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58、十四，冲突

　　“哇！呜呜，好痛！”

　　哈莉雅特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刚才起身太快，结果一下子撞到了棚顶上。她的手里拿着一把白色长剑，小冬盯着那把长剑看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把长剑根本就没有剑鞘，取而代之的是剑身上面密密麻麻地缠满了白色的布条。

　　“喏。”哈莉雅特反手递给小冬一把短剑，“记得保护自己。”

　　“用、用剑吗？”

　　“或者你更喜欢用刀？皮鞭？”

　　“拜托，请您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哈莉雅特哼笑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她始终没有回头，脸始终朝着马车的正前方。

　　“杰？杰森？杰森！”

　　哈莉雅特用长剑挑开了用丝绸制成的薄帘，写满古怪文字的白色布条顺着长剑挥动的方向逐渐脱离剑身。清晨不甚明朗的阳光沿着薄帘被掀起的部分泄了进来，映在银白色的剑刃上时突然闪烁出了耀眼的光华。

　　“名剑‘月华’……”小冬喃喃地念着这个实至名归的称谓，露出了寡淡的笑容。她在哈莉雅特身后握紧那把短刀，同样矮着身子钻出车厢。

　　阳光如此明亮，一时之间她的眼中只有一片雪白。

　　当她不得不因为刺目的阳光而闭上双眼时，透过眼睑烙在视网膜上的景象转而变成一片别无差异的赤红。在她耳旁有空气飒飒流动的声音，以及几个异常粗重的呼吸声。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而已。”

　　这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里包含着露骨的讥诮意味，然而哈莉雅特的反驳堪称是理直气壮。

　　“笨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凭借什么活在这个世上？无非就是辛苦的劳作而已。作为自由佣兵的我们也只不过是在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已，又有什么需要羞耻的地方？”

　　“哇，只不过是一个躲在同伴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而已，居然也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歪理呐。”

　　这句话里的某个部分触怒了哈莉雅特·莱恩。

　　或者是全部——小冬目瞪口呆地看着哈莉雅特冲了过去，手里拿着她的那把名剑“月华”。女剑士用末梢依然挂着白色布条的长剑刺向对方，在那个身形粗壮高大的男人还来不及抽出武器时就已经削下了他的一绺额发。

　　“瑟瑟发抖？”哈莉雅特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像你现在这样吗？”

　　男人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着。他的同伴们这时终于后知后觉地举起兵器，但是哈莉雅特完全不为所动。杰森站在她的身后稍远一点儿的地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赤色光芒。

　　轻薄的白色布条悄无声息地掉在地上，没有溅起丝毫尘埃。哈莉雅特歪着脑袋转动手腕，剑尖依然分毫不差地贴着那个男人的额头。“唯利是图？我喜欢这个词语。你知道吗？人命真的很不值钱呐。”

　　“好可怕。”小冬毫无诚意地抖了一下。

　　“那家伙不是武斗派，所以由我提问真是再好不过啦。”哈莉雅特小姐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阴冷起来，“告诉我，你究竟在寻找什么？”

　　男人再次愣了一下，某个瞬间小冬觉得他简直就快要哭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称作是‘无国界自由佣兵’吗？不受任何国家调遣，不受任何势力约束，我们是整个泽鲁大陆上最自由的人。”

　　“自由……”男人长满胡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比如用剑顶着别人的额头？”

　　“我们选择自己喜欢的任务，收取自己认为合理的报酬，而你只不是一个旱涝凭天的农民，顶多还在农闲时干点儿杂活——别用你的那套东西来评价的我人生，混蛋！”

　　“你瞧不起农民吗，臭丫头！”男人的同伴们愤懑不平地挥舞着他们的武器——锈迹斑斑的锄头或是镰刀。哈莉雅特见状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究竟是谁瞧不起谁啊。”她轻声地嘀咕了这么一句后，收回长剑后退几步。杰森只是沉默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冬发现这会儿换成哈莉雅特变得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杰森先前在被哈莉雅特呼唤时根本就没有给予回应的原因了——与此刻的哈莉雅特相同，他根本就没有想要说的话。没有出声的必要，也就无需作出任何反应。

　　“我们会去纠正那些对我们心怀偏见的人的想法，但是如果对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面对哈莉雅特格外软弱无力的提问，杰森眯起双眼笑了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在开什么玩笑！那些人可是已经向你举起过武器的啊，那么他们也就必须背负相应的觉悟才行——在这一点上人人都是平等的吧。”

　　“大叔们，别搞不清状况了，我们才没有瞧不起农民的意思，我们瞧不起的只有你们而已！”杰森对其中一个举着锄头的男人高声叫道，“用沾染着鲜血的农具开垦土地，下一次结出来的果实会变得更香甜吗？完全没可能吧！只不过是受到某种利益驱使，因此站在这里阻挡我们前进的你们，又凭什么说我们这些佣兵‘唯利是图’呢？这也太搞笑了吧。”

　　“诡辩……但还真的蛮有道理的样子。”小冬轻声嘟哝道，凑到哈莉雅特身旁，“哈莉雅特小姐，你认为他们为什么会拦住我们？”

　　哈莉雅特轻轻地摇了摇头：“无非就是收人钱财，我想不出其它理由。”

　　“那你又何必这样难过？”

　　“哎？”

　　“他们从某人那里得到了一定数量的钱财，因此需要从我们这里找到某种东西用以完成那个相应的任务……这些都是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的事。现在的你没什么看起来如此难过？”

　　哈莉雅特愣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略微有些难过地低声承认道：“我承认佣兵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但是农民……我很少接触农民，据说他们都是非常质朴的——朴实无华的人。”

　　小冬简直要被这种说法给惊呆了，她忍着不去说些尖酸刻薄的难听话，结果声音里还是掺上了低低的笑声：“就像你先前说的那样，农民劳作也只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又不是仅仅为了单纯的自我满足——当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也从没接触过佣兵，但这并不代表遇到你们以后我还非得给所有的佣兵都贴着那个没用的标签。大家只是谋生、生活的方式不同而已，这与人品根本就毫无关系吧！”

　　哈莉雅特愕然地眨了眨眼，黑色双瞳终于恢复了神采。“你是对的，”她老实地承认道，“谢谢。”

　　小冬别过来脸去轻轻地哼道：“还你人情而已。”

　　哈莉雅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当然，”她说，“现在让我们去看看杰森究竟从他们口中问到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