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61、十七，先知

　　见到薇薇安的时候，多萝正在四处闲逛。虽然阿兰说他们此刻正呆在一座民宅里面，但在多萝看来这宅子的大小远超一般民宅，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座古堡。照理说像她这种客人并不应该在没有主人家的陪同下就这样四处闲逛，但她实在不想在那个小房间里继续呆下去了。好在她的年龄较小，就算被人发现也能推脱说是自己太小不懂事——毕竟小孩子有向大人撒娇的特权嘛！

　　她在古堡里面随意溜达，裹着斗篷兜帽压到眉心高度。离开那间只有单人床和梳妆台的小房间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旁装饰着看起来年头匪浅的肖像画，画布上的人们穿着华服，脸上展露着空洞的笑容。多萝沿着走廊啪嗒啪嗒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时，阿兰就现在那个小房间的门口附近，眉头皱得死紧。

　　走到一扇木头门前，多萝皱着眉头停下脚步。这条走廊两旁没有窗户，所以点了不少火把，不过不知为何那些火焰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热气，只是明亮地燃烧着。橘黄色的暖光照在那扇木门上时，多萝一眼就看到了门把手上华丽却不浮夸的雕花。

　　那是蝴蝶展翅飞翔的图案，与印在床单和被罩上的花纹如出一辙。蝴蝶下方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花瓣描绘的方式令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她伸手拉起了自己的斗篷下摆，然后露出了带有几分恍然大悟意味的愉快笑容。

　　然而当她抬起手来准备敲门时，门却自己开了。多萝吃了一惊，飞快地后退两步，正好看到门后站着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年轻女人。就像阿兰所描述的那样，这个女人乍一看来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仔细再看却是无论如何都摆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她的眼角有着宛若中年女性般的细小皱纹，一双如血般猩红的眸子里却透着小女孩所特有的稚气，尤其是当她扬起眉毛睁大双眼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毫无做作的天真烂漫的意味。

　　多萝的眉毛都拧了起来，她总算明白阿兰的意思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魔女！就像她家乡的那些传闻所描述的那样，先知薇薇安把自己的青春作为祭品供奉给了那位真神，以此换取阻止未来和看透人心的能力，所以即使□□会变老，她的心智也永远不会成长——当她决定进行那个交易的时候，真正的她其实就已经死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具兀自变老的□□而已。

　　“呦，特维尔的亡灵。”薇薇安笑着向多萝打着招呼，侧过身子将她让进门。多萝顺从地走进那个房间，结果发现里面的布置与她苏醒时的那个小房间并无异处，同样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梳妆台。

　　“我干嘛要被你这种家伙称作是‘亡灵’啊。”多萝轻轻地嘀咕道，被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吓了一跳。薇薇安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她在床上坐了下来，把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让给了多萝。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多萝·尼尔。”薇薇安温和地说，“然而如果你自己不愿意作出选择的话，纵然是我也同样无法看到你的未来。”

　　多萝再次皱起眉头，歪着脑袋盯着薇薇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能作出选择的话，就不会来这里找你了。”

　　“这个世界不是那样运作的哦。”先知的语气依然非常亲切，但是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不仅如此，多萝甚至没法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同为生物——人类的气息。“并不是在看到结果之后才去作出选择，而是在作出选择之后才能看到相应的结果。”

　　“所以你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吗？”

　　“帮你作出选择？做不到，当然做不到啊。如你所见，我的时间早已停止，所以我才能够作为旁观者看清这个世界的未来，然而这个未来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因为人的心意是很复杂多变的。”

　　多萝疑惑地眨了眨眼，有种自己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这里名为无妄之地，是旅行者们暂时停留休息的地方。对于到达这个地方的旅行者而言，你和你的弟弟都太过年幼了。”薇薇安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并不是指身体上的年龄——即使你们都是早熟的孩子，但是仅以心智而言也只不过是孩子而已。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旅行？”

　　“诶……诶？”

　　“那位爱德华先生，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即使不需要像我一样虚耗青春就能轻轻松松地掌握那种能力。”薇薇安平静地说，直视着多萝的双眼，“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在这种程度上洞察人心。多萝·尼尔，只有一种人会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掌控，那就是心有迷茫的人。”

　　“我……”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认为自己来到此处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吧。所以我才说你的心智尚且不够成熟，与你同来的那个孩子同样如此。”

　　“阿兰？等等，你是指夏莉特吗？”

　　薇薇安安静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没错。然而人们总是没法区分自己与他们的意志，还有人将其归功于命运。我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命运之神莉莉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至少我所侍奉的那位大人是绝对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花费精力的。那位大人如此崇尚公平，又怎么可能愿意无偿为人类编制这些所谓的乱七八糟的命运。”

　　夏莉特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多萝摇了摇头，大脑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心有所求的人，根本就不会花费精力来寻找这位先知。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把她留下来。”薇薇安说，“你的旅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那孩子则有所不同，她的旅途早已走到了终点。这里在最近几个月里都不会再有其他的访客，所以你和你弟弟的秘密也都会很安全。”

　　“……最近几个月？”

　　“信鸽已在途中，马上就要到了出发的时间了，多萝·尼尔，你的决定是什么？”

　　多萝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不止是自己未来如何，还包括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比如自己莫名其妙的昏迷还有那个古怪的梦，岚曦镇的金色柳刀与异族少年，以及流木镇附近那个关于儿童失踪的传闻。然而显而易见的是，薇薇安很清楚多萝还有一肚子的问题，但她似乎并不准备一一回答。所以现在对于克莱女孩来说，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先知呦，你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们？”

　　薇薇安露出了一个苍白而空洞的笑容，低声地回答道：“特维尔的亡灵，我与我所侍奉的那位大人一样，从来都不会无偿提供帮助。拥有一天你与你的弟弟将会给予我相应的报酬，而我只是首先完成我的任务而已。”

　　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这也是多萝在这个古堡里所见到的唯一一扇窗户，信鸽振翅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不已，这使多萝同样惊讶地站起身来。

　　雪白的信鸽落在薇薇安的肩头，用它那鲜红的喙梳理翅膀下方的羽毛。薇薇安露出了安详的笑容，转过身来对多萝说：“现在出发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