照叶子祭说法，因为他们两人当初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举办婚礼，所以想趁这次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补办一次盛大的婚礼，到时候会邀请亲朋好友和各界知名人士。
　　此消息一出，立即引得沸沸扬扬。
　　更令尹断爻猝不及防的是，叶子祭竟然主动打电话来联系他。

　　“很意外吗？”叶子祭的声音里带有略微的笑意与挑衅。从电话那边传来了规律且清脆的声响，不知怎么的，会让人嗅到死亡的味道。
　　“有点。我们之间，想想或许真没什么好说的。”
　　“同感。不过我是来请你帮忙的，当然不是帮我，是帮你心爱的人。”
　　尹断爻声音一沉，问：“要我帮什么？”
　　“哟，问得可真快啊。果真是……”叶子祭不再往下说，转而笑了几声，“我说的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我的时间很多，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着急。……”

　　听了叶子祭说的话，尹断爻眉头渐渐皱起，脸色变得凝重。
　　“你拒绝也没关系。”叶子祭说。
　　“没那个必要，我答应。”尹断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顿时，那种规律且清脆的声音停止。叶子祭在电话里的呼吸频率开始紊乱，他不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