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十三，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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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菲尔德坐在篝火的另一侧，明明暗暗的火光照着他的脸颊。年轻的村民腰杆微微有些下弯，比起身高而言过长的双臂老老实实地摆在盘起的膝盖上。阿兰隔着篝火盯着加菲尔德，并在焦虑地咯吱咯吱地咬着指甲。
不知为何，阿兰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位加菲尔德先生看起来很像“魔剑士”威尔·兰尼博特。
作为一名誉满天下的自由佣兵，兰尼博特比他看起来的模样要年轻得多。那位男性/佣兵多少有些不修边幅，总是顶着一头乱得足以藏下鸡蛋的灰黑色短发招摇过市，同时任凭下巴和脸颊上的胡须肆意生长。他的搭档艾米莉娅·道斯曾经不止一次对他提出警告，最终只能发出无奈地叹息。
加菲尔德似乎同样如此。如果他愿意将自己认真地收拾一下，他的外貌将比现在好看百倍。阿兰自认并不是那种会以貌取人的人，但也仍然无法理解像是兰尼博特和加菲尔德这类人。
“我……”加菲尔德盯着夏莉特看了半天，欲言又止。“她看起来很痛苦。”
“这与你无关。”阿兰冷冰冰地回应道，被自己语气里露骨的敌意吓了一跳。“我是说，这与【您】无关。”
加菲尔德只是木然地动了动下颚，似乎是露出了一个苦笑。“当然，当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对阿兰的说法表示赞同，倒更像是正在试着说服自己。
“阿兰，”多萝凑到弟弟耳旁轻声说道，“那孩子她还活着——夏莉特还活着呐。”
阿兰只是轻轻地啧了一声，转过脸去没再说话。
多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对加菲尔德低声说道：“请您理解。”
“我……”加菲尔德模糊不清地说，“我也不是自愿出现在这里的啊。”
阿兰突然跳了起来，探过身去兴致勃勃地问：“加菲尔德先生，您可以重复一下刚才所说的话吗？”多萝不得不用力地向下拉住他的衣角，以免它们不幸地被火焰点燃。
加菲尔德挠了挠头发，四处飞舞的头皮屑在火光下白得发亮。阿兰厌恶地缩回脖子，猛地后退半步挨着多萝坐了下来。加菲尔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而又用力地挠了挠自己满是须发的脸颊。
“我家的确住在附近，但在这个时间出门总不可能是想散步吧……”
“嗯嗯。”阿兰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最近附近的村子里丢了不少孩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只有一个例外。我的未婚妻，家住耶格村的十七岁女孩小冬同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夏莉特在毛毯里不安地动来动去，多萝低头用手抚着她的额头。
“附近五个村子联合起来，成立了夜间巡逻队，我被要求负责这个区域。”
“这个区域？森林？”
“没错。”
阿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多萝，略带迟疑地问：“你相信会发生这种程度的巧合吗？”
抚弄金发女孩的额发的动作顿了一瞬，多萝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如果这就是命运之神莉莉丝的旨意。”
＊＊
早些时候小冬还在提心吊胆，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地抛下了最后几分不安。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过奥古拉帝国的最后一道边境线，往日里司空见惯的木质车轮与沙土碎石摩擦的声音听起来也令人感到额外安心。
哈莉雅特靠着车厢壁睡得迷迷糊糊，小冬只好坐在她的对面兀自发呆。日头渐渐挪到马车的正上方时，前方传来了杰森清冷的声音：“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小冬，你终究会后悔的。”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自己的名字。小冬咬着嘴唇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才意识到此刻身在车厢之外的杰森根本就看不到自己。“我才不会……”当她看到哈莉雅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后悔了吗，小冬？”哈莉雅特喃喃地问，不知为何声音里面隐隐带有几分笑意，“后悔像是这样贸然离家出走，又一不小心上了我们这条贼船？”
小冬轻轻地说：“如你所见，我也没有其他选择。”
哈莉雅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我说过很多次了吧，这可绝不是什么——”
马车突然剧烈地颠了一下，车厢摇晃的幅度予人的感觉像是马上就要翻倒了一样。
“杰？”
没有回应。
哈莉雅特猛地站起身来。
＊＊
好黑。
除了黑暗没有任何色彩，这里空无一物。【什么都不存在。】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诶？”
我不知道。
即使脑中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我也不敢轻易地付诸于口。
“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可怜的孩子，嘻嘻嘻嘻嘻……这里啊，就是你的未来。”
空空如也。
什么都不存在。
“未来？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这种鬼话——”
记忆正在逐渐复苏。对了，我想起来了——如今的我躯体正被他人所侵占以及使用，然而内里其实空空如也。
——因为我已经死了。
＊＊
“我不相信……”阿兰用带有显而易见的迟疑意味的语气低声说道，“我不相信那位命运之神莉莉丝。”
曾几何时，尼尔姐弟进行过这样的谈论
“为什么不呢？你不能否认负神的存在，而莉莉丝恰巧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就像你常说的那套理论一样，无论是多么扭曲的神话或传闻，其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事实依据。”
“问题在于命运的本质……我怀疑命运实质上只不过是因果与巧合的结合产物而已。”
“‘我怀疑’？”
“因为这是完全没法证明的嘛，如果人们想把巧合解释成什么‘莉莉丝的旨意’，我也没法进行任何反驳——相对来说，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名为命运之物真的存在。”
“这样说倒也很有道理的样子呢，那你怎么解释预言家的存在？你听说过‘窥神之境’吗？”
“笨蛋，咱们两个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粘在一起，怎么可能存在你听说过我却没有听说过的传闻？”
“这倒也是，不过不要转移话题嘛。如果否认命运本身的存在，你又准备如何解释那些传说中的预言家们？据说‘窥神之境’只用半分钟就能预知一个人的整个人生。”
“……那个词其实是某个预言家的外号吗？”
“你不是也听说过有关她的传闻吗？”
话题就此转向了其他方向，但是阿兰至今也没有放弃去思考那个问题。如果把命运看做是因果和巧合的集合体，那么又该如何解释预言的存在？在他的故乡东涟溪国，人们格外迷信这类事物，尼尔姐弟刚刚出生的时候，曾有幸从某个偶然经过家门前的预言家的口中得到过这样几句一知半解的预言：
“……他们终将声名鹊起响彻四方，纵使他们将会化为森森白骨；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名字，直到最终那日如约降临……”
杰森从来都没想明白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最终那日”又是指代什么。他们的母亲倒是挺开心的，不过短短三年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因为重病而去世了。唯一记得完整版预言的人就这样撒手而去，留下的尼尔姐弟再也没有机会弄清楚那个关乎他们一生的预言的全貌。
“这不是巧合。”加菲尔德冷静地说，猛地拽回了阿兰四处飘散的思绪，“至少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个都是自由佣兵吧。”
他抬起头来用长在下巴上的长长的胡子指了指多萝披在外面的旅行斗篷，声音绷得又冷又硬：“我可不可以请求——不，我是指——雇佣你们帮忙？”
“当然可以，”多萝说，“这取决于您愿意为此付出多少金子，亲爱的加菲尔德先生。”
她的脸上挂上了标准的市侩的笑容，活似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商贩。加菲尔德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当然，”他说，“当然如此。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曾见过你衣服上的那个纹章。”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我们可是无国界的自由佣兵，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多萝说，“只要你可能付出相应的酬劳，我们就会拼尽一切满足你的心愿。”
“那真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加菲尔德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脸上的线条逐渐绷了起来，“就像我先前告诉你们的那样，为了防止继续丢失孩童，周围的几个村子联合起来成立了夜间巡逻队。说句实话，我对别人家地孩子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我只不过是想要借此找到我的未婚妻小冬而已。”
“当然，当然如此。”阿兰喃喃地说，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我想雇佣你们帮忙寻找我的未婚妻。”加菲尔德说，“其实我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线索，不过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想而已：我怀疑小冬是因为她的妹妹阿浅的缘故才会失踪的。”
“阿浅？”
加菲尔德点了点头：“全名似乎叫做浅夏……没错，就是躺在那里的那个小姑娘。”
阿兰和多萝同时低头看向此刻双眼紧闭的夏莉特。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十三，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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