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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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字叫做夏洛洛·弗莱德？”崔莉坐在手术台上，歪着脑袋看着朱莉娅和亚历克斯，“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菲洛米娜有些怪怪的？”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比如？”
崔莉只是干笑两声，然后苦涩地说：“她对我说她是‘我’的母亲，可是她都不曾对我笑过半次。我还记得我的亲生母亲，她的微笑足以融化冬日里的坚冰。”
“冬日里的坚冰？崔莉小姐，我很好奇你的真实年龄。”亚历克斯撇下嘴角，悻悻地说，“你的遣词造句比起那位女士还要古怪。”
“我该认识‘那位女士’吗？”崔莉坐在手术台上随意地摇晃双腿，沾满泥土和灰尘的鹿皮短靴险些戳到菲洛米娜的尸体——她对这种情况似乎毫不在意，死尸于她宛如无物。
“天快亮了。”朱莉娅突然抬起头来对亚历克斯说道，“男爵大人，我能回家了吗？”
亚历克斯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当然……”
朱莉娅最后看了崔莉一眼，然后粗暴地脱下斗篷塞到亚历克斯的怀里，转身走出房间。曙光旅馆的走廊依旧又黑又长，几乎没有任何光源或参照物。
亚历克斯远远地跟在朱莉娅身后，崔莉披着他的斗篷跟在最后。十分钟后，克莱女孩略带不满地小声嘟哝道：“我不该就这样跟着你们出来。”
“什么？”
“那个女孩——她会迷路。”
但是朱莉娅完全没有迷路。半小时后，他们呆站在曙光旅馆的大厅里等待黎明的到来。清晨的空气带有浓重的水汽，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逼仄。
“我要走了，而你绝对不会试图留我。”崔莉得意洋洋地说，“拜托，你甚至都不知道我都听到了什么——亡灵根本就不需要睡眠。或许菲洛米娜真的是个人偶，但她比起像我这种存在更像是个人类。你知道神眷人偶与其他人偶有什么不同吗？下次见到艾米莉娅小姐时记得替我问问她。”
直到崔莉披着斗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亚历克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等等，她认识艾米莉娅？她偷听了我们的对话？”他不知道崔莉究竟听到了多少，也不愿意仔细去想。
朱莉娅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亚历克斯独自一人站在曙光旅馆的门口，望着灰黑色的天空轻轻叹气。裁决之神亚兰德对弗莱德家族的惩罚或许永远都不会完结。
寒风冻得亚历克斯再次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可惜这次没有了厚重的斗篷帮他遮挡风霜。他的鼻梁依旧痛得厉害，额头和脸颊的青紫伤痕丝毫没有消褪的迹象。他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蹲下，佩剑连着剑鞘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在他的面前与身后都空无一人。
“啧，这可真是……”他能感到那片早已死去的灰色皮肤再次发出了正被火焰灼烧般的刺痛。“魔剑士”威尔·兰尼博特的声音在他脑子里面打转，像是某些神话里的小精灵一样吵闹不休——“只有有意义的取舍才叫牺牲。”
“可是……”亚历克斯歪着脑袋发呆，“谁来评定这个？怎样才算得上是‘有意义的取舍’？我也只是……我也只不过是想要……”他的音量突然低了下去，像是落叶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撕成碎片。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去而复返的朱莉娅站在他的面前。这位金发碧眸的老姑娘首次盘起长发，暗绿色的双瞳中酝酿着无形的狂风暴雨。“亚历克斯·弗莱德，告诉我，你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别再对我装傻了！”朱莉娅突然压低声音吼道，“你就这么想要把我当作傻瓜一样戏耍吗？你希望我留在这里，所以我留下了，即使那个女人——那个什么天杀的神眷人偶——菲洛米娜对我说了那些可怕的话！你当真以为我是无动于衷吗？我的父亲就要死了！”
“但我还是留下了，不是因为你是什么该死的‘弗莱德男爵’，只是因为你当初曾经为我向那位道斯小姐拔剑！你曾帮我从那个人偶师手中重获自由，所以我留下来偿还你的这份恩情。”
亚历克斯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见鬼，你的道德观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上个纪元的历史遗留产物吗？你在偿还我的恩情？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怒气地吼了出来。
朱莉娅看起来正处于嚎啕大哭个歇斯底里的边缘，眼睛红得像是一只愤怒的兔子。“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四天前我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现在我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确定了！”
“所以这全都是我的错喽？你既然回过家，也自然就会看到你家现在的模样。我为什么非要把你留在这里，你真的不明白吗？拜托，道斯家的大小姐，我是在救你的命！”
亚历克斯吼过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朱莉娅没有反驳，即使她的脸颊这会儿正因为怒火而涨得通红。她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亚历克斯虽然没法儿自称了解这个老姑娘，但也的确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他重新审视了一下方才自己的发言，觉得也没什么不通情理，又分出几分心思来想了想朱莉娅带着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怒吼吼出来的那些话，才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确定了’？你不是亚历克斯·道斯的女儿吗？”亚历克斯缓缓问道，觉得脑袋里面乱得厉害。
朱莉娅反倒冷静下来，血色从她的脸上渐渐地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纸一样的惨白。“你不知道？”她冷静地问道，“所以，你去我家找我，你要我留在这里，但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亚历克斯不禁眨了眨眼。“这真有些讽刺意味，刚才明明是我在对你说这句话……好吧，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显而易见，我不可能是我家那位老爹的亲生女儿，想想看，菲洛米娜讲的可是五十多年前的故事，我老爹差不多快要七十岁了，而我今年也只不过二十岁而已。”朱莉娅慢吞吞地说，像是要给亚历克斯留下足够多的反应时间，“说起来，你看起来不比我大多少，我听说弗莱德公爵也该将近六十岁了吧。”
有一瞬间，亚历克斯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你不能——”他张了张嘴，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朱莉娅小姐，你怎么可以、我不明白……哦。”
朱莉娅点了点头，眼泪啪嗒一声掉在青石路面上。“你当然不明白……我听说过……虽然都是一些传闻而已。”她的声音开始带上几分哭腔，听得亚历克斯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抱、抱歉，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老爹他对我而言和亲爹没差，所以当我看到他的尸体时，我就……”
“朱莉娅小姐，”亚历克斯仔细地观察着朱莉娅，小心翼翼地说，“你有没有——我很抱歉——埋葬你的父亲？”
朱莉娅摇了摇头。
“我想我能帮的上忙。”亚历克斯诚恳地说。这一次，他没想太多。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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