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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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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污弄脏了草蓑衣上和油纸头冠套,不过这玩艺便宜得很,直接扔掉;只是靴子是诸葛岚心爱的,只得尽量清理。
刘礼见怪不怪地换了身素服,还以过来人的身份对闻人瑛道,“阿瑛大可以不参战,这样保持风度。你别学阿岚,她武艺高,即使乱军之中也能提了一马车的人头回来,熏着冷香地去找主帅领赏,让其他将领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礼说的是事实。那时诸葛岚的勇武与考究让其他的将领们都不知该鄙视还是钦佩还是无视——还有,她把所有的战功都算在部下头上,还用功劳用钱财用粮草用良药……等等手段,让好几个部曲成了良籍,看起来很蠢,可这些部曲在有生之年大概都不会背叛——他们的子女则随缘,这是诸葛岚对刘礼提过的,家生子不是既有利也不利,所以不妨先培养着,用得好再雇个十年八年,不好用就吃自己爹妈去!现在刘礼也被她带习惯了,人手不论多论精,不在乎是否家生而在于是否有用——江陵大难中,他的家人大多身亡,而部属护卫们却大半跑出来,可见忠诚这回事与出身真没什么关系。
经历、武艺、经验不如人,闻人瑛开始从别的地方找场子。
可惜,刘礼对典籍倒背如流,而诸葛岚不读经文,却对史书中犄角旮旯的笑话如数家珍。
“……丹砂中炼的水银可作江河;朱砂可作画写字;辰砂可安神,但用多了会梦魇……但你别跟始皇帝一样所以有长生不老丹。常服丹砂炼的丹保证英年横死……哦,你瞧,寡妇清的生意可了不得,只要不惜人命献上丹砂所炼的水银、炼丹用药的辰砂,那绝对值得册封。不过最要紧的是她是巴国人,传说其祖上是大巫,有通神之能……不过你我都知晓,若是真有神灵慈爱世间,哪来建康之祸、江陵之难——”
诸葛岚要么不高兴说,一讲开那绝对可以把任何人的嘴巴耳朵都堵上。闻人瑛也因此十分纠结为难:这位诸葛家的新秀,怎么说呢……真是太难评价了!还有,哪个蠢货谣传这家伙是女的来着?这等笑着杀人、哭着抢劫的货色,怎么可能是女的!!
好容易熬到回蜀中新家园,闻人瑛边乐着数着战利品——他被诸葛岚带坏了——边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回复族长和家中长辈们,哦,还有他的妻子,就从来只把诸葛岚当成有趣又大方的兄长……哎,对了,自己的长女应该会说话了吧?
将闻人瑛安全带回蜀中,就和诸葛岚没关系了,之后他的出路会由两家主事长辈去定夺。
“这孩子不错,有悟性,拿得起、放得下,文武都能看看。”她对五堂叔如此评价,“阿叔,这个女婿选得好。”
诸葛昀瞅了侄女一眼。孩子?去!她自己今年刚满二十,还是嘴上没毛的年纪,不,错了,还是年轻女子……呃,也不合适,这小子从头到脚完全没有女子的温婉可言……反正、总之,也就比闻人瑛大个两岁罢了,但论起经历功劳,倒是将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远远甩在后面——她要是个男孩子,自己一定培养了当下任族长!
“阿岚,这次辛苦了。对了,阿贺这两年做得不错,现在升到户部的郎中,还是管农田那一摊子事——”
诸葛昀暗暗高兴地看着诸葛岚的脸拉长了。她的大舅舅压根对农事只是了解,绝不精通——精通的是她送去的心腹!好极了,现在阿舅升官,那么她要做的就更多了!
“阿叔,阿舅的职田会增加不少吧。”她从母姓,所以私下和明面上的称呼不一样。反正只要自己人明白她在说谁就行了。
“正是。现在超过一顷,其中可以有各百亩以上的上等水田和菜田。”诸葛昀兴味盎然地看热闹。
“好,我出一个一等随从,值十亩菜田,一个二等随从值五亩!”诸葛岚自诩族里一等一的奸商,反正她是独生女、有养家糊口照顾父亲的责任,不需要任何顾虑,所以讲起价钱来绝不手软,可也不会敲诈自家人就是,这个价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不错,很合理。”连诸葛昀都不能昧着良心说侄女在讹诈,最多就是不便宜。“那田是给你还是给你部下?”
“给干活的人。买他们的经验智慧,这个价真的很便宜了。我还得负责他们孩子上课的束脩。”
“去!束脩就不用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部曲属下的先生都是现成的或者是捡来的,没一个是你花钱请的!记着,你大舅的品阶现在算是族里最高的了,他会当官,人缘也好,你平日多帮着点。”
“是……我去打仗不就是阿叔和大舅的面子嘛——”
“滚!你那回讨的好处还不够多?!”
“哦……阿岚告退——”
“去去。早些会,别让你父亲担心。”
诸葛岚一副泼皮无赖状,让威严惯了的五堂叔也没法子。可她大局上从不犯错,这一点让长辈们很放心,很多事只要把厉害讲明白,她自然会去做。于是,她是小一辈中唯一敢在长老、叔伯父辈面前没大没小,却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惩罚。
回到庄子,诸葛岚头一件事就是从头到脚狠狠清洗一番,然后抓着装了甜米酒的陶瓶跳进热汤里泡小半个时辰。
族里某位长者自酿的桂花米酒十分香甜又不醉人。这酒不卖,也不交酒税,只送族人和亲友。同样的,族里还有织染坊和绣坊,只收族人的工钱和赏钱。原本诸葛岚拿衣料服饰得付账,因为对方不收纸张作为交换物,但现在她手头有了陶和瓷,还有蚕茧和粮食,于是大家以物易物、各取所需,也省下了很多钱。
这些年流血流汗的,倒也攒下不少身家呢!她愉快地在心里算了算总账,然后与父亲一起吃饭,饭后喝茶、讨论些新奇的陶瓷样式甚至小家具,再约了刘礼——算算账去!
其实刘礼那边也在算账。
不过人家可严谨多了,一本本账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主人压根没有避开诸葛岚的意思,后者自然是大大方方旁观,还随手翻翻。
“你今年坡田的收成不是特别好?”管了这许多年的农事,诸葛岚比大多数农官或大管事都精明,也更了解症结所在,特别是坡田和药田方面。
“有几片地引水还是有问题,我干脆种茶、种树,栽茯苓了。”还放养鸡只。这鸡真真是实用,出门也能带上以改善伙食。
“你那些水田倒还行,就是少了点。”
“有几块水田,太远了不好管,干脆和想要的人家换了林地。”
“林地?”
“靠近我们的别庄那里,以樟木和竹为主。一整片,不过没有大的溪流。”
“换得可公道?”
“公道。”
“那就算了。不然我替你收拾一下买主。”直到弄死,就看刘礼受欺负的程度了。
“呵呵,阿岚,我也一样啊!”
想起之前数次联手“收拾”人的经历,两人哈哈大笑。
“诶,我今年初遇到了你六舅。现在族里的箭矢是他在做了,你知不知道?”有时刘礼会将诸葛氏与刘氏混淆起来。
诸葛岚目光闪烁。
“我倒觉得你六舅舅为人圆滑,真的做起事来又一丝不苟,是出仕的好人选。”
“……兵?”
“小官的话应当问题不大。再跟两个匠人出身的随从,没有做不来的道理。”
“我这就写信给外祖父。嗯,举荐人也好办得很!”
“你外祖点头,只要跟你阿叔说一下就行了。”
“六舅名下田地不多!好,我支持!”
“你打算投田免租税?”
“投什么投!我那几块零星平地管起来挺麻烦的,又都是中等地,干脆跟他换铁器坊。”
“……”他错了。诸葛岚一向标榜公道,但她从不做赔本买卖,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