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冒认皇亲,相识相知 ...
-
这一席午膳,吃的我腹中闷闷的,不多时便偷溜出席,于贝勒府内四处晃悠。
八爷的府邸,大气有余,精致不足……我在园子里逛了许久,便只见得些稀松平常的花种,倒是临湖的一侧值了些琉璃冠珠与锦帐芙蓉,雍容华贵之余尽显皇家气派。
“如何,你也偏好牡丹?”
这是九爷的声响……
“九爷……”我转身行了一礼,他却将手一摆道:“回话……”
“奴,奴才,喜爱鸢尾花。牡丹……倒也论不上有多欢喜,只是这京中,难免见得多些。”
“鸢尾花?鸢尾……呵,京中的格格小姐们大都爱些牡丹,芍药什么的,清雅些的便是寒梅,芙蓉,你却独爱鸢尾……有趣,当真是有趣!”九爷微偏了头不住颔首,似对我喜爱鸢尾一事倍感意外。
“对了,此番进宫,可有事先打点好一切?宫中可不比府里头,你这性子,迟早要惹出事端的。”九爷忽的敛了面上笑意,垂眼望我,眸光流转间隐隐流露出些不安的情绪。
“宫里的惠主子原是我家嫂嫂的堂姑母,道是待我入了宫,便要了我前往钟粹宫侍奉。宫中有惠主子照应,想是应是无碍的。”我心下大喜,面上的却是难得一见的肃穆,俯身仔细答话。
“惠妃?呵,如此也罢,去了她宫中,你便只管熬到出宫之日,届时央了八哥为你指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便是了。”
九爷再不言语,便只抬眼与我静静望着。
我脑中一直回荡着那门当户对四字,不禁泛起些凄楚。
“侧福晋……人寻着了,我便功成身退了。”
不知何时,凌琬已来到我身后。九爷忽的要走,我与凌琬慌忙行礼道:“恭送九爷……”
临走前,我抬眼偷瞄了瞄,却只见他唇角处微微勾起,鼻若悬胆,眉如墨画,眉眼间更有一股轩昂之气……
“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若水,这般快便将九爷视为你此生的君子了,嗯?”
随口念叨了几句诗经,却不慎被凌琬听了去,扯了帕子嬉笑了我一番。
“琬姐姐莫要取笑我……不过偶然记起前几日看的诗经,随口诵了几句罢了……”
“呵,罢了,罢了,不与你说笑了,且随我回房去罢……”
又于凌琬院中逗留了数个时辰,她本欲留我用晚膳,我忌惮着那嫡福晋,婉言推拒了。
“姐姐,那嫡福晋平日里也这般对你么?”我起身亲为凌琬捧了碗茶,复又垂眼望她。
“呵,她呀,打我入府便是这般脸色,多年来倒也习惯了。其实嫡福晋心眼儿不坏,只是自小身份尊贵,难免娇惯了些。再是心细如尘,善于揣度人心罢了……除去每日去她院中请安,我是不大愿出这院子的。若于半道上儿遇见她,难免会将自个儿怄上一怄。唉……能避则避罢……”凌琬轻叹了口气,伸手轻揉了揉额角,面上略有倦意。
凌琬膝下育有长子,却仍是如此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府上另几位侧福晋,庶福晋的境遇怕是更为不堪。
“姐姐所言极是,若水受教了。只是,无论嫡福晋如何,只需八爷时刻惦记着姐姐便够了……”紧挨着凌琬坐下,将头搭于她肩上,好似幼时的情景。
“……贝勒爷待我自是极好的。虽不见得有多真心……可,这王府大院,最难求的不就是真心二字么?我为他生儿育女,他保我一世长安,便也够了。”
“姐姐……”
凌琬面上无时无刻不洋溢着欣喜之色,我原道,她是爱八爷的,却不知,她终不过是这王府中的一件摆设。
师父道,有时离别是为了相聚,我却觉得,更多时候,相聚便注定了离别。
自贝勒府回来,我便只于年府内活动。若涵与嫂嫂亲自教导我宫中礼仪,费了许久功夫,倒也颇具成效
我日日累死累活的学习宫廷礼仪与针线女红,富儿则奉了阿玛之命一面寸步不离的盯着我,一面手捧云锦托盘欢喜吃糕——时而发发善心,随手抓了一块糕屁颠颠凑于我眼皮底下,嗲声嗲气的喊道:“姑,姑姑,吃糕糕!”
我正头顶茶杯动弹不得,便张了张嘴示意她爱将糕点送至嘴边。
怎知他将脑袋一偏,小声嘟囔道:“原是姑姑不爱吃糕糕……可额涅早些时候送了姑姑好多枣泥糕!唔,不怕,富儿这便帮姑姑将那些枣泥糕通通吃光光!”
“哎,富,富儿!”我时下一惊,迫不及着动了动身,只听咣当一声,头上那碗茶总归是摔得彻底——这已是我摔得第四碗茶。若涵道,这般毛躁的性子入了宫,不出三月,项上人头定是不保。
自个儿的身家性命,我原是不大在意的,只是不愿连累年氏亲族罢了。
富儿仍是日日来恼我,我却有些心不在焉,闲暇时便盯着屋里素锦百鸟朝凰屏风出神。
临入宫前一月,阿玛见我学的颇好,便准了我上街游玩。
这一番游玩,好巧不巧,我得遇了命中的贵人。
阿玛不许我在外头乱逛,命着府里的马夫将我送到京中顶有名的茶楼——道是放我出府游玩,却命着莲心寸步不离的跟着,于雅座内品茗观棋,与那些格格小姐无异。
只是那日我到时,茶楼内正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雅座设在茶楼的阁楼上,我正埋首踏着那红木梯,阁楼上忽的掀起一番惊天的动静。莲心慌忙扶着我退后,再抬眼便只见着一人影从梯上一路滚了下来。
那人口鼻处皆流了血,却是一身锦服,气度不凡。
莲心慌忙将我护于身后,一脸惊恐的盯着倒地男子。
“混账!敢打老子?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谁么?敢打我,老子诛你满门!”那少年吐了口血水,歪歪倒倒着起身,口中一阵谩骂之语。
“爷管你是谁!当众调戏良家妇女,霸人妻女,夺人祖屋,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难道不该打么……呵,爷还嫌打你打轻了呢!诛我满门,就你这下三滥的摸样,难不成还是皇亲国戚?”
几丈高的阁楼上,有一青衣少年倚于雕花玉栏上。那人生的一双秀丽华贵的时风眼,谈吐间又有一股侠士之气,可谓是眉目入画,风姿卓尔。
“爷?呸!就你这下贱胚子还该自称爷?你算是哪门子的爷……爷,乃当今裕亲王……的小舅子……敢打我,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原是裕亲王保泰的小舅子……抬眼望了望阁楼上的少年,举杯豪饮,未见一丝胆怯。
许是,他的来头比他还大?
“呵,原是保泰的小舅子……你姐姐是他嫡福晋,侧福晋,还是那淡薄名分的侍妾呢?”楼上的少年大抵是有些醉了,面色潮红着往下望了望,状若癫狂。
“你!竟敢直呼当今裕亲王的名讳,不要命了么!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小子,往死里打!”茶楼中早已现出十来个家丁,身子魁梧,一瞧便是练家子。
阁楼上的少年身量纤纤,现今又有些醉酒,如何能敌他们……
“且慢!”眼见着那些家丁逼近阁楼,情急之下我饶过莲心,直挺挺的挡于那红木梯之前。
“哟,从哪儿跑来的黄毛丫头?长的怪标志的……怎么,楼上那个,是你家小情人?”
“我……我……”慌忙从袖中掏出九爷的宫绦,高声一呼道:“我乃当今九皇子的侧福晋……你们哪个胆敢妄动,都不要命了么!”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静,唯几丈高的阁楼上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呵……当今九皇子侧福晋……哈哈哈……”
“大胆,竟敢对侧福晋不敬!”莲心见状慌忙上前,装模作样着斥了那男子一声。
“草民允祥,见过侧福晋……”那男子敛去面上的笑意,冲我俯身做了一揖。
“既,既是九阿哥侧福晋,为,为何仍是一副闺阁小姐装扮……”那华服少年虽知那宫绦乃皇族之物,却又见我一副少女装扮,眉眼微蹙,生了些疑虑。
“大胆奴才,我家侧福晋之事,岂容你这奴才打探!还不领着你家奴才快快离去,待我家爷来了,便要尔等提头来见!”
莲心愤而叉腰,端了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直将那锦服少年唬的一愣一愣。
“呵呵,那,奴才便不碍着福晋您品茗的雅兴了,还请福晋您代奴才向九爷问声好……奴才这便告退,告退……走走走……”
那少年听闻九爷要来,领着家丁一路抱头鼠窜,灰溜溜着蹿出了茶楼。
我正暗自觉得可笑,回首却不见那青衣少年的身影。
“人呢……”
“见过侧福晋……”
我正于人海中觅着那人的身影,眼前忽的闪过一片黑影,定睛一望,正是方才那青衣少年。
他这声侧福晋唤的我浑身不舒服,再者那锦服少年已然离去,我便也不好再坏了九爷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