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51、七，游商

　　当尼尔姐弟和夏莉特见到游商克莱尔时，老人正在河边垂钓。这对多萝来说怪尴尬的，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坚决不要靠近水边，这会儿却不得不领着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夏莉特走上前去。克莱尔老人盯着夏莉特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发出了响亮的笑声。混血男孩着实被他吓了一跳，躲到多萝身后抖得活像是只受惊的幼兔。

　　阿兰抿着嘴唇走上前去，把夏莉特从姐姐身上撕下来。夏莉特只好委屈地撇下嘴角，充满水汽的金色双瞳闪着朦胧的泪光。

　　克莱尔老人兀自哈哈大笑，直到阿兰和多萝都向他投去了不耐烦的眼神。“别这样瞪着我嘛，小怪兽们。”他对尼尔姐弟的称呼方式与那位岚曦佣兵团的首席参谋如出一辙。

　　多萝不禁不悦地撇下嘴角。她和她的孪生弟弟阿兰是克莱人与特维尔人的混血，仅以血缘而言的确算不上是普通人类。

　　“我不喜欢，”阿兰刻意慢吞吞地说，“那种说法。”

　　克莱尔老人只是继续哈哈大笑。

　　夏莉特躲在多萝身后，手指紧紧地攥着她的斗篷下摆。他的眼神如同刚出生的婴孩那般纯良，声音低如蚊鸣：“那家伙、谁？”

　　老人肆意张扬的笑声戛然而止。

　　“小家伙，原来你会说话啊？”

　　“诶、诶？”

　　夏莉特抖得相当厉害。克莱尔老人不禁摸摸鼻子，转而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阿兰。

　　“阿兰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要问你几个问题。”阿兰扭头瞥了多萝和夏莉特一眼。多萝护着夏莉特后退几步，后者始终乖巧地躲在克莱女孩身后。

　　“你是想要问我当初发现那孩子时所看到的情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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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风让人觉得很舒服。

　　虽然已经到了初夏，天气依旧不甚炎热。在附近的岚曦镇几天前下了一场暴雨，游商克莱尔经行的地方能够看出河流的水位有着相当明显的变化。气温还没升到巅值，雨季却提前到来了。

　　——这一年的气候其实相当反常，然而过了很长时间以后人们才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天原本只是初夏里极为寻常的一天。

　　游商顶着日头穿越边境，在他随身携带的背篓里装着不止一套身份证明。看守边境线的士兵领队是个懒洋洋的特维尔人，那时他正戴着一顶宽沿草帽止不住地打着呵欠。

　　“好无聊啊。”他向同伴漫不经心地抱怨道。游商与他擦肩而过，手里捏着一套蒙着薄油纸的身份证明。

　　岚曦镇附近的泥土里带着些微的潮气，踩在脚下嘎吱作响。为了不至迷路，游商克莱尔通常都会沿着马路或者河流摸索前进，这天同样如此。河水流动的时候发出了奇妙的汩汩声，这让游商不禁感到非常在意。

　　成群结队的柳刀将原本还算宽阔的水面挤得密密麻麻，那些半透明的细小身躯下面隐约能够看到一抹金色。克莱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有关“金色柳刀”的古老传说，便走得更近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哎？”

　　鱼群下面藏着一个孩子，他是一个长着浅金色头发的克莱男孩。

　　“哇——快开始帮忙啊！”

　　所有参与救援的居民们都认为那孩子必死无疑，直到那个克莱男孩忽然睁开双眼——那双金色双瞳毫无感情，宛若两扇其后空无一物的大门。

　　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个金发金瞳的孩子不会说话。他只能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音节，其他时候都在沉默不语。作为发现者，游商克莱尔作主通知了驻扎在附近的岚曦佣兵团。莱特带人来到现场时，一眼便看出围在人群里的金发男孩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克莱混血儿而已，并不是传闻中的什么异族少年。克莱尔也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但是一时之间他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

　　“我还以为他完全不会说通用语呢。”老人语调平淡地说。

　　多萝低着头拍了拍夏莉特的肩膀，然后把脸侧向一旁。阿兰继续问道：“那么，有关‘神之语’的部分呢？”

　　克莱尔老人发出了沉闷的笑声。

　　“阿兰仔，难道你真的相信‘神之语’存在吗？”

　　“你认为我不应该相信吗？”

　　“我可是听说你们绿蔷薇佣兵团的老大——那位‘蔷薇皇’爱德华先生——是一个事实论者。‘神之语’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种流传于民间的迷信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我不相信‘神之语’，”阿兰说，“但是我认为无论它是传言也好、迷信也罢，总该有其源头所在。”

　　“所以你是那种类型的学者喽？原型论者。”

　　“才不是呢，首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学者，不过我倒认识一个真正的‘学者’。如果你对这类纯理论的东西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

　　“算了。”老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言归正传，我认为那孩子并不是真的不会说话，只不过是受到了惊吓而已，或者就是外伤。不是有过类似的案例吗？受到剧烈的惊吓或是脑袋受到伤害，都有可能使人变得不会说话。不过现在我倒也不太确定了……他分明就是会说话的嘛。”

　　“他只会说一些很简单的句子，而且只能单方面的提问，也就是说他现在依旧没法听懂我们说的话。”阿兰回头看了躲在多萝身后的夏莉特一眼，音量逐渐降了下来，“我觉得他的交流能力应该正处于恢复过程中，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已经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这可与我无关。”

　　“我还想确认的是，你知道那条河的源头在哪儿吗？”

　　“阿兰仔哟，”老人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想要知道河的源头在哪儿的话，你得自己沿着河流去找才行。”

　　“你可真烦。”阿兰不禁皱起眉头。

　　克莱尔笑着说：“不要再打扰我钓鱼了，你们还是去河的上游看看吧。”

　　阿兰转身向多萝和夏莉特站着的地方走去。“这老头真是烦人得很。”他向姐姐大声地抱怨道，故意一字一顿说得非常清晰。

　　“老头！克莱尔！我还有一个问题！”无视了满腹怨言的弟弟，多萝突然拽着夏莉特凑了过来，“我、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认为这孩子——夏莉特是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