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番外）江恒•秋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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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想对她说对不起，可当他看见她那双深邃的乌眸，黑得如同子夜，他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记得她第一次拉他手的时候，是被一个公子哥侮辱的时候，那时他压抑的满腔愤恨，却因为突然伸出的手而渐渐消褪。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瘦小，且不光滑。他回头看向手的主人，是与他一起做工的李谷雨，时常借着处理食物残渣的机会，偷看几眼他的小丫头。她有一个美丽的妹妹，而她平凡得如同一颗细沙。
他却打开了她的手，因为那子夜般的乌眸中，明显的带着同情。而对于他，同情只是一件多余的东西，可当他看见她错愕的脸蛋时，心里还是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他那时想说对不起，可始终说不出口。
他一直想对她说对不起，可当他看见她绝望而疯狂的眼神，他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时的他听见了那破落院子里绝望的哭喊，就象揪着他心一样的疼痛。他冲进了院门，看见了满手鲜血的她，仰天长啸，就象经历着灵魂出窍的痛苦。他害怕了，他害怕她的灵魂真的会破窍而出，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冲了上去，将她拥入他单薄的身子，或许那样，她的灵魂就不会跑出来了。
可她给了他一个巴掌，骂道他为什么不守护她的兄妹。他想说对不起，可当他看到那空洞眼神中的绝望，万丈深渊般的黑暗，那三个字哽在他的喉咙，始终吐不出来。
他一直想对她说对不起，可当他看见她寒冷如雪的眼神，他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于是他只能在晚春的夜色中，静静地对她说道：“谷雨，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利用了你，进入了秦府，可是，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事来。”
她的脸色一沉，眼中早已沾上冰雪的阴寒。
那样的眼神，很久前他已见过，那时他就知道他已失去了说“对不起”的资格。尽管如此，他还是帮她入了府，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注视着她，尖着耳朵从大家的只言片语搜寻着关于她的消息。
入府不久，大奶奶说要见他。他心里很高兴，因为听说她被调到桃园帮忙，这样又能见上她一面了。可那满园的红山茶中，始终没能见到她的身影。当他俯身给大奶奶请过安后，却对视上了一双寒谭般的眸子，那是大奶奶身边的一个叫做上官玉的大丫鬟，那眸子微微一顿，先是惊讶，后又化为了丝丝赞赏。这样的目光，在每次他与上官玉的巧遇中，始终就这样落在了他身上。
可他很不舒服，但他也只能保持笑容，尽管那样的眸子总是带着针芒。
他的心，萦绕的是另一双眸子，乌黑如子夜，深邃而不可触摸。他对谷雨依然抱着希望，他期待着她眼中的寒雪融化的那天。
他终是等到了那天，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喜悦，而是阵阵痛楚。
她坐在牛车上，仰望蓝天，怡然自得，她放声歌唱，眼中闪耀星光。他本该高兴的，可他却看见了她身后的秦立兆，深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紧咬了下牙关，平饰着自己的不安，虽然他早就看出了秦立兆对她的心意。可很快的，当他知道了她和秦立兆一直同骑一匹马后，心中的不安顿时化为了嫉妒。接下来，当那群痞子冲上来的时候，她第一个看的，第一个关心的，居然是秦立兆！他心中的嫉妒终是化为了疯狂，于是他率先冲了出去，接着和秦立兆之间的扭打，他也不在乎了。
这个算帐算不过他，打架也打不过他的秦大公子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任你爬得再高，你也始终是秦府里的奴才，你也始终都得叫我主子，所以，你拿什么和我抢？”
秦大公子的声音很低，却句句击入他心。他耳边的声音顿了顿，又响了起来：“还有，我已经吻了她了。”
那一刻，如针刺十指，一直痛到了他的心窝。他清亮的眼神含着难言的情绪，默默地注视着黑马旁她清秀的背影。记得曾经的皓月下，她着一身紫衣，低头看着一地的落叶。她抬头看见了水榭上的他，便上前走来，提醒他小心小玉儿，却又责骂着他对秦立舞的接近。她激动地满脸通红，鼻翼一起一伏，看上去很是让人怜惜，那时他想对她说对不起，可他却忍不住吻了她。
虽只是嘴唇间的轻轻碰触，可她唇间的寒意，却让他跳动的心一直凉到了底。
而如今，秦立兆却碰触了她的唇。看着这大公子的得意，他不禁在想，她唇间的寒意是不是早已退去。
是啊，他拿什么同这秦府的大公子抢？他不禁沉思起来。
于是他决定继续往上爬，一直爬到他头上的发髻散开的时候。等到那时，他再牵起她的手，对她说“对不起”。
可过了不久，他才发现，这缩回去的手，却将她从他身边越推越远。当他再伸出手时，什么也来不及了。
世界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美好，他隐隐感到，他的一生，总是在多余的东西的压迫下，喘得透不过气。当多年以后，他在漫天的桃花中回首往事时，却想起他十六岁那年，和石头逃离那可怕的家时，在桃县的田埂上，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在她父亲模样的男人的追打下，一边尖叫一边踮着脚尖飞快的往前跑。她头发凌乱，瞪着她乌黑的双眼，顾不上裙角对她步伐的羁绊，肆意的往前飞奔，那夸张的模样就象是身后有野兽追着她般。
他不禁笑了起来，他朝石头肩上一拍，然后踮起脚尖朝前飞快的奔去。他头发逆风飞扬，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轻快，他回头对石头笑道：“我们，飞吧！”
只可惜，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曾经渴望飞翔的他早已化作脑中的记忆。他的心已平静，再没了年少的心情。他喜欢端着一杯清茶，和自己唯一的儿子，栖于桃树下，望着那纷纷落落的嫣红花瓣，口中轻轻说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番外）江恒•秋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