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6、五，人偶师

　　艾米莉娅在看到亚历克斯时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她的反应比起出乎意料倒更像是迷惑不解。亚历克斯笑得很是苦涩难看，扶着额头略带尴尬地说：“没想到你真的选择住在这家旅店，艾米莉娅小姐。这么说来，兰尼博特先生现在同样住在这里？”

　　艾米莉娅哼了一声，轻飘飘地走下最后两节楼梯。

　　“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睡着了。”朱莉娅面带无辜地控诉道，侧过半个身子躲到亚历克斯的身后。亚历克斯回头看了朱莉娅一眼，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艾米莉娅仰头看着亚历克斯，目光如同刀刃那般锐利，“吾乃艾米莉娅·道斯，现任绿蔷薇佣兵团探索部队战斗员，亚历克斯·弗莱德男爵阁下，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并不欢迎汝！”

　　面对目光如炬杀气腾腾的艾米莉娅，亚历克斯反倒笑出声来。

　　“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他用右手握住剑柄，左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朱莉娅的肩膀。“道斯小姐，你到底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这里可是隶属于弗莱德公爵领的城邦，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我和我的家族！”

　　“汝当知晓，吾绝不允许汝带她离开！”艾米莉娅向他压低声音吼道，不知为何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只护崽的母鸡。朱莉娅起先觉得有些好笑又可气，随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再一次地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动弹不得的困境。站在朱莉娅身旁的亚历克斯只得拔出剑来，脸上同样露出了近似啼笑皆非的表情。

　　“这可由不得你。”他对艾米莉娅慢斯条理地说。手起剑落，细剑铮的一声割断了那条链接着朱莉娅和艾米莉娅的细线，这让艾米莉娅恼火地瞪大双眼。“汝何以……！”

　　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根本就不会察觉到那条无色透明的细线的存在，更别提像是亚历克斯这样干脆利落地斩断它。毕竟这也算得上是艾米莉娅的看家本领，在她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偶师前，首先必须成为一名人偶使。比起操纵没有生命和思维的人偶，操纵具有独立意志的人类通常困难得多，但是随之而来的效益同样更高。

　　艾米莉娅并不是从没遇到过对手，很多武者都能凭借经验以及技巧破解这个招式，但是能像亚历克斯这样轻描淡写地割断那条线的人，在此之前她只认识一个——她的搭档“魔剑士”威尔·兰尼博特。道斯家族的操纵之线附有命运之神莉莉丝的祝福，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神迹，单凭兵刃或者力气根本没法轻易碰到它们，更别提割断它们了。

　　“失陪了。”亚历克斯把剑收回鞘中，拉着朱莉娅的手转身走向旅店大门。艾米莉娅没有出手阻拦他们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神情阴沉不定。

　　“兰尼博特，汝是否早已知晓真相？”

　　威尔·兰尼博特坐在楼梯上，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他的成名魔剑“噬炎”摆在他的身旁，宽阔的红色剑身闪烁着妖异的黑色光芒。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早就暗示过你，也曾经警告过他。”

　　朱莉娅跟在亚历克斯的身后，被凛冽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亚历克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苦笑不已。他把他的斗篷脱下来递给朱莉娅，这下换成他被寒风冻得发抖。

　　“男爵阁下，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亚历克斯再次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几分无错和茫然。“叫我亚历克斯。朱莉娅小姐，你知道在这条街上还有一家旅店吗？”

　　朱莉娅缩在斗篷里面安静地点了点头。亚汶的建筑布局非常整齐，由十字交叉的两条主干道贯穿整个小镇。黄昏旅店虽说建在其中一条主干道旁，但是鉴于亚玟整体的客流量实在太少，以至于旅店的生意始终不算太好。

　　“我的父亲认识那儿的老板娘。”朱莉娅简明扼要地说。在她小的时候，她还曾经怀疑过自家老爹是不是和曙光旅馆的老板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前两天还吵着要喝菲洛米娜酿的葡萄酒呢。”

　　亚历克斯的脚步突然停下了，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朱莉娅。“你的父亲？”他的语调里带有明显至极的震惊，甚至含有几分惊慌失措的意味。

　　朱莉娅眨了眨眼，虽说没有被他的反应吓到，但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亚历克斯只得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转开视线：“该死的菲洛米娜。当然啦，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当他推开曙光旅馆的大门时，菲洛米娜正在暗淡的烛光下奋笔疾书。她在听到声响时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朱莉娅所在的方向露出了因为悲伤而变得有些扭曲了的笑容。

　　“你在写什么呢，遗书吗？”亚历克斯凑过去满怀恶意地问道，不想菲洛米娜真的点了点头。“我只不过是想要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他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

　　“朱莉娅，你想知道什么？”她对朱莉娅说。

　　朱莉娅再次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要问你？等等，你认识我？”她用一连串的高声提问作为回礼。

　　菲洛米娜缓缓地摇了摇头。

　　亚历克斯随手拽过来了两把椅子，然后示意朱莉娅坐在他的身旁菲洛米娜的对面。朱莉娅觉得有些不太自在，这位曙光旅馆的老板娘给她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所以你真的是在写遗书？为什么？”亚历克斯突然开口问道。

　　菲洛米娜抬头看了他一眼，青玉色的双瞳了无生机。她轻轻地说：“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亚历克斯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如果说这就是莉莉丝大人的意志，我别无选择。”她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在说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我的死亡早在诞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而这，正是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