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磁极（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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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周围画一个圆，圆内是熟悉的人和事，构筑成整个世界，但这并不代表生活不会出现偶然。于不二周助而言，清水凉子便是这样的存在。和她在一起，每一天都充满了未知、新鲜与憧憬。
不二周助偶尔也会想，清水凉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平日寡言少语，倨傲淡漠，似乎很少有在意的事物，但有时候却表现出极度的认真和执着。她很少会笑，为数不多的几次笑容也都很浅，一闪即逝。虽说有时相谈甚欢，有时却露出看不透的眼神，那眼神太过陌生，仿佛又回到从前——那是一种兀自的疏离，一种毫不迟疑的拒绝；像是在周围筑了一道高高的障壁，没有人能逾越，也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凉子打架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他总是会在路上撞见她在打架。有时她很轻松就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有时却被打得很狼狈。即使被打得伤痕累累，她也不曾皱过一次眉。不会伤心，不会生气，似乎打架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日常习惯，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平常。
就像现在这样。当不二踏上河边小路的青石板时，又一次看见凉子在打架。她一拳打倒最后一个人，呈大字状倒在草地上，胸口上下起伏，空洞的眼神投向飘渺的天空。旁边七零八落地躺着几个被打晕的混混，不过凉子也没有好多少，浑身淤青，鼻青脸肿，衣服被汗打湿，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像在泥地里滚了好几圈那样脏兮兮。
不二的脚步很轻，但也惊醒了凉子。她立即起身，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脏污，准备站起来。
不二连忙凑近，想拉凉子一把，凉子的身体却突然一个踉跄，堪堪避开他的手。
这时，被打晕的混混们悠悠转醒。他们捂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第一眼就瞥见背对他们站着的凉子，大惊，嗷嗷地挥舞着拳头，纷纷向她冲来。
听见奇怪的声音，不二迅速转头，混混们这才察觉到不二的存在。他们又惊又疑，想连不二一起揍，但不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们莫名觉得心虚、脚底发软。见占不了便宜，他们就放了几句狠话，恶狠狠踢了一脚最近的大树，簇拥着逃之夭夭。大树发出痛苦的呻丨吟，剧烈地摇晃着，青翠树叶簌簌洒落。
“真粗鲁。”不二微微皱眉，眼中滑过微许不屑和鄙夷。
至此至终，凉子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围观这场闹剧。
这不是第一次不二替她解围。她从来不会说什么，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让不二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总是打架呢？”
不二好奇很久了。和凉子相识许多日，不二很清楚，凉子不是那种到处惹是生非的人，也不会刻意去挑衅，不应该有如此之多的仇敌。但是，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找她打架。
“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我只是走在路上，他们就突然冲过来了。”凉子冲混混离开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你问他们或许会比较快哦。”
不二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哪里还有人，那几个混混早就没了踪影。
凉子勾起唇角，自顾自地回答道：“无非就是看不顺眼之类的，真正的答案谁知道呢。”
说话时，凉子坦坦荡荡地直视不二的眼睛，茶色的瞳仁清澈见底，他甚至能在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可是那瞳仁却又像天边最幽远的寒星，深邃得望不见底。
不二笑笑，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跟凉子说起网球上的事，但凉子今日似乎比以往都要沉默。不二虽然觉得奇怪，却始终找不到追问的理由。
刚聊到青学在关东大会的烂签，凉子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一变，匆匆打断他：“抱歉，今天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不二还没说话，凉子就钻进树丛跑了，不过十几秒，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以往的每一天，先说再见的一定是不二；但今天，凉子破天荒地的第一次提前离开。
不二朝凉子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在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结伴走过，像是刚刚放学。其中一个瘦高的男孩像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满脸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
没有什么啊。不二想，凉子到底看见了什么？
*
时间还早，不二不急着回家，不知怎的，他对凉子来时的路产生了好奇。每次凉子都从河的上游来，但他从来没有探寻过那个方向有什么，也不知道她走过哪条路、看到怎样的光景，看似相识许久，实际对她一无所知。
他沿着这条小河向上追溯，走了一段时间，一缕熟悉的歌声缓缓飘了过来。
I am GOD'S CHILD（我是神的孩子）
堕落在这个已腐败的世界里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我要如何在这样的地方生存？）
歌声唤醒了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隐秘的夜晚，眼前一片迷蒙，不知身在何地，不知今夕何夕，心下生出一种莫名的荒唐感。
曾经以为自己听到的曲子是幻觉，原来不是吗？
不二四处环顾，不远处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他追着歌声，在一间小平房门前驻足。这是一家很小的汽车修理厂，店里被杂物堆得满满当当，光线不好，又未点灯，什么也看不清。歌声自店内飘出，在他身边打了个旋儿，然后轻缓地飘向远方。起先只是低吟浅唱，随后曲调越来越澎湃，歌声也越来越激昂，挣扎着，呐喊着，在即将爆发竭斯底里吼叫之际，歌声戛然而止，缓缓地、低低地发出最后的悲鸣，最终重归寂静，然后重复循环。明明声线是如此温柔，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孤独与苍凉。
不二静静地倾听。正听得入神，里间走出一个人，和他打了照面。这是个有些颓废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烟，姿态随意，看起来是这里的老板。老板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首歌很好听。”
“哎呀呀，你也喜欢这首歌啊。”老板微微惊讶，“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男孩会喜欢的歌。知道它的名字吗？”
“《月光》。”不二说，“其实是认识的一个朋友喜欢听。”
老板笑了：“女孩子吗？”
“嗯。不过这首歌我也很喜欢。”
老板听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沉吟了一阵，对不二说：“你等一下。”
老板捻灭了烟，转身走进黑漆漆的屋里，没多久又出来，手里多了一张CD。他把CD递给不二，和蔼地说：“拿着吧。”
是《月光》的CD，不二吃了一惊。
“这……我怎么好意思收。”
“没什么，你喜欢就收下吧。”老板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后陷入了回忆，“以前有个女孩经常来，跟你差不多大，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搭话也不理，我当时觉得这女孩很怪。时间长了，才知道她总跑过来只是为了听这首歌，估计是很喜欢吧。”
听着老板的讲述，不二的脑海里拼凑出一个人影，毫无来由地，他认定那一定是凉子。
“你认识的那位朋友，平常是不是很安静？”
不二点头：“是的。”
“这就是了。希望你能好好善待她，喜欢这首歌的女孩都是孤独的。”
薄薄的一张CD，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二郑重地把碟片收起来，对老板鞠了一躬。
“谢谢。”
*
拜别修车厂老板，不二拐上公路，循着来时的方向回家。
“周助，要捎一程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不二回头，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由美子明艳的笑脸。不二微笑着点头，坐进车内，扣好安全带后，一手撑着车窗，看窗外流逝的风景。
短短数分钟，天色就暗了下来，一轮新月自东方冉冉升起，青色横亘了整个天际，而夕阳的余晖仍未完全消散，执拗地为天空染上最后一抹艳色。像是被人用干画笔在天空重重涂抹了几笔，黛青色和橘色交织、混合，最终在西边融合出渐变的色彩。
交通信号灯由绿转红，由美子踩下刹车，瞥见不二正对着窗外出神，笑得眉眼弯弯。于是由美子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不二回头，微笑着回答：“没什么。”
由美子不禁打趣道：“在想喜欢的女孩子吗？”
不二哭笑不得：“不是的。”
信号灯由红变绿，窗外静止的风景也开始缓缓流动。不二又想起了凉子——那个意料之外的朋友，耳畔回荡着刚刚由美子的话语。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呢？
——喜欢吗？也谈不上喜欢。
——讨厌吗？也说不上讨厌。
——那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不二想起了那双眼。那双清澈的、寂静的、幽深的眼。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比喜欢更复杂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磁极（已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