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竹素》梵天Suzy

47、第四十七章

　　诸葛岚不在的时候，都是陆骞把控金绢纸等最赚钱的纸品和药品的事。特别是金绢纸，那纸药居然要分三次，步骤更是复杂。即使陆骞这样谨慎心细的人都做砸了两回。
　　但他没得话说。这些年都是女儿为主在操持家业，商事战事农事，连半日的清闲都没有。以至于偶然看到族里的姑娘们嬉笑游玩时，都是皱着眉头的：凭什么他的女儿如此劳心劳力、流血流汗，穿的也没有她们好，日子更不及她们的没心没肺？
　　“阿骞，怎么，有烦心的事？”大舅子难得回家探望老父，正巧看到妹夫冷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赏梅的女孩子们。
　　“大兄，寻常女孩子们在家，就是这样打发一天的？”
　　“她们一年到头也出不了门几回，所闻所见不过后宅方寸间，见识当然不可能与阿岚比，所以婚事和族务也由不得她们自己做主。”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诸葛贺都不会难为入赘的妹夫，尤其是现在农官的职位，没有侄女阿岚的全力支持，很难像如今这样只要埋头做事，大家都笑脸相迎——哪个士家子弟懂那些农务？而寒门出身的官员文章过得去、事务就不行了，也不可能与阿岚送来的精干随从相比。所以最后部里的农事实务活计大半是他在做，虽然忙碌些，但不用管人事倾轧，也不需要勉强自己掺和那些很费钱的风花雪月。
　　“就是觉得阿岚太过辛苦。不过想想，这乱世间，悲惨的人到处都是。与几乎灭族的王谢相比，我们算走运的。”还有嫁入这几家旁支的诸葛家的女儿们，当年可是好婚姻，可结局却是家破人亡。“阿岚也是靠自己血汗才好好的活到今日。”
　　“嗯，阿岚来信说，让我们推六弟出仕，到户部或兵部，从最低的八品庶务做起。她出随从兼护卫。”从经历和特长来看，都是好手，不过身价可不低。
　　“兵器？”陆骞若有所思。
　　“是。兵器，还不是有油水的军需。没多少大家族乐意插手做这样辛苦的事。”皇帝有些忌讳大世家，虽然在品级官职上还是大方的，还大力扶持乱局中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各家嫡支，幸存者各个有官阶，还有几个给予了实权。但诸葛家这样的家族，不豪富奢华却名声极好，在新朝很有前途。
　　“……阿岚还是处处考虑得多。”
　　“呵呵，她还提到在兵部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旧识。”
　　“她毕竟在陛下的军中打过仗。”
　　“你也赞成？”
　　“大兄，阿岚说一不二，我只有支持赞成的份。”
　　“哈哈哈哈——”诸葛贺大笑出声。也就是陆骞这样的父亲，才养得出阿岚这样的女儿吧？那娃儿虽然实在不贤淑，但她那样子，对活命、对家族，真是极好……他想起二十岁刚出头便惨死在夫家的长女和外孙，她只比阿岚大一岁——不由停下笑声，努力地压下泪意。“唉，阿骞，阿岚那样的，挺好，真的好……至少能活得很好。”

　　***

　　诸葛岚的提议立刻得到外祖父和族里的大力支持。
　　谁也没有问过诸葛蓁想不想出仕。这由不得他想不想，而是必须去做且必须做好。诸葛蓁也很郁闷，但是他清楚，自己既非嫡长也不擅长经营，就是颇为喜爱制作兵器之类的东西，就这点本事，能拿出两个女儿的嫁妆已经有些困难了，亏得自己没有庶出子女，也养不起妻妾成群，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诸葛岚派了三个能手过来，既是送信，也是以后跟着诸葛蓁的随从主簿——其中一个其实还是刘礼的人手。她开价一向高得惊人，但是人选的素养也极高，不仅精通庶务、识文断字，还颇会做人，而且还都凭着点军功得了良籍。培养这样的人才十分花心思，也确实值得给个吏员的位子以及十亩良地的收益。
　　不过，诸葛岚这个旧主的价码也不低：铁器坊。
　　族里对诸葛岚接手铁器坊没有半点反对。她本人的武力和队伍的武力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有一年，在族中长老和尊长们面前，骑在马上，将一柄西域弯刀使得令人后脖颈冒凉气。加之有点消息来源的都知道，蜀汉刘氏后裔与她是生死之交，两处的武士更是经常统一调配，现在能与诸葛岚相比的武力，基本上只有吴郡几个著姓的数倍于她的私军。
　　铁器坊里的匠人们也极为高兴。阿岚小郎君要求严厉，但却非常慷慨大方，甚至还有几个专门培养他们这类家庭孩子的学堂，男女文武的，统统不拘，连他们这样贱籍人家的女儿也能学习手艺礼仪，若是出挑的能文会武的，更是每日吃肉、节庆穿绸，还配有驴车和粗使仆妇，简直比一般富户家的女孩还要过得好——只是小郎君对这些孩子的训练十分严格，每天只有半个时辰是清闲的，其他不是在学东西、就是派出去练习做事，但只要坚持下去，那么这些孩子前途无量，别说吃饱穿暖住瓦房，连脱籍为良的事也很常见。
　　为了自己的孩子们，作坊里的匠人们愿意为诸葛岚去死。
　　“这些刀不急，但每一柄都要过关。”阿升现在是诸葛岚身边的一等管事，不过他不高兴放弃部曲的身份，因为一旦放弃主从身份了，从此就是雇佣关系，随时得回去吃自己。他还等着主子安排收养俩小子承接香火，然后在山清水秀的庄子里养老。他和长大了的李子被派来坐镇铁器坊。别看阿升平日笑眯眯的，称得上谦恭有礼，看上去十分无害，可一摸到兵器，立刻化身无畏勇士和挑剔主顾，不论哪一种都用得虎虎生风，弓箭更是百步穿杨，稍有半点分量不匀或是小瑕疵，都能给你找出来。
　　“是是！宁出精品，不滥充数目字。”
　　铁器坊里的匠人对诸葛岚的仰视更上一层楼：阿岚小郎君的部下都是些什么魔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