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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车内一时静谧无声,只余两人的喘息。
      殷无迹身形本就高大异常,此时更是将狭小的车厢堵得密不透风,如一片阴云般将景洵覆在下面。景洵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见他一双狼似的眼,反着暗沉晦默的光。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殷无迹叹着,语气却阴测测的,“我知道你怨我,可你从战场上被虏回来时,身中寒毒,我便拿来最顶级的焦阳散喂你服下;你总惹我生气,我一时气急,挑断了你的筋脉,最后却也取了最好的伤药为你接续筋骨;你整日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却锦衣玉食地供着你,耐着性子哄你开心……景洵,你竟连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你想怎么样?”景洵冷道。
      殷无迹笑道:“你的声音同我料想的一样好听。”
      景洵顿时死咬住下唇,再不开口了。
      殷无迹却不生气:“你问我想怎样?如今你手脚仍是半废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百无一用,你这主子,早晚得厌了你。”
      这番话,字字刀子似的,戳在景洵的心上。
      当初在战场上为救岩铮,他是第一次杀人。以往他是见不得血的,那天却不止杀了人,还一刀斩下对方的头颅,血星溅了一脸。之后他为了护卫岩铮顺利脱逃,见鬼杀鬼,见佛杀佛,利落到可怕。这么些年来他有内伤在身,又没心思练武,本以为自己已快成了个废人了,没想到被逼到绝境上时,竟也能爆发出如此令人生畏的潜力。
      末了他挨了几刀,虽说都不致命,却也中了刀刃上的寒露散,浑身一阵一阵地打冷颤。最后将他降服的人,正是殷无迹。
      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景洵刻骨难忘。
      殷无迹通体赤红,分不清是衣衫还是鲜血。他高高跨在一匹颜色相近的马匹上,手执一柄锐利到刺目的青龙戟,鬓发在燎烈火光中肆意飞扬。最可怕的,不是他眼中的狠辣,而是俯望着生灵在他脚下涂炭时,那抹怡然的笑意。
      现下回想起来,景洵宁可当场被他一刀捅死,也好过昏厥后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被弄到了他的床上。
      景洵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殷无迹竟会对他动了那种龌龊心思。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会让堂堂一个王者,在议和的条款上加上了那么荒诞的一条,事后见没有得手,竟又不管不顾地趁着夜色追过来……真是比个无赖还不如。
      殷无迹第一次碰他时,他照着殷无迹的喉咙咬了一口,险些咬掉他一块肉,血将两人的胸膛都濡湿了。殷无迹恼羞成怒,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把他压在身下没休没止地折腾。那段日子,他每日每夜所想的,就是怎样才能死。
      渐渐的不知为什么,殷无迹费尽心机接好了他的筋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折磨他了,甚至还多了几分讨好的味道。后来,殷无迹见他不再寻死了,还颇为欣喜,却不知他是暗中窥探到了曷召粮帐的地图,一心想着要回来见岩铮,这才勉强妥协的。
      在景洵眼里,殷无迹是罗刹,是禽兽,唯独不是人,也没有心,根本不会真心实意地对别人好。他那些讨好的举动,也尽是虚伪的,有目的的。
      景洵被他当做女人羞辱了数月之久,且筋脉虽说被接上了,却也永远恢复不了以往的灵活,武功尽失倒也罢了,竟是脆弱到连稍费力气的事都做不了了……此情此景,若是手里有把刀,景洵杀他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又怎么会被他这些甜言蜜语哄骗呢?
      “我就这么一个主子,他若嫌我没用,不要我了,我便死得远远儿的,免得碍着他的眼!与你又何干?”景洵口上虽这么说着,心却是沉甸甸地往下赘。
      被俘期间的那些事,不管岩铮怎么问,他都一字也不肯说。他头一天回来的时候,岩铮虽同他做了那档子事,却因寒毒发作,神志不清,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可若是有一天,岩铮发现他曾被殷无迹百般亵玩过,发现他早已经是个废人了,会不会就厌恶他,嫌弃他了呢?
      殷无迹道:“你活着死了,都是我一人的。我在你身上留了印记,你也给我留了印记,”他指了指颈上的伤痕,“——你就只能被我一人上。”
      “你——”景洵羞愤交加,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耳边一阵湿软,竟是殷无迹的嘴唇啃咬舔舐过来。
      一时间,厌恶感如冰水般自景洵的脊背冲刷而下,他齿根上含了舌头,就要咬下。
      正千钧一发的肯节儿上,忽听一串脚步声隐隐传来。
      殷无迹神色一转,景洵看得分明,知他是动了杀机,脱口喊了声“岩铮快走!”,便扑到殷无迹身上,死扯了他的腰不让他追出去。殷无迹不怒反笑,顺势将景洵揽入怀中,带了他一同跳下马车。
      脚刚沾了地,只见面前恰站着一人,不是岩铮又是谁?
      岩铮一出客栈便见到地上横躺着几个人,又听得景洵那一声呼喊,自然早有了戒备,此时剑已出鞘,闪电般直指殷无迹。
      电光火石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殷无迹的刀便已搭在了岩铮的颈上,可他自己颈上也是一凉,却恰是岩铮的剑刃。
      殷无迹看也不看脖子上的刀剑,对景洵道:“为了这个无能的碌碌之辈,值得吗?你拼死立下的功劳,竟是他受封赏,你难道就甘心?我能给你的,他一辈子都给不了。倒不如仍随我回去,一心伺候我罢……”
      他竟当着岩铮的面说这些,景洵直恨不得背过气去。
      岩铮只做没听见,可他的脸色就如凝雪一般冷,声音却还要再冷上几分:“放开他。”
      闻言,殷无迹呵的一声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和议上早已许了你诸多好处,唯独不曾许给你这个人。”
      “可师义川也说了,只要我有本事带他走,这人就是我的。”
      岩铮淡然道:“好啊,给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蓦地,殷无迹的眼睛充满威胁地眯了起来,似是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对方挫骨扬灰。半晌待他再开口时,却是换了个话题:“说到和议……尉迟岩铮,听说那门亲事还是你替本王盘算的,多谢你了。”
      和亲一事,本是由师将军出面向皇上提的,没想到殷无迹竟知道岩铮才是这一切的谋划者。此时岩铮眼里却连一丝波动也无,只答了一句“不敢当”,字咬得极轻准。
      他这副态度,让殷无迹蓦地躁怒起来。
      “你可知道,本王现下便可取你项上人头!你当为你一人,那草包皇帝还要开战不成?”
      岩铮的反应却仍是冷冷的:“在其位,谋其政。”他目光一转,自殷无迹脸上剜过,“你今夜只身前来,恐怕反你的不止是你的敌人吧?你要杀便杀,我有何惧?横竖是一死,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两人四目相对,都想探出对方眸中的深浅。仿佛每一刹那都被无限拉伸,黑暗中似有一把利箭搭在弦上,紧绷至极限,随时可能划破这脆弱的寂静。
      “呵……”末了还是殷无迹率先开了口。他勾起嘴角,笑得竟有几分鬼气,同时慢悠悠地收了刀,将景洵望前一推,正推进岩铮怀里,“有趣……尉迟岩铮……”他念着岩铮的名字玩味了一会儿,忽道,“令尊年轻时也守过那延青城吧?当真是一代忠良,只可惜……”
      岩铮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丝裂痕。
      殷无迹觑着他的脸色,笑意更甚:“只可惜刚极易折,强极则辱,未免为世道所不容。尉迟岩铮,你可休做了那不肖子啊!”
      岩铮狠咬了牙,正待上前,那殷无迹却早已大笑着翻身上马,扯了缰绳一骑扬尘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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