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入住侧殿，祸福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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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路迷迷糊糊的，仍为惠妃倒戈相向之事耿耿于怀，再抬首，人已到了翊坤宫正殿外。
脚下步子稍一停顿，终是提步踏入翊坤宫。
宜妃侧身卧于正殿的紫檀雕云地平宝座上，身侧的梨花木香几上摆了只粉彩凤穿花纹香炉，时有氤氲雾气冉冉升起，淡雅的檀香中掺杂着丝丝果香，大有凝神定心之效。
“颜若，将西侧的元和殿打扫出来给……你，唤作什么？”宜妃半倾着身子，檀口微张，冲我浅笑了笑。
“奴才年若水，在此谢过娘娘知遇之恩。”缓缓伏地叩首，以示对宜妃的感激之情。
木已成舟，到如今若还惦记着那惠妃，便委实是得不偿失了。眼前的宜妃深谙后宫尔虞我诈之道，与那惠妃更是言语相讥，毫不避让……却不知为何，立于她跟前，我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并无一丝惧怕与不安。
“谢本宫？因何谢本宫……本宫不过是见你练得一手好字，捡了个现成的便宜罢了……”宜妃话道了一半，蓦地抬手拂了拂鬓间。
一阵窸窣声过，殿中只留我与宜妃二人。
“罢了，起来罢……”宜妃许了我起身，复又抬眼打量着我，低声浅笑道：“你可知，事到临头，那惠妃为何舍你而选富察家的格格？”
“奴才……不知……”
宜妃原是知晓我与惠妃之事的……她既知晓我与惠妃的关系，此番惠妃无故舍我而去，她又何须将我领回宫——若此番是我与惠妃联合设的局，宜妃此举无异是养虎为患。
“本宫知道你在顾忌些什么……本宫救你，只因本宫知晓那惠妃为何舍你而去。若水，你可曾知，这宫里的女人，年轻时以色侍君，年老了便只能倚仗自个儿的儿子。那惠妃膝下虽已有了大阿哥，却仍是记恨本宫这些年宠冠后宫，夺了她的恩宠。她所求的，是个年轻貌美，与她有着割舍不断厉害关系的八旗女子，将她送至万岁爷眼皮底下来夺本宫的宠……而你便是惠妃挑中的那个八旗女子……”宜妃凤眸微抬，眼风定格于我身侧，微微颤颤，令人捉摸不透。
我身子瘫软，话语无力，却不得不强作镇静道：“……主子，宜主子既已知惠主子用意，又为何将奴才带回宫中……养虎为患……”
“那又如何……一来，本宫信万岁爷；二来，本宫信你……你绝非贪慕虚荣，弄虚作假之人，往后万岁爷摆驾翊坤宫，你只管仔细避着便是了。至于那惠妃……呵，本宫实非玩弄权术，勾心斗角之人。只是，紫禁城中，人人带着面具生活——时日久了，这面具便也摘不下了……为着本宫母家，为着膝下那几个孩子，有时，本宫不得不狠下心来。这些，待你入宫时日一久，便可知晓了。罢了，回你的元和殿罢……晚膳后再前往佛堂为本宫抄写经卷。”
宜妃神色慵懒着冲我摆了摆手，复又将眸子缓缓阖上，唯鬓间的流苏时时来回晃动。
我尚未回过味儿来，却不得不俯身轻道了声：“奴才告退。”
翊坤宫的侧殿本应是贵人，常在的住处。只是万岁爷宠溺宜妃，将偌大的翊坤宫赏于她一人独居，却不想我方才入侍翊坤，她便将这元和殿赏给了我。
西侧的元和殿，乃翊坤宫诸多侧殿中最为宽敞的。里头有一间正室，置了张待客用的紫檀雕花五屏风罗汉床，左右各奉了只龙凤雕花铜香炉，两侧又设了花梨木透雕缠枝牡丹落地罩与紫檀木腊梅傲雪落地罩，另隔出了两间内室。在东的一间，摆了张榉牡丹花围木拔步床，四圈各镶三块楣板，浮雕锦绣牡丹花卉纹，床围及床牙浮雕祥云纹，造型华贵大气，颇显皇族之风。在西的一间，置了张紫檀书桌，一侧还有架黄花梨木双翘头贵妃榻，围栏处用的是龙纹透雕，精致小巧，颇为喜人。
我瞧这元和殿内的摆设尤为讲究，不似普通宫女的住处，便随手拽了引路的粉衣女子——翊坤宫的奉茶侍女，唤作颜若。
“颜若姐姐，这元和殿，原是哪位姐姐的住处？我瞧着，倒是精致的很。”
颜若阖门的动作一顿，转身望着屋里那扇半掩着的云锦槛窗，神色飘忽道：“这原是菡姐姐的住处，姐姐去后便一直空着。姑娘与菡姐姐有缘，主子赏了元和殿于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菡姐姐……又是夏菡……为何每到一处，总有人将我与那夏菡相提并论。我与她长的，当真如此相像么……
“那，不知这位菡姐姐，现今去了何处？是出，出宫了么？”
颜若闻言，眉间不由一紧，却仍是咬紧了唇不吭一声，只顾抬眼不断打量着我。
良久，抿嘴轻笑了声，道：“菡姐姐早已不在宫中了，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大抵是回老家了。
姑娘往后便唤我颜若罢……若姑娘愿意，也可唤我一声颜姐姐。只是，姑娘你乃龙凤富贵之相，奴才怕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颜若话道了一半，忽的又沉郁了下去，眼皮半垂的，瞧着无一丝精神气儿。
我张了张嘴，不禁狐疑道：“何为龙凤富贵之相？姐姐你还会算命么？”
“呵……”颜若掩帕轻笑了声，复又上前执了我的手道：“我引你去其他侧殿瞧瞧，翊坤宫殿宇众多，若不仔细着些，可是要迷路的。”
我乖巧着点点头，却仍惦记着那龙凤富贵一说——十岁生辰那日，师父似也曾与我道过相似的话语，只是时日一久，有些记不清了。
颜若引着我将翊坤宫大大小小的殿宇挨个逛了遍，待我稍稍喘了口气抬眼望日头，已是申时一刻。
临近翊坤宫正门处，有间毓秀阁。颜若引我远远望了眼，嘴角含笑道：“那是九爷的寝殿。九爷有时会回翊坤宫陪主子小住几日，便是住于这毓秀阁中。”
我见她眉目含笑，眼若皓月，竟平生了些醋意，更鲁莽失言道：“颜姐姐喜欢九皇子？”
颜若面上神情一滞，转瞬将笑意尽数敛去。
“姑娘你，可也与九爷相识？”她稍定了定神，反倒从容不迫着询问起了我。
我时下一懵，望着她期期艾艾道：“我，我，我只远远见过九爷几面，想来应是论不上相识的。”
话毕，将脑袋一垂，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疼。
“呵，是么……倒也无碍，现今你来了翊坤宫侍奉，多的是机会得遇九爷。何况……九爷若见了你一面，怕是再不能相忘……”颜若微偏着脑袋，眼皮微卷着，细长的睫毛映于面上，现出道道黑影——正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恼人摸样，言语间更有些颓废之意。
颜若方才所言——再不能相忘，是何意？
“颜……”我半张了嘴，话未出口，院中忽的传来一阵叫唤声。
“颜若，九爷来了，主子命你过去！”
“九爷？”我与颜若俱是一惊，可我见她面色煞白，身子微颤，似又比我更甚。
“九爷成亲后，便很少进宫了。姑娘当真是有福之人，便连宜妃娘娘亦是沾了姑娘的光。”颜若低声呢喃了几句，复又抬眼深深睇了我一眼，方才开口应道：“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我望着颜若踏着步子匆匆离去，尚来不及回味她方才那番话，只觉心中浮起一股尤为强烈的失落感——九爷来了翊坤宫，点名要见颜若。若他知晓我也来了翊坤宫当差，又可会唤我前去……
漫不经心的回了元和殿，翻身卧于贵妃榻上，对着跟前的百花簇锦屏风出神——时辰一晃，已是酉时。其间有小厮送了晚膳过来，我望了他许久，一时有些诧异——新进宫的宫女，便该如此仔细伺候着么？
那小厮告诉我，寻常奴才便只居于正殿两侧的耳房，似颜若那般得宠的，方才得了后院的平康室住着。除此外，东侧延洪殿，后院体和殿，益寿斋均是空着的。
宜妃委实是待我不薄，可她愈是这样，我便愈发的不安——久处宫闱的宜妃这般待我，定是有所图的。我一无家族背景，二无惊世才学，也就长的乖巧些，擅度人心意，步步为营罢了……
她如此将我禁锢于身侧，莫不是受了惠妃的点拨，欲将我献与皇上——宜妃貌美，却到底是上了年纪。当今圣上乃念旧之人，身侧的宠妃却好似走马观花般换了一拨又一拨——后宫佳丽三千，久获圣宠的不过寥寥数人。
宜妃便是其中典范。
然，旧情总有消失殆尽之时，宫中恩宠更无甚定律可言。这些年，宜妃在宫中，望尽庭外花开花落，深谙人事变迁之道，也不知哪一日便会轮到自个儿身上——人老珠黄之际还落得个深宫弃妇的壮烈下场。
若是寻常妃嫔，失了宠便也罢了，唯宜妃不同。她这一生均是立于云端，俯瞰尘世，受尽万千宠爱。若不慎跌下云端，轻者受尽凌辱，重者香消玉殒。
是以，她承了惠妃的情，将我安置于翊坤宫内。假以时日，我若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到底不能对她这原先的主子做出甚逾矩之事——反倒不得不为着顾全自个儿的脸面，时时多加照拂于她。
宜妃这算盘，打的可真够响亮……
叹只叹，任她机关算尽，终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既已将我从秀女的名额中除去，我便再不会于圣上面前现身，绝不！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入住侧殿，祸福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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