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29、二十六，欺瞒②

　　魔剑士威尔不禁露出了宛如遭到迎面一击般的错愕神情，他那如同玛瑙石般的琥珀色双瞳闪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耀眼光华。

　　艾米莉娅抱起肩膀摇了摇头，旅行斗篷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她在她的旅行斗篷内袋里面塞了不少零碎玩意，它们都是她在泽鲁大□□处旅行所收集到的纪念品。她从衣兜里面掏出一把顶端刻着数字五的铜质钥匙，然后把它啪的一声扔到威尔身旁。

　　“兰尼博特，汝在黄昏旅店曾经向吾说过这样的话：‘我早就暗示过你，也曾警告过他。’汝曾对他说过什么？”

　　威尔低头盯着那把钥匙，手指死死地按着青砖铺就的地面。“如果你能记住我曾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不妨考虑一下后面这句忠告良言：改改你那古怪的腔调吧，我亲爱的艾米莉娅。”他试着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蒙混过关，可惜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别再瞪着我了，告诉你也不会令我损失什么。我曾在街角碰见过那位亚历克斯男爵大人，那时我对他说：‘只有有意义的取舍才叫牺牲。’”

　　艾米莉娅再次摇了摇头，眯起双眼严厉地警告道：“别再试着干涉吾的生活方式。汝在试着警告那个男人，那么汝又究竟知道什么吾等尚未知晓之事？吾等身处森林那时同样如此，汝与那个‘学者’杰森两人负责引路，如今却将吾等带回这里。”

　　“拜托！杰森才是那个手里拿着地图的人，你却站在这里怀疑你的搭档！”威尔可怜兮兮地申诉道，“我也告诉过你，你的那位固执己见的哈莉雅特小姐从来都不愿意采纳我的意见！任何意见！”

　　“那是因为汝也从来都不愿意同‘那位固执己见的哈莉雅特小姐’讲些实话！汝甚至能够面不改色地向吾撒谎！汝是吾的搭档！”

　　“我没——”威尔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把双腿向内盘起，手指搭在膝盖外侧。“好吧，看来我得向你道歉才行。如此说来你会原谅我吗，我亲爱的艾米莉娅？看在我是你的搭档的情面上，原谅我吧艾米莉娅。”

　　他朝着艾米莉娅站着的方向微微倾身，像是鞠了一躬。他的嘴角依然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他的神色正逐渐认真起来。

　　“别再……请别这样称呼吾的名字，兰尼博特。吾很不喜欢汝的‘我亲爱的艾米莉娅’这种说法。”艾米莉娅不悦地扬起眉梢，但她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真的生气。“比起这等说法，吾倒是宁可汝像过去那样称呼吾为‘艾米莉’。”

　　——即使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名字或者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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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莉娅脸色阴沉地盯着亚历克斯，两只耳朵因为酒精的缘故红得像是两个西红柿。崔莉的青玉色双眼闪闪发光，她正在等待一场即将上映的好戏。

　　亚历克斯始终没再说话，他的那副模样就像是有谁给他下了一道强制性的缄口令似的，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朱莉娅烦躁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裤兜被某物塞得鼓鼓囊囊。她还穿着格子衬衫和亚麻长裤，外面披着哈莉雅特借给她的那件旅行斗篷。斗篷不比她的皮衣更加暖和，幸而此时她也并不觉得太冷。她从裤兜里面掏出不少东西，它们重叠交叉缠住她的手指，其他部分软绵绵地垂落到地面上。那是魔剑士当初随手塞给她的赤色布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具有封印意义的古代符文。

　　“这玩意儿又是怎么——”

　　朱莉娅低头审视着那些符文，她那半真半假的抱怨声戛然而止。她盯着那些符文不知不觉地发起呆来，直到崔莉的哈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才猛地抬起头来。

　　“求解释。”崔莉朝着朱莉娅的方向歪了歪头。

　　朱莉娅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颇具学者风范的口吻说道：“我在观察这些古代符文，它们似乎并不能够真的封印什么物体——至少它们没法像是传闻那样封印那把魔剑。”

　　崔莉不由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亚历克斯叹息似的说道：“因为它们能够封印的是火而不是魔法，你是这个意思吗朱莉娅？”

　　朱莉娅点了点头。“火是一种现象，魔法则是一种能量。它们只是表现方式有些相像而已，绝对不能混为一谈。”她举起手中的布条示意两人，“这些符文根本没法封印魔法，因为魔法所包含的术者的意志要比单纯的火焰要多得多。”

　　“这些都不重要，”崔莉低声地咕哝道，“你到底还要不要从他嘴里把真相给挖出来？拜托，我还等着听呢。”

　　亚历克斯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崔莉，后者恍若无觉似的转开视线。朱莉娅把布条随手扔到地上，然后抬头看向亚历克斯。

　　“好吧。”年轻的男爵摆出了投降的姿态，然后可怜兮兮地摇了摇手臂，“你想知道什么，朱莉娅？”

　　朱莉娅毫不犹豫地说：“那么就从‘旧识’开始好了。亚历克斯男爵阁下，我过去曾经遇见过你吗？”

　　亚历克斯同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遇见过啊，那时的我既不是亚历克斯也不是什么男爵阁下。”他像是在强迫自己说话一样，语速快得令人难以听清他的发音吐字。“我还以为如果亚瑟先生死了，你的记忆将会逐渐恢复过来，看来果然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我们曾在同一个地方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其他同伴也被关在那里。”

　　“关……在哪里？”

　　“从头说起好了。在我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和他人的不同之处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周围人对待我的态度非常奇怪。小孩子在这方面总是相当敏锐的，我意识到了虽然家里的每个人——无论是长辈还是仆人，他们都对我表现得非常恭敬，但这实际上却是非常非常不合理的。你能想象的到吗？他们表面上对你表现得恭恭敬敬，实际上却——”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然后有一天，我见到孩子。孩子们，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们都和我差不多大，其中之一就是你。那是很短一段时间，我们都被关在一起——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但我得说实际上我还是多少有点儿开心的，你知道的，大家都是同龄人……同伴。再后来一切都结束了，孩子们被一个不剩地送走了。”

　　“十四岁那年，我从那个家里逃出来了，他们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我猜家族里的那些长辈们一定都非常后悔，因为我听说后来我们这辈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留在家中。”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像是被水浇灭了的微弱火焰。崔莉在他对面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恰到好处地回避了可能会被质疑的地方，嗯哼？”亡灵笑嘻嘻地问道，“那么我先提问好了。亚历克斯·弗莱德，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亚历克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苦笑道：“这就是你针对我的真正原因吗，亡灵小姐？我和你一样，算是三分之二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