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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廿六章 伤彼蕙兰花 含英扬光辉 ...


  •   这两人是对头一辈子的老冤家了,这时候说好了单打独斗,将昔日恩怨做个了断,就谁也没想过再留手。猛然间白光一闪,又是张召重抢先出招。陆菲青不退反进,手中软剑颤动,竟绕了个圈子刺向张召重后脑。张召重也不回头,反手撩出,“铮”的一声双剑相交,两人身形却都向前几步,擦肩而过。

      要是寻常长剑,这时早就被凝碧剑削断,但陆菲青手中的白龙剑同是武当至宝,正与凝碧剑势均力敌。虽然多年不见,但两人过招仍像当年同门切磋之时,彼此都熟得不能再熟,连变化都早在对方意料之中。翻翻滚滚斗了有半个时辰,竟都没一招能使全的,且是越打越快。初时还见两人两剑往来交错,到后来不见人,只见一片银光耀目,连双剑相交声都再也听不到,除了脚步声和吐气呼喝声,便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在场的苗人凤算是武功出于众人之上,又是使剑的行家,这时也渐渐看不清两人招数交换的细节,只凭剑路揣摩意图,看到精彩时几乎忘了这是仇人生死相搏,险些鼓掌喝起彩来。

      堪堪又斗了半个时辰,两人还是不分胜负之局。苗人凤正在出神,忽觉得被人拉了一下,便听陈家洛低声道:“海棠无香的毒性一个时辰就自行消除,久战不利。你跟小胡他们先走,我帮陆老伯。”

      “灵儿说过你不能运功!”苗人凤道,“我去助陆老伯一阵。”

      陆菲青却像听到他们对话一般,远远地叫道:“秋山,你们先走!这是我们师兄弟的事,谁也不要上来!”

      “哼,陆老二,你逞什么英雄!”张召重见他喊话时一剑出手稍慢,也让了一招,才继续道,“索性一齐上来把我料理了,不然你我要啰嗦到什么时候去?”

      “你……”

      忽然间远处传来人声呐喊,观战众人都脸色一变,果然一队清兵正迅速杀过来。苗人凤和陈家洛同时上前几步,却各自回头,向胡斐和袁不邪示意。

      “李师姐,你和紫衣小姑娘先回去。”袁不邪大不情愿地瞪了一眼陈家洛,随即向李沅芷道。李沅芷并不移步,只是看着陆菲青。袁不邪就叹了口气,向胡斐使个眼色,一齐跳上前去。

      “喂,空手的后边待着去!”袁不邪把陈家洛一拽,自己抢在前头。他身法奇快,跟着又越过奔向敌阵的苗人凤,率先与清兵交锋,齐眉棍扫处,打头的已经倒了七八个。随即苗人凤等人也赶到,跟追袭而至的清军混战在一起。

      陆菲青和张召重却像没有听到周围动静一般,还是激烈相斗。李沅芷越看越是忧心,蓦地想起当年在武当山紫霄宫前,看到张召重和马真生死相搏的情景,不由得快步上前,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做些什么阻止这两人,眼前又是寒光闪动。她不知为何觉得事情不妙,叫了一声“师父”,就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就在这瞬息间听到“铮”、“铮”两声轻响,地上落了两半剑锋,竟是两柄宝剑同时折断。

      “师父!”李沅芷再叫了一声,一把抱住陆菲青向后仰倒的身体,这时才看到他肩头插的正是另一半凝碧剑,鲜血染了半边青衫。她急得眼泪流了满脸,也顾不上看张召重还有什么动作,只是抱紧了陆菲青,连声道:“师父,师父!你怎么样?”

      陆菲青勉强一笑,却马上喷出一口血来。李沅芷情知还有内伤,正手忙脚乱地想扶着他坐在地上,却见陆菲青的目光怔怔地盯住了前方。她跟着转头看去,见张召重正站在身前不到四尺,静静地与陆菲青对视。

      李沅芷知道这种情形下陆菲青已受不得任何攻击,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挡得住这堪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师叔,但不知怎的,心里丝毫不觉得害怕,只是慢慢地转到陆菲青身前,背向着张召重跪了下来。陆菲青神情越发虚弱,但目光一直越过李沅芷的肩头向前直视,几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沅芷才听到身后一声沉重的闷响,跟着陆菲青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她惊讶地回头望去,见张召重已经倒在了地上。袁紫衣一直在旁边愣愣地看着,猛地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张叔叔!张叔叔!”

      张召重突然咳嗽一声,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然而他只是看着袁紫衣露出一个微笑。

      “叫……我……什么?”

      袁紫衣用力点了点头,轻声道:“阿爹……”

      张召重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欣慰和满足,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阿爹!阿爹……你别走啊……我还想让你陪我回广东呢……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离开阿爹了,我伺候你一辈子……阿爹你看我一眼啊!”

      李沅芷抱住陆菲青,耳边只听到袁紫衣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苗人凤等人那边却跟清军战斗正酣。见后面援军来得源源不断,陈家洛便知是福康安那边重整旗鼓,大举反击,忙叫道:“心砚,先带李姑娘她们回去!”

      袁不邪虽不甘心,但晓得不是斗口的时候,举棍荡出个缺口,纵身后跃,几步跑到李沅芷身边。李沅芷这时已帮陆菲青包扎了伤处,自己背起他身子,低声道:“你帮紫衣带上张师叔吧。”袁不邪也不反驳,回身抱了张召重尸身,几人便匆匆离去。

      苗人凤等人又挡了一阵,便且战且退。官军见只剩下三人,更是加紧进攻,谁知却推进得极为缓慢。不过片刻工夫,又有二十余名士兵倒地不起。三人看追兵稍有犹豫,心下会意,一齐抽身而退。

      不想跑了没有多远,就看迎面又来了一队官军,还没近前就听见有人叫道:“快上!拿下反贼!”

      这声音苗人凤跟胡斐都十分熟悉,正是辽东天龙门北宗掌门、投诚了清廷的田归农。胡斐一听就怒上心头,想田归农九成正是杀父真凶,这时候哪还顾得敌众我寡,挺刀纵身跃进清军队伍之中,左劈右砍,不一时就杀开一条路,直奔中心田归农所在。

      田归农自然也认得他是苗人凤同伴,只不知正是胡一刀后人,眼见攻势近前,举刀相迎,两人已斗在一起。其余士兵则将苗人凤和陈家洛团团围住。

      这一队清兵比先前人数少了许多,想是田归农率领追赶无尘和赵半山的时候,已经被消灭了大半。苗、陈两人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不过片刻工夫,又有十几个士兵被横七竖八打倒在地,倒有多一半四散奔逃,连田归农的死活也都顾不得了。

      胡斐那边展开家传刀法,和田归农斗得正紧。他自幼在平四的监督下勤勉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杀父之仇,但当时手中刀谱是平四拼死偷回来的,前面两页却被人撕去,一直练不完全。直到商家堡中偶遇阎基,被平四一眼看出他武功与胡一刀极为相似,那刀谱残页想必在此人手中,因此趁着田归农杀人灭口之际,叔侄两个不动声色地把那死人搜了一遍,刀谱从此完璧归赵。有了完整的武功要诀,胡斐的根基打得十分扎实,后来又独自行走江湖历练,得了不少对敌经验。但真正武功大进却是这半年的事,他遇到苗人凤后多得指点,悟到了许多胡家刀中的关窍所在,然后又和袁不邪两人天南海北踢场子抢掌门,对手虽算不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但也大多是有所长的成名人物。这一番实战才真是磨出了胡家刀法的精髓所在,直到多年以后,江湖中提起“飞天狐狸”的传人,仍能想到那个一柄单刀连抢了一十二家掌门的少年。

      这时两人交手已近百招,田归农越打越是心惊,见胡斐一招“怀中抱月”,跟着“闭门铁扇”,单刀横推而出,终于忍不住脱口道:“胡家刀法!”

      “哈哈,你也认得是胡家刀法!”胡斐冷笑一声,一刀斜劈,正是一招“沙僧拜佛”,见田归农侧身避过,刀尖刺向自己手腕,身形一转,一招“鹞子翻身”攻向他下盘。田归农急急后退时,“嗤”的一声袍角已被刀锋撩下一块。胡斐越攻越急,猛然喝道:“今日是胡一刀亲斩你这鼠辈!”

      “慢着!胡一刀是你什么人?”田归农一边招架,一边匆匆发问,喘息声已变得粗重起来。

      “是我父亲!你这贼子,当初如何暗害他的?快点说了,我给你个痛快!”

      “好!”田归农目光一跳,忽然收刀,眼看胡斐一刀劈到自己肩头,仍是不动。胡斐一怔,便凝劲不发,见田归农竟微微一笑,道:“你想知道胡一刀是怎么死的?”

      “不错,你快说!”胡斐见他全不反抗,也就收回刀来,向他怒目而视。田归农却像没看见一样,仰脸看着天上的云彩,淡淡道:“胡一刀大侠为人豪爽正直,武功也是极高……嗯,算起来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胡斐愣了一下,听他口气倒像是对自己父亲十分敬重,忍不住凝神静听。蓦地眼角边寒光一闪,本能地举刀相格,只听“嚓”的一声,自己刀锋竟被削断,连忙纵身后跃,手背上已被对方刀刃划了道口子。

      苗人凤和陈家洛那边刚料理了众官军,便过来接应。原是知道胡斐武功决不在田归农之下,不想突然之间生出变故,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胡斐手臂,向后跃出。苗人凤便急道:“伤在哪里?有没有事?”

      胡斐笑嘻嘻地一摆手,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远远的听田归农笑道:“你跟胡一刀中的是同样的毒,一会儿到那边见了你爹,父子俩多亲近吧!”

      苗人凤登时大怒,刚往前迈了一步,转头看胡斐面色发青,手背伤口中流出的全是黑血,跟当年胡一刀逝世前的情景一般无二,忍不住心头发颤。陈家洛匆匆取出一颗丸药塞到胡斐口中,就架起他身子道:“我带他回去找灵儿。”苗人凤一点头,见陈家洛带着胡斐飞身而去,就深深吐了一口气,从腰间抽出长剑来。

      “苗人凤,你也想来试试这毒么?”田归农笑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功力远不如苗人凤,要是转头就逃,仍要被他追上,只能自恃刀锋喂毒,和他拼斗一番,反正只要刀锋见血,他就断无生路。一想到这里,多少踏实了些,横刀当胸,静静以待。

      苗人凤持剑缓步走上前去,冷冷地凝视着他:“‘胡苗范田’,闯王座下四大侍卫传承至今,代代都是英雄豪杰,谁想到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呵呵,你口中说的好听,还不是独占了闯王宝藏!说说,你算计了有多久?人人都以为金面佛苗大侠刚毅木讷,全无心机,谁能想到你、你——”

      “宝藏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为了那些死物日夜不安么?”苗人凤轻蔑地一笑,“九娘说的对,我得到这宝藏,比你得到要强上千倍万倍!”

      “你!你这……”田归农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平时口齿极伶俐的人,竟尔无言以对。他跟苗人凤结交,只是因为四大侍卫家族历来交好,心里一直瞧不起这个只懂练武、待人接物都没半点心眼的莽直汉子。十八年前撺掇着他跟胡一刀拼斗,谁知意外听说了闯王宝藏的事,便着手算计起来。田归农自己是个凡事都想尽阴谋手段的人,只怕苗人凤也得知这宝藏之后和自己反目,自己却又打不过他。照田归农的心思,自然是连两人对半分用都不甘心的,这才苦心孤诣安排下个美人计,足足等了三年,不想最后的结果竟是周郎妙计,人财两空。他对这事早就怄得几乎吐血,这些年来死死咬着苗人凤欲除之而后快,也无非为了出胸中一口恶气。这时候听苗人凤当面挖苦,哪里还受得了,大叫一声,就举刀劈了过去。

      苗人凤看他这一招用力虽猛,威胁却是有限,还想他有什么阴险计谋,只一侧身闪了过去,凝神接他后招。田归农却像中了邪一般,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乱砍乱劈,两眼通红,只是盯着苗人凤,口中不断道:“假仁假义!伪君子!卑鄙小人!抢我的宝藏!不得好死!”

      他出招越来越没有章法,往往一刀砍在空处,倒把自己带得一个踉跄。苗人凤看出这人已经神智失常,便不再出剑,向后退了两步,静静望着他。

      田归农猛地停步,指着苗人凤哈哈大笑起来:“找宝藏!你拿什么找宝藏?闯王军刀在我的手里,这半张地图你死也得不到!”说着把刀举到面前,不胜爱惜地用手抚摸着刀口。苗人凤吃了一惊,心想他刀上喂毒,怎么敢做这样的动作。谁知田归农就像不知道疼痛一般,一手徐徐捋过刀锋,刀上顿时留下一道血迹。田归农口中兀自喃喃道:“我的,都是我的……我有闯王军刀,闯王宝藏本来就是我们家的……”话音未落,手上的伤口已变得漆黑,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苗人凤长长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见田归农已经停了呼吸。他想刀上留有毒血,不可不防,撕下一块衣襟裹在手上,才拿起那柄刀来。那刀颜色十分陈旧,连刀柄缠的金丝都褪了色,只有刀口隐约闪着寒光。翻过面看时,刀身上镌着两行字,写的是“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果然是当年闯王李自成起义时所定下的军令。遥想当年先祖英烈,跟随李自成东征西讨,只为求百姓安康,天下再无饥寒困窘,谁知后辈子孙中有人堕落至此。他再次沉重地一叹,收了军刀,转身离去。

      苏卿带着程灵素和苗若兰一直等在京师的丐帮分舵中。情知这个时候自己帮不上忙,只得强压着心中忧急,陪两个女孩说话解闷。不一时倒是无尘和赵半山率先归来,无尘一脸不耐烦,只是骂田归农太过狡猾,见事不妙立即溜了。又见陆菲青不在,正一长一短问时,李沅芷等人也撞进门来。几个人见她半身是血,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接住了询问。袁不邪跟在后面,只是默默地将手中抱的人放在一旁,袁紫衣便跟过去跪在地上,似乎眼里已经看不见任何人。

      苏卿一愣,走过去看那人时,觉得有三分面熟,想了想才低声道:“张……张大人?”

      袁不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走过去和李沅芷一起察看陆菲青伤势。苏卿看袁紫衣一直怔怔地抚着尸身,想她从小没有父亲,难得张召重和她有这样渊源,也怨不得她伤心,就蹲下身去抱着她肩头。袁紫衣身子一颤,终于回头扑在苏卿怀里大哭起来。

      程灵素只是忙着取过药箱,先试了陆菲青呼吸腕脉,才细看肩头剑伤,跟着止血换药包扎,又从药箱中找已配好的内伤药给陆菲青服下,半晌方直起身出了口气。

      “陆前辈功力深厚,内伤不算太重,这药连服十日,就可以自行运功了。”

      李沅芷刚放下心来,见陆菲青微微睁眼,忙凑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听他低低问道:“三弟……”李沅芷回头看了一眼袁紫衣,就轻轻一摇头。陆菲青闭上了眼睛,一滴泪却从眼角滑了下去。

      苏卿突然抬头看着袁不邪。袁不邪会意,刚转身出门,就看见陈家洛架着胡斐进了院中,忙迎上去道:“小胡怎么了?”

      陈家洛不及答话,匆匆带人进屋,叫了一声“灵儿”。

      “爹爹?”程灵素看着他脸色刚一皱眉,马上见到了胡斐的样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胡大哥——”

      “是中了毒,伤在手背,服过你的七心丹了。”陈家洛说完就按住程灵素的肩膀,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灵儿,沉住气,这里只有你能救小胡。”

      程灵素望着陈家洛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爹,你——”

      “我没事。”陈家洛转身抓住袁不邪的手臂,“跟我去接应苗大哥。”袁不邪答应一声,刚随他出来,就觉得手臂上猛然沉重起来,听他微弱的声音在耳边道:“野猴子,扶我一把……”

      袁不邪吃了一惊,连忙抱住他倾倒下去的身体,急急呼唤。突然间一双手从身后过来,从另一侧扶住了陈家洛。

      “苗大哥——”

      苗人凤并不说话,只是架着陈家洛走回屋内。程灵素早听见动静,忙叫他们将陈家洛身子放平,伏在胸前听了一阵,再抬头时已满脸沉重担忧的神色。

      “灵儿……”陈家洛忽然轻轻地开口,“你……去看小胡吧……”

      “爹爹!”程灵素刚叫了一声,见他猛然咳嗽起来,跟着口中涌出鲜血,急急对袁不邪道,“按住他,别让他移动。口里的血吸出来,免得呛进气管里去。”看袁不邪不解,便自己俯下身去,从陈家洛口中吸出一口血,吐在地上。袁不邪点了点头,依样施为。程灵素便回身又去看胡斐。

      “灵儿,”苗人凤取出那把闯王军刀递过去,“这是伤小胡的刀。”

      程灵素接过,向刀刃上嗅了嗅,又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在上面洒了两滴药水,就废然摇了摇头:“鹤顶红,孔雀胆,断肠草——这三种有其一,已是不可解的剧毒了。”

      “那、那小胡还……有没有救?”

      “我……我不知道……”程灵素看了看昏迷的胡斐,又转头看了看陈家洛,眼中渐渐涌上泪水,只是茫然地摇着头,“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灵儿!”程灵素愣愣地看着苏卿走了过来,正想扑到她怀里哭泣,却猛然间被一个耳光打在脸上。众人都吓了一跳,见苏卿用力抓着程灵素的肩头,一字字缓缓道:“你还是不是药王的弟子?”

      “可是……爹爹,还有胡大哥……”

      “你不能两个都救,就只救一个。”苏卿直视着她的眼睛,“你选哪一个,都没有人怪你。两个都救不了,也没有人怪你。就算怪你,也是应该的,但你是大夫,你手上不可能没有人命。”

      程灵素用力咬住了嘴唇,片刻工夫泪水已不再流,跟着眼中现出坚毅的神情:“苏阿姨,你去把我药箱里的工具拿出来,点起药灯。红色盒子里的药取一包用水调开,给爹爹灌下去。再叫人烧开水备用,越多越好。”

      “好!”苏卿握了一下她手,转身招呼众人一同准备。程灵素则走到胡斐身边,先看了他眼睑口腔颜色,静静向苗人凤道:“苗伯伯,你把胡大哥的这条手臂砍断——”

      “什么?”

      “在手肘下方就可以。出剑快,伤口平整,就容易处理。”程灵素像是没有看到苗人凤几欲喷火的目光,自己回身取过绷带药瓶,又把一块干净手绢垫在胡斐牙齿中间,便道,“动手吧。”

      苗人凤明知“毒蛇啮手,壮士断腕”的道理,但眼前这少年是自己苦苦寻找了十八年的故人之子,心里早待他像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如今怎能忍心生生截断他一条手臂!还要犹豫时,听程灵素厉声叫道:“动手!”一咬牙挥剑劈下,胡斐右边小臂应声而断,略带黯淡的血水呼地涌了出来。

      程灵素出手如飞,几条绷带迅速捆住了伤口上方,见血流渐缓,又敷以伤药,才密密包扎起来。处理完毕,再取了一枚克制毒性的药丸喂进胡斐口中,便轻轻喘了口气。

      胡斐一直昏昏沉沉的,这时毒血流出,倒清醒了许多,睁开眼来望着程灵素笑道:“二妹,你叫陈叔叔什么?”

      程灵素一边试着他呼吸脉搏,又找强心补血的药丸给他含了,一边低声道:“陈叔叔认了我做女儿。苏阿姨还百般不高兴呢,说我小时候是管她叫娘的,倒莫名其妙让陈叔叔……爹爹给抢去了。”

      胡斐哈哈一笑:“那就好。我的妹子有这么多人疼着,我就放心了。”

      “别说话。”程灵素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便站起身来,“苗伯伯帮忙看着他,不要移动,不要运功,总之加速血行的事都不要做。这里的药丸每半个时辰给他服一丸,可以压住体内余毒。我给爹爹治伤大约要三个时辰,回来再为大哥施针驱毒。”

      苏卿等人这时已在陈家洛身边,见她过来却谁也没说话。程灵素翻开陈家洛的眼皮察看,又取银针在他手心一刺,见并无反应,知道麻药已经生效,便在水盆中净了手,拿起银刀来在药灯上烧过,缓缓道:“开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史以来最长的一章……
    话说我知道罗琳给小天狼星发便当的时候会哭,问题是你们听说过有谁给反派发便当的时候也哭吗……
    当然我不是指小田掌门,我希望他死得更二逼一点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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