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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大暑·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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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孤独的剑客。
他剑术精湛,无往不利,自从他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中,就没见过他杀不了的人。
他的名字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气息叫人胆战心惊,光是看到他漆黑的身影就会失去全身的力量无法逃脱。
他是这样锋芒毕露,为世人所惧。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女子,他们彼此相爱了。
他们结为夫妻,走到了一起。
他成了一个卖药郎,每天采药赶集,补贴家用,偶尔种种菜地。
她作为贤惠的妻子,挑起了繁重的家务。
他说,他再也不会轻易拔剑杀人。
剑已入鞘,锋芒敛尽。
她就是他的鞘。
剑与鞘在一处,才是完整的。
“所以这是整个谜题的最后一部分。”黎靖把泛黄的纸页放在摇曳的烛火上,纸张瞬间点燃,黎靖一松手,它就摇摇晃晃地落下来蜷曲着成为灰烬。根据山河社稷图的指示,这部深埋于昆仑雪山的无名之墓中,折损了几十人花费了十几日才挖出来的古老经卷,今天终于被黎靖破译出来了。
“是的。你应该已经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吧。”李倓的身影在墙壁上被拉长扭曲,今日他是微服出行,没有平日的金冠华服锦袍拖地,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个气度高雅的贵公子。
“嗯。”
“现在最后一部分已经补完,你来说说看。”
“零卷,描述的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罗刹被佛祖点化,决心成为拱卫佛法保卫修行之人惩恶扬善的护法,他时常骑着白狮提着宝刀,然而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他背着所有人秘密制造了一把武器,弑神之器,以阴阳为源的这把武器有着毁天灭地永无止境的力量,因其太过锋利进而成为不详的妖刀……”
“等等?”李倓打断了黎靖的话,“刀太过锋利就被成为妖刀?那藏剑山庄岂不是应该查封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王爷。”黎靖平静地眨眨眼睛,“此刀之所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因为三个原因:其一:它的绝对破防之力实在太过凶残,绝杀之器自出生起就煞气极盛,这是由器物‘为了绝对破防’而生的意义而赋予的。其二,这把刀诞生后确实杀生无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刀下冤鬼无数,刀锋血腥太重故而及其不详。其三,此刀主人本身是为地狱罗刹,性极凶恶,刀为其主戾气浸淫多年,始终忠实贯彻持刀者杀伐的意志,种下如此恶因自不可能再得善果。”
“那么这个罗刹到底意图行善还是为恶?”
“王爷你应该有所耳闻,所谓罗刹其实并不是单指一个个体,这本来是一群性及凶残害人无数的鬼怪,然而其中却出现了一位好食恶人恶果专吞污秽毒瘴的罗刹,佛祖念其善因已深颇通慧意,因此特派人前往点化助其修行,罗刹果真性及聪慧修成正果,未多时已成神王形,位列十二天护法罗刹天中,誓约正法破邪。打造出了宝刀后,他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刀头饮血煞气深重,终于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反噬主人,污其心智。罗刹狂性大发,斩杀其左右二侍天女,一路杀出十二天,在这把无视任何防御的杀器面前,根本无人能抵挡死亡的下场,其余护法尽全力阻拦却死伤大半,随后罗刹流入人间,所经之处无不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惨象之绝更古未有。”
“然后呢?”
“贰卷,罗刹单枪匹马戮战群雄,一方人多势众,一方神器在手,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死伤惨重,女娲作为万物生命之母,心有不忍,委托西王母出面调节,道只要罗刹放弃那把神器,他们就可以既往不咎。”
“事实上,这场疯狂的杀戮中,那恶鬼是败的彻底了吧。”
“王爷所言不错,罗刹战了几日,早已精疲力竭,力不从心,纵使杀器在手,也觉回天乏力,他已经明白了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对抗全世界,他求生的意志非常强。”
“他答应了?”
“是的,他当着众神的面将那弑神之刀折断,抛入凡间,也就是从现在所谓的‘诛仙台’扔下的,那刀又回到了当初被锻造出的地方,掩埋于坚冰与暴雪之中。叁卷,阿旁还是遭到了严厉的报复,不过他从未有过七情六欲,因此不能剥夺神位,只是封印了能力,贬下凡间,在保存记忆的情况下,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
“等等,你说那个恶鬼还有名字?”
“是的,人称阿旁罗刹。”
“不过这也叫严厉的打击?保留了他永生的能力,作为对一个叛主罪人的惩罚是不是太可笑了?”
“王爷,对凡人来说,永生是一种值得用性命去交换的好事,但假若您真有了长生不老之术,当您活了五百年,一千年……不,您活不到那个时候,不出五百年,那永生之人必会自裁,尝尽世间千愁百苦,生无可恋,罪无可恕,不生不死,行尸走肉,这些,王爷您还年轻,想必无法体会吧。要知道,神所居住的地方,时间几乎是静止的,他们感受不到流逝时光的摧残,他们几乎永远都保持着最祥和的状态,但是人间呢?王爷您这双眼睛在短短二十年间,见过了多少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人间百态对永生之人而言,最是洪水猛兽,况且阿旁的灵魂,每次投胎都是受到恶意驱使的,他的命运被上位的神捏于鼓掌之间,随意玩弄,受尽劫难,自他折刀以来,已过千万年之久。”
李倓盯着那摇曳的烛火,神情严峻。
“还有,最可怕的并非只是这些,传说曾死于阿旁刀下的一个小女孩,死前竟然不哭不闹,只用连恶鬼都为之胆寒的眼神盯着行凶者,口齿清晰字字千钧地说了一番话,只为了下一个最刻毒的诅咒。”
“诅咒?”李倓转过脸来。
“要知道,力量这样可怖的器具不管以什么心态存在,都是难以控制的,就算作为锻造者的阿旁也一样,饱饮了滔天血海的怨气后,那刀传达的血腥的戾气连阿旁本人都感到害怕,也许这就是他当时没有立刻将女孩击毙而是给了她弥留的时间完成诅咒的原因,诅咒他终有一日被自己锻造的妖刀所杀,尸骨无存,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这可真是玄之又玄,这女孩是何方神圣?莫非这就是天罚降下的征兆?这诅咒灵验了吗?”
“肆卷,阿旁深知这诅咒的厉害,且那妖刀散发的杀气连他自己都害怕,他知道自己确实驾驭不了这种逆天的存在,但骨子里依旧不肯认输,他发过誓,只要让他找到那刀,他就将其熔为血水,蒸发殆尽,为自己争取到底。”
“那刀……从诛仙台扔下,还能存在?”
“诛仙台对一般的神或仙确实是杀伤力很大的存在,但是那弑神刀是什么样的东西,那刃中饱含着杀戮和毁灭的意志,那种意志已经强大到可以对任何个体进行精神污染,区区诛仙台能将它如何?它的刀身被折,意志与精神却尚且留存。”
“那它以何种形式继续存在呢?”
“伍卷,刀有魂,刃有灵,其志不灭,杀意更甚,堕入轮回,存于六道,寄于凡胎,行走人世。”
“伍卷是倒数第二卷了吧?”
“是的,最后一卷,就是这个男人与女人,剑与鞘的故事。”
“最后一卷一定是最重要的线索,破解了它就能直接找到那弑神之刀。”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它是在是太难理解了。”
“一个人……一个目前还健在的人,我们假设他还健在,他是找到那刀的关键。”
“正是这一难题难以破解。”黎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茫茫人海,如何去找到这么一个人?”
“他肯定有些与众不同。有一些……难以掩饰的特质。”
“我师父在这一点上没有明说,我们无从揣测。”黎靖看着窗外阴雨绵绵,“我恨雨天。”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
李倓刚说完,门外就有个随行乔装的侍卫行礼道:“王爷,天一教来人了。”
“让他们稍安勿躁。”李倓背过身去,“本王还有事。”
“是。”
那侍卫刚要退出,又被李倓叫住:“你去给本王查清楚悬赏通缉版上所有人的名单,再去一趟大唐监狱,分别与浩气盟恶人谷通信,让隐元会拟一份进行过屠杀,主城被守卫抓捕过此类人的名单,五日内交来。”
“是。”
那侍卫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退入黑暗。
“王爷,”黎靖忍不住开口,“天一教……”
“烛龙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他唇边浮起一丝嘲讽,“拿走了最后一份,且如今剑圣已经已经在前来融天岭途中,断不可能再有变数。”
“王爷,关于江湖中人的情报您给了五日期限,拿着之前,剑圣恐怕早已到了融天岭,且那关键的一人还未找到,就算拿到了重铸过的弑神刀,也未必能发挥其全部威力啊。”
“司徒念其人刀技如何?”
“炉火纯青,臻于完美。”
“刑怖此刀又如何?”
“我只听说其刀下亡魂无数,至于其破防的能力能否达到原始水准,恐怕很难。”
“时间不多了,本王要做最后一搏,能找到那人也好,找不到也好,司徒念和他的刀必须就位。”
“只要他姐姐在我这儿,他就不可能真的逃掉。”
“你要继续看好她,对了,你可有认识什么……可疑的人?”李倓眯起了眼睛问道。
“首先,王爷,我本人应该就符合你的审查标准,其次,我所熟悉的那些高手您的探子肯定不会漏过,我自己也不敢确定,不过……”
“不过?”
“有个人……应该只能算可疑吧。”
“什么人,据实说来!”
“此人十八岁之前的履历是一片空白,连隐元会也视其为盲区,至今还无从查证,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孓然一身到如今,不过他是个主修离经心法的大夫,王爷你要查他吗?”
“离经……”李倓坐在棋盘前,看似无意地抓起一捧棋子,“查!既然他刻意隐瞒,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
“王爷英明。”黎靖躬身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