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天下》兰陵妖月

33、三十二章*榜样

　　一番详谈后，苏靖和锦惜立刻针对现在的形式作出了详细部署。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所要面对的比他们先前所打算的，要糟糕的太多，因而当他们停止谈话时，已是日暮黄昏。

　　站在这陌生又熟悉的龙熙宫，锦惜心有凄然，所谓四面楚歌也不过如此吧。

　　苏靖知道这一日对锦惜打击不轻，见她面有倦色，不由带着温柔之色道“我送你回凤栖宫歇息吧！”

　　锦惜摇了摇头，带着点狠劲道“本宫这几日就守在这龙熙宫，皇上总会过来的，到时本宫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处置本宫。”

　　苏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放弃了，他叹了一声“随你吧。”便要出门办事了。

　　现在不比平常，锦惜心里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叮嘱道“切记，就算皇上下令，百官以死相逼，我苏锦惜被万人唾骂，宫门都不可开。”

　　苏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郑重的点了点头。

　　得了她的保证，锦惜瞬间松懈下来，一直被压抑的疲倦也迅速蔓延开来，她对苏靖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从十一月初五起至初六日傍晚，百官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无不痛哭流涕高呼“清君侧，废奸后”的口号，但一天一夜过去了，倒下了许多年老多病的官员，皇帝皇后却始终未曾露面。

　　于是京都开始有谣言，皇后娘娘软禁了皇上，欲取而代之，成为一代女皇。

　　这几日里，锦惜未曾主动找过景皓，她在等待，而景皓则确实在徘徊犹豫。

　　正如芷柔所言他与唐婉凝合谋，联合朝中大臣正是为了借百官造势，也是为了锦惜能看到他的能力，好让锦惜主动的交还权力。但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其实当初密谋时，他只动员了朝中还不到四分之一的人，毕竟锦惜的功绩摆在那里，没有任何人敢说她有什么不是。但他没想到真的发动请愿时，朝中三分之二的大臣都响应了，这让他有成就感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时事情不对劲。

　　然而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原本他以为锦惜不愿把全部权力交给他是因为她不信任他的能力，只要百官请愿，他展示出能力，锦惜不管是迫于压力还是出于欣慰，都会还权于他，从此不在过问政事，安安心心的做他的皇后。但事实是，锦惜并没有还权，对于他的软禁不仅反将一军，扣留了唐婉凝不说，还对请愿的百官不闻不问。

　　景皓在宇宸宫里徘徊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沉不住气了，带了嫡属于他的一队羽林军，前往了龙熙宫。

　　而此时的锦惜，却在苏靖走后，让人放出了唐婉凝。有些事是苏靖查不出来的，她需要从唐婉凝口中套出来点什么。这几日他们已查出，当初进宫的十几个太监宫女，就是龙熙宫外的羽林军中的一部分人假扮的，他们均是晋王府上的武林高手，冒险进宫正是为了协同晋王发动宫变。而其他的羽林军则是景皓亲政之后自己培养的嫡系力量，足有一百来人左右。锦惜初听这一消息时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恼怒，其实平心而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培养了这么多人，而且还成功的避开了这宫中锦惜无处不在的耳目，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就是锦惜亲自来，她也没把握能做到。就这点而言，景皓在为君之道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可他毕竟还是太小了些，没有经历大事的经验，所以看不清那些纷繁复杂的现象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唐婉凝被带到了龙熙宫的正殿，她看到了锦惜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得意的笑了“怎么，娘娘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了么？叫我出来是求我么？”

　　锦惜平时不怎么喜欢讲话，于是很多人便以为她是干练型女人，事情做得好，却不善言词。但事实上，只有苏靖明白，锦惜也有一张不饶人的嘴，平时懒得和人废话罢了。比如此时，她只是状似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唐婉凝，然后百无聊赖的道“求你？说不上，只不过闲得慌，找你聊聊天，算得上找个乐子吧。”

　　“你！”唐婉凝气的脸发红，瞪着锦惜，却见她一脸不在乎，瞟也不瞟她。这几日她虽被扣押在龙熙宫，但她只要一想到苏锦惜一脸焦急的摸样就觉得畅快，倒不觉得日子难熬，但此时见她一副如此悠闲的样子不由就怒火中烧。

　　锦惜见唐婉凝这副样子倒不急着问了，这几次接触下来，她对唐婉凝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知道越是她想知道的，唐婉凝越是不会告诉她。所以她索性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摸样，仿佛她的存在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不知道为什么唐婉凝莫名的对她有敌意，这种敌意不似那种血海深仇那般沉重，只是带着点挑衅，似乎看到她痛苦，她便会快乐。但锦惜不懂，她应该没有招惹她吧。为了景皓？不太像，她给她的感觉，这种敌意不是短时间形成的。

　　唐婉凝见她把她叫来又不理她，只一个人在一旁想心事不由觉得这样被她这么忽略很不甘心。于是她走到锦惜的面前，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盯着她，似乎生害怕她咬一口锦惜的夏蝉，嘲笑道“娘娘真悠闲，是没了皇上的宠爱，闲的发慌吗？”

　　锦惜笑了笑，突然觉得她和景皓一样，还是个孩子，一样沉不住气。于是也不再紧张，装作不在意的道“唐婕妤真会开玩笑，你又不是不明白，本宫钟情的是苏大人，皇上不宠爱本宫，本宫正好眼不见心不烦，怎会闲的发慌？”

　　果然，对付唐婉凝这样的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她所在意的东西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此时唐婉凝就被锦惜噎的说不出话，只得暗自郁闷。

　　锦惜不理她，只是支使夏蝉去给她找本书来解闷。唐婉凝再次沉不住气道“娘娘不在意皇上的宠爱，总在意自己的后位吧？娘娘现在可谓四面楚歌啊，晋王的军队很快便要打进宫里来了！”

　　锦惜挑挑眉，一脸不以为然的道“本宫只是觉得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你敢跟晋王合作，那么必然有把握晋王打不进来，这天下只要还是皇上的，本宫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在锦惜觉得唐婉凝天真的同时，唐婉凝也觉得锦惜天真的可爱，于是冷笑道“这娘娘可就想错了，我虽有把握晋王成不了事，但娘娘怎么可以和我比了？这宫里就算不换主人，娘娘也是呆不下去的啊，您以为那班朝臣，还有皇上、太后会轻易放过一个对帝位有威胁的人吗？”

　　锦惜一脸惊讶的看着唐婉凝，这次的神情不再是装出来的了，而是她真的很惊讶，唐婉凝竟真有法子阻止晋王！锦惜掩下心头的喜悦，故作恼怒道“唐婉凝，本宫自以为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一定要置本宫于死地？”

　　唐婉凝见锦惜果然恼怒，竟觉心里无比畅快，想起自己为这一天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做了那么多的牺牲不由也怒上心头。她对着锦惜带着点狠戾道“娘娘你自是不明白哪里得罪了我，你可知到自小我就在你的阴影下成长，做什么都会被父亲以你为例，拿来批评。我虽自负，九岁便被爷爷称为女中诸葛，但父亲仍对我不满意，开口闭口都是皇后娘娘几岁时怎样，十几岁时又怎样。我做什么都让他不满意，就连我十岁绣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副刺品，都被父亲责骂了一顿，说那是没志气的女子才干的活儿，当今皇后就从来不会碰这些东西，说罢还一把火烧了它。那时我便想，苏锦惜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她踩在脚底下，让父亲看看他的女儿才是最优秀的。”

　　锦惜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觉得她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时时刻刻生活在另一个人的光芒下，应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吧！锦惜从来没想过，她竟会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唐婉凝可以说是在她的影响下长大的。锦惜想起唐婉凝的父亲是光禄大夫唐中平，不由有些唏嘘，平时看着挺随和的一个人，没想到在教育女儿方面竟有这么大的执念。

　　“其实你父亲对你的期许太高了，本宫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歆羡的，你何苦为了一个讨厌的人误了自己的一生了？”

　　锦惜说这话是出自于真心，她回想自己这几年生活，在外人眼里有无比的尊荣，但其中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羡慕的了？

　　她虽说的诚恳，但唐婉凝听来却是一番嘲讽，她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上你么？”

　　锦惜知道此时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干脆也不解释，只是望着她叹了口气。

　　唐婉凝看着她略带怜悯的眼神，心里越发的不舒服，于是冷笑道“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等晋王的人打进了，皇上就会废了你，立我为后。”

　　锦惜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哦~是吗？”然后带着疑惑道“晋王进了宫，这皇宫就要换主人了，你当得是哪门子的皇后了？”

　　唐婉凝得意的笑了笑“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么？我自然知道晋王的狼子野心，当初他找我时虽说的好，事成后他为帝我为后，但此人口腹蜜剑，城府极深。且不说他的话不能信，就算他真的信守承诺，他也不及皇上好控制！我怎会依他，所以这天下必然换不得主人。”

　　锦惜一边有些高兴她们在这个问题上是有一致立场的，一边又有些感叹这个女子的胆量与目光之长远，她的目标竟不仅是后位，而是想控制皇上把持朝政，看来她真的把锦惜当做了奋斗的目标。

　　“你如何保证晋王进宫后夺不了帝位，而皇上会听你的话杀了本宫了？”

　　锦惜很好奇的自信是来自于哪里，在这样的局面下，易地而处之，锦惜自认做不到。

　　唐婉凝轻蔑的笑了笑“娘娘固然是个有能力的人，把持朝政三年，架空了皇上所有的权力，但是您忘了一点。”

　　“哦？”锦惜做出洗耳恭听的摸样。

　　唐婉凝轻笑道“你忘了这江山毕竟是殷氏的江山，皇上虽无权，却有正统皇帝的威望。”说道这里，她弯下腰平视着锦惜，笑得娇艳道“您还不知道吧，这段日子皇上不仅有了一只自己的亲卫队，取得了朝中多数大臣的拥护，还有了不小的军队实力。”

　　锦惜确实很惊讶，她没想到景皓竟然做的如此出色，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能让锦惜惊讶，唐婉凝很高兴，站直身子继续道“晋王以为他的目标是你，却不知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道理，皇上定然会叫他有去无回。至于你，皇上那么在意你怎会杀了你了？你只会死于动乱之中，那时皇上就算悲伤，却也怨不得别人，只能立我为后，因为我才是那个帮他最多的人。”

　　“皇上知道晋王反了么？”

　　唐婉凝白了一眼锦惜道“这怎么可能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怎会同意夺你的权！不过，没关系的，等你的权一被夺，皇上大权在握时，我便会告诉他。”

　　听到这里，锦惜已经明白她和景皓的大概计划了，她笑了一下,没有语言。

　　唐婉凝不明白为何此时她还笑得出来，于是怒道“你笑什么？”

　　锦惜望着她摇了摇头，像是一个老师看到答错题的学生“你太轻敌了，你知道晋王和齐王已经联手了么？你知道他们有多少兵马么你知道晋王一旦进宫，不管是你、皇上还是本宫都绝无活路了么？”

　　唐婉凝脸色一白，疑惑道“齐王？”然后又倔强的强自辩道“就算联手了又怎样？等皇上接管了你手中的兵权，他们自然都不是皇上的对手。”

　　锦惜不在言语了，她突然想起来唐婉凝和景皓一样，今年不过十四岁，他们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这样的年纪都是不懂军队力量强弱的，盲目的认为皇帝手中的兵权是最强大的。

　　叹口气，锦惜让人把唐婉凝带了下去，她需要静一静
　　才能理清这多方力量绞进来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