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之玉门忘春》汉瑶

9、和亲

　　“前些日子，匈奴又来要求和亲了。”王娡跪坐着低头摆弄着机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有什么问题？宫中上下，这么多仆婢，随便挑一个送过去就是了，母亲要担心什么？”刘嫽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说起来，她是刘启的长女，王娡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而然地深受刘启和王娡的宠爱。虽说是女子，在宫中的地位却是不低。

　　“说得倒轻巧……可挑谁呢？你以为公主是谁都能当的？公主该有的风姿、容貌、气度……哪一样不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你真以为随便挑一个女人，让你父王封个公主的头衔就是公主了？真是幼稚！”王娡手中的活不停，只是趁着间隙瞪了刘嫽一眼。

　　刘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坐在原处。她知道馆陶长公主召唤刘嫽和自己过来的原因，却不知她的目的所在。和亲……一直以来不是都简单得很么？找一个相貌过得去的宫女，随便说些什么，打扮一下，送一个名号就是了。哪里还需要一个坐上夫人之位的人这么苦恼的？又不是嫁女儿。

　　嫁女儿！

　　刘姌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嫁女儿，难道……刘姌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不，不会的，就算王娡再不喜欢自己和阿媣，也不会这么绝情的！刘姌在心底不停地找理由来反驳自己，用尽全身气力阻止自己去想某个可能。可她不是受宠的刘嫽，不是无知的刘媣，根据长乐宫里流传的种种消息，这次匈奴就是为求一个真公主来的！

　　王娡低头摆弄机杼，间或暗暗瞟刘姌一眼。她知道这个女儿聪明得很，如此三言两语，定然能让她猜到一切。微微抬头，停下手中的物事，明眸扫过跪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女儿，言语轻细：“匈奴人这次是为了求娶公主，真公主来的。”

　　果然！刘姌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王娡开口后更是青白了三分。如今，宫中适婚的公主除了她们姐妹三人便只有栗姬跟前的刘妜。想也知道，凭着父王对栗姬过往情谊，刘妜是绝不可能成为牺牲的那一个！说到底，还是在她们三人之间的进行取舍。

　　“母亲说笑了。如果是真公主，便是从诸侯那里寻个翁主便也够了不是？”刘嫽似乎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皱眉沉声道。

　　“你当匈奴全是傻子么？”王娡冷笑，“如今内乱纷争，其余各诸侯全在观望，若是这时再让他们送上翁主和亲，无异于推着他们来反王！现在大汉能做的，便只有送一个真公主过去！”

　　“真公主？这匈奴人的胃口可真大！”刘嫽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们便不怕咱们真的去打么？”

　　“如今国库空虚，内战纷纷，但凡有脑子都知道大汉没有再多的精力两头作战了。匈奴不是傻子，何况那儿还有个中行说在，便是再不济，趁火打劫总是行的。”王娡淡淡道，“如今，大汉明知匈奴是强抢，为了国中安定，却不得不认。这次，和亲匈奴的，必然是大汉的真公主！”

　　“父王想要谁去？”刘嫽愣了会儿，终于开口。

　　“你父王还没有说什么，只是……我们总该早作打算。”王娡埋头做事，一丝眼神也不往自己三个女儿那边瞟。

　　“早作打算？做什么打算？”刘嫽明显慌了，连嗓音里都不自觉地带着颤音，“明明有四个女儿，增城那边也有一个，凭什么要我们早做打算？父王难道想要舍了我们去讨好那边吗？不过是失了颜色的老女人，凭什么得到父王那么多的疼惜？她栗姬不过是个良人！母亲可是夫人！难道父王不该先照顾着我们一些么？”

　　“刘嫽！你别忘了，她是刘荣的生母！是未来的皇太后！”见刘嫽失态成这副模样，王娡终于开口制止，“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你就慌成这副模样，若是你父王当真找你去，你又当如何？你也是这副模样？大吵大闹？破口大骂？又或是当着你父王的面一字一句地说增城的不是？刘嫽，你已经不是三岁的孩童了，也该长长心了。如果你父王找你过去，你也是这模样，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去匈奴和亲的人里不一定有你，但失宠于王前的人里绝少不了你！”

　　“母亲打算如何？”刘嫽终于被王娡一通骂醒。缓缓心神，强压下心中的恐慌，诺诺道，“嫽不求嫁得最好，却也不希望被父王冷落。”

　　“若是想过得好，便少不了你父王。”王娡轻拍刘嫽的手背，“你得记着，你是你父王第一个女儿，是你父王最宠爱的女儿，轻易不会许予外族。”

　　刘姌和刘媣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王娡的意思，她们明白。不出意外，王娡定然是将刘嫽留在大汉了。而能远赴匈奴的，也只有她们中间出一个。

　　“虽说栗良人身边还有一个刘妜，但你们也知道……为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咱们还是先行商量好一切吧。”王娡搂着刘嫽轻轻安抚，抬头看着刘姌和刘媣，笑得温柔，“虽说路途遥远，但终究是为一国牺牲自己，你们父王总不会亏待了你们。无论你们中哪个和亲，我都会给你们准备好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出嫁。毕竟，咱们好歹也算是母女一场……”

　　“如今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母亲又如何能肯定这些没有变数呢？”刘姌小心整理好思路，轻声说道，“虽说和亲之事由父王定夺，我等没有言论资格。可终究事关女子一生之命运，若是不能发一言，于匈奴，和娶一个木头人又有何区别？于我等，和推送入火坑又有何区别？”

　　王娡听刘姌这么说，不由得地右眉微挑：“‘言论资格’？你想要什么言论资格？说句难听的，便是不给你言论资格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到仗着你在皇太后的宠爱，跑到你父王面前闹上一闹？”

　　“阿姌并不介意如此。”刘姌看着王娡，四目相对，仿若对镜般，右眉微挑，“虽说不定就是阿姌雀屏中选，但总是先行准备来得好些。母亲觉着何如？”

　　“阿姌聪慧，又岂需我多言？”王娡淡淡一笑，没有动怒，“也罢，如此匆忙也商讨不出结果。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十日后再给我结果吧。”

　　“女儿告退。”没再多说什么，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行礼后，便自顾自地慢慢退了出去。
　　“阿姐，咱们真的要送一个真公主去匈奴吗？”出了披香殿，目送刘嫽离开后，刘媣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慌，转头就问刘姌，“听说匈奴苦寒难捱，匈奴人凶残嗜血。阿姐，媣媣怕……”

　　“乖，媣媣不怕。”刘姌还兀自出神，可仍是习惯性地开始轻抚刘媣的发顶，慢慢安抚刘媣的情绪，“不过是选个人去匈奴罢了，无甚要紧的。”

　　“可是……”刘媣仍是一脸担忧。

　　“媣媣放心，但凡阿姐能护得了媣媣多少，便会护多少。”刘姌轻轻一笑，看着刘媣，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阿姐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护住一个媣媣，阿姐还是做得到的。”说着，将刘媣带到怀里，轻声安慰：“媣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