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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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过，楚华殷心底一直在怀疑这样一个石室的用途，他走到石室中央先是跨过一道潺潺的墨色水沟，再一路踩着九台石阶抵达中央石台，石台上龙头底下一座青铜双耳大鼎，这下明白了，天台状的石室是祭祀用的。
看见铜鼎楚华殷眼神骤亮，小跑过去摩挲。
邹爷的伙计在鼎旁边生起一堆篝火，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些人为什么要停下来歇脚，迷彩帽便把肥膘急吼吼揪过来递给他一把薄刃军刀。
“麻仙儿怎么还不醒？一伙计肉里钻了蚂蟥等着他治呢！”
肥膘接过刀又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道：“绑腿了没？不用麻仙儿我也能治。”
语毕把麻仙儿扔给迷彩帽，咔咔踩着皮靴去看倒霉伙计。
伙计正在篝火旁边躺着，一条腿大腿上紧紧勒着一段裤腰带，自那段腰带向上腿比肥膘的还粗，相比之下下面细了不少，就是全都青紫了，血管一根根蛇一样盘着。
肥膘走过去，一句话没说直接喷了口烟雾下刀，那刀耍得忒快，一眨眼腿肉上便是一道刀口。还好，蚂蟥钻得不深，皮肉上隆起水滴状的一块肉眼可见。肥膘点着打火机去灼烤那块肉瘤似得东西头部。伙计刚才还能咬着牙强忍，现在满头冷汗惨叫。
只见男人腿上的肉骤缩，被烧得焦黑一片，整座石室都蔓延着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蚂蟥感受到高温一点点朝着刀口游窜，片刻破口处血淋淋一团白肉里钻出来油滑血红的一条爬虫，啪嗒落地，肥膘烧红了匕首刀刃一掌按了上去，干脆利落。
另一边几个人赶忙上来解开皮带包扎伤口。肥膘只留了句：“小伤，活动活动腿一会就能上路。”便瘫了一身肥肉哼哧哼哧喘气，歇着去了。
邹爷挺无聊，盯着肥膘动手看了半天，此刻又转过眼看向楚华殷。楚华殷还爬进大鼎底下一点点剥开铜锈查看，邹爷问他：“能看出来什么？”
楚华殷拧着眉头爬出来，拍了拍脑门上落的灰摇头，“下面没有铭文说明朝代，鼎里头铭文的内容又很奇怪。”楚华殷手指沾着铜锈填进嘴里，又撇了撇小嘴吐两口，“得带些东西回去做化验才能做判断。”
“想也别想。”邹爷扔给他跟烟，“我们来盗墓的，你忘了？”
“可你说过不是为了钱。”楚华殷点烟，青色飘渺的烟雾味道浓郁，生生呛了一口。眼泪都咳了出来，却还眼角飞霞地抬头，“我想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那个逼为什么抛下我自己先跑了？”邹爷擦了把脑门，钢针似得短发被撸得噼啪响。楚华殷突然觉得邹爷现在整个人状态有些不对劲，说话淡淡的却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情绪。
迷彩帽进来之前就提醒过他，别提秦小哥。而秦小哥从他们进了墓到现在都没出现过。邹爷也只是在昨天晚上看见他一个人爬上来的瞬间呆滞了一下，此后一直很镇定，到现在越来越平静，平静地吓人。
邹爷情绪其实很暴躁，最后一根稻草压到马的那种，楚华殷也知道他很危险，便悄悄退一步，三步远距离让他觉得最安全。
“我还没道歉。”楚华殷开口。
“不怪你。”邹爷摆手，说得轻巧：“他就那种人，你看，路都给开好了。”
他站起身，走过来摩挲鼎口上的饕餮纹，鼎内壁的一排排蚊文字还没有逃脱象形文字的形态，一个个歪扭，笔画繁杂鬼画符一样。
“这什么意思？”邹爷点着烟问。
楚华殷直接简短了解释：“古人的废话，大体意思在讲当时的皇帝犯了大错，天降国难灭族，置鼎祭祀平息天怒。”楚华殷脸色转而困惑：“很奇怪，一般帝王墓里置鼎是来称颂功德，这里面给皇帝的谥号是‘毅’字，留的却是骂名。”
“不管那些花花肠子，这么写我算是找对了。”邹爷抬手摸着那怒瞪龙头，转着手指撩拨那两根仿佛因风而动的须，龙须看起来飘摇，吹阵风能飘起来一样，其实也只是两块冰凉坚硬的石头，古人的雕刻技术真的很高超。
“上面没说倒霉皇帝做了什么？”
“没说。”楚华殷一双眼睛因为某些诡异的心思变得剔透，烛光随着阴风一点点闪烁在他黑色的眸子里，语气里带着些笃定：“邹爷应该知道。”
邹爷嗤笑，“我不知道，我听到的都是洋人鸟嘴里放的洋屁。”他抽了嘴里的烟点了点烟灰，灯照下头顶上的硬渣短发烧红的铁一样“外国人把中国传得神乎其神，里面就有两个版本，白斩鸡你信哪个？”
“您先说。”
“一个说的是皇帝参破天机知道得太多，被灭了国，另一个是皇帝是个情圣，跟自己儿子□□，上帝买了个护照就把他灭了。”
楚华殷闻言傻了，心底想着邹爷你能别这么一脸严肃地不靠谱？可邹爷人家讲的就是真话，还那一个劲儿一本正经地问他到底信哪个。楚华殷面无表情，“我觉得第二个靠谱，上帝老人家因为痛恨同性恋灭了一个城，这是有据可考的。”语毕自己先一个寒战，觉得自己脑神经越来越大条，抗体又多了一个。
邹爷起身拍着他的脸蛋大笑，回头踹一脚旁边死喘着的肥膘：“这小子真是个活宝，扯个淡还得有据可靠。”
肥膘被他踹得晃了晃，再稳住时依旧像一尊垂目养神满脸慈悲肥肉的佛爷，“邹爷此言差矣，文人那张嘴天生就是来扯淡的，还得扯得有理有据，扯得惊天动地，扯得全国人民都觉得他是真理这才叫有水准，牛逼！懂么邹爷？”
“你快给爷省省心！麻仙儿一天文绉绉的，老夫恨不得掐死他。”邹爷转头一看，麻仙儿台阶上倒栽葱睡得挺香，“咋还不醒，去叫他，咱该上路了。”
肥膘走过去把老头扛在肩膀上，老头膈膜被顶得一口气儿喘不上，啪嗒张开眼，一只眼珠没了。
麻仙儿一醒过来就虚软地说：“我要见邹爷，我有话要说。”
“邹爷忙着呢，有什么话进了墓道再说。”肥膘转头一看肩膀上的人又翻着眼仁睡去了，暗叫一声倒霉，自己还得一路背上他。
那边厢楚华殷被邹爷和肥膘两个人嘲笑了个够，迷彩帽拽他走的时候楚华殷有些伤怀，幽幽的问：“他们听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迷彩帽从拽着他手臂处过了阵电流浑身寒战，“我给您跪了。”
前面邹爷大手一挥，带着股山曲的调子拉长了地喊：“走~~嘞~~兄弟们！”
后面一群伙计稀稀拉拉地跟上，等石室人走镂空，没有一个人发现石室里的水沿着青玉石阶越漫越高，最后从水底爬上来拇指大的细小节虫，蹬着发丝儿般互相纠结的细腿密密麻麻爬满墓室，最后嘶嘶声接连响起，石室里所有的火同时全部熄灭，跟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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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墓道没有火烛就得开灯了，邹爷找得一群盗墓贼差不多都是老手，看见前室心里就对这个斗的油水有了估计，一个个面儿上装得沉静其实早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进去。人们都是这种心情，所以不用邹爷赶着这群人走的也很急，楚华殷天生一个慢性子，便拉在了最后。
楚华殷拖着脚步打灯，在后面边走边看，因为石壁上的壁画很紧凑，也很有叙事性，楚华殷脑子里扶着下颌点头，换成周教授那句话便是壁画很有研究价值。
即使灯光昏暗但也能发现墓道石壁上颇为浓郁的油彩，那些油彩吸光，楚华殷抹了一把放在鼻端嗅了嗅，原来是血一样红的朱砂，可还有些别的气味，芳香馥郁，摄人心魂。
原本楚华殷想，既然墓主谥号是个‘毅’字，《谥法解》里有解，致果杀敌曰毅，强而能断曰毅，勇而近仁曰毅，善行不怠曰毅，温仁忠厚曰毅，能纪国善曰毅，英明有执曰毅，经德不回曰毅，致果克敌曰毅。所以楚华殷觉得这皇帝壁画上坑定要表现一下皇帝百里筹谋的军功或者万民朝拜的盛德，没成想上面表现的全部都是这个帝王如何奢侈如何玩乐，真心没看头。
服饰来不及细看，进来便先能看见左右石壁上两个怀抱琵琶的宫女，再往后便是水袖相互招摇的飞天舞，紧挨着便看见紧随的宫人发髻冲天，眉目低敛，毕恭毕敬双手捧着红缎丝绸包裹的祭品。
即使神态不一，但壁画总在左右对称，里面人物眉目鲜活，真人一样。
楚华殷总觉得这不像一场下葬，倒像是别的什么仪式。
正思索间，前面有人扯开嗓子没了命地吼：“快走！”嗓音带了股颓废苍老的烟气儿，又沙又哑，是麻仙儿老头。
还没反应过来楚华殷便被人一把扯了手臂，迷彩帽过来找他了，“快走，有麻烦了。”几步就把楚华殷带到队伍前面，邹爷和肥膘两个人在那，肥膘身后背了个人，干枯瘦小一条裤腿里伸出根木头，正是麻仙儿。
麻仙儿老头一场岩降玩得，一把老骨头拧巴了一遍，整个人都不好了，趴了肥膘背上虚弱不堪，张开嘴留遗言一样。
“我们快点走，雨水都进了墓里面了，外面那是个蛊坑！”
楚华殷瞪眼：“不是祭台？”
麻仙儿恨不得抽这小子一巴掌，这队伍里面还没人敢跟他抬杠。
“蛊坑！蛊坑！！墓道里面有香，一会儿嗅着味儿全进来了！”
麻仙儿老头吼了一通耗尽力气，趴在肥肉上作死，楚华殷正纳闷着是不是自己把老头气死了，迷彩帽揪着他拔腿就跑。没跑两步脚下噼啪水声交错，从蛊坑流过来的水已经漫到脚踝，楚华殷跑了没到两步，水转眼高到了膝盖。
“不成，这样不成！”楚华殷肺都要喘炸了，他是在没这么为了逃命跑过：“太快了，我们跑不过去！”
“不跑怎么办？不要命了！？”
迷彩帽那话音刚落，西索的声音密密麻麻从从身后传来，钻进耳里头皮发麻，整个人后脑勺上的发囊孔都像长出线虫。接着，后面就有人开始惨叫。刚开始还只是一声，后来连成一片。迷彩帽回头强光灯一照，原本还想拔枪救人，可仔细一看那虫子小得都看不清，黑压压一片，被盖过的人只能叫一声，转秒趴了下来，等那些虫子爬走了只留下一副骨架。
迷彩帽只看了一眼，收了枪就跑，还不忘拽着身边傻了眼的楚华殷。
楚华殷带了点近视，刚才那一幕也没看清楚，只看见一片爬虫。不过他这回不怕了，被迷彩帽扯的踉跄，急着喊：“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肥膘背了个累赘还满身肥肉，逃命时却是一点不含糊，脚步生风的也顾得上说话：“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啊！”
“这里有道往生门，我能关上。”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停下来不跑了，一个个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楚华殷，仿佛饿狼看到鲜肉一样，楚华殷瞬间飘飘然，觉得自己有些时候还是能靠得住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