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莉莉丝的人偶》忘川·逝水流年

18、十六，炼金术士

　　“还没到交班的时间吧。”

　　当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时，杰森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必需睡眠时间少于常人，所以常常会被安排诸如守夜之类的夜间工作。话虽如此，为了帮助身为领队的哈莉雅特，他在白天同样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即使如此，他仍比大部分同伴更加敏锐——或许比不上威尔，但却远远胜过其他同伴。与其说是感官灵敏，倒不如说是生性多疑。

　　哈莉雅特怀里抱着毛毯，打着哈欠挨着杰森席地而坐。她的墨色双眼明亮有神，却如夜空一般深不见底。

　　“只是稍微有点儿睡不着而已。”哈莉雅特简短地说道，然后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她的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鼻尖更是红得隐隐发紫。“真冷，明明还是秋天。”

　　杰森沉默地拨弄着燃烧的树枝，突然问道：“哈莉，你究竟为什么会选择加入这个佣兵团？”

　　身为无国界的自由佣兵，他们通常拥有很多选择。绿蔷薇佣兵团算不上是出类拔萃，它的宗旨更是怪得令人难以理解，正如那句郑重其事的宣言般——吾等追随真神而至，必将满携真理而归。

　　“我对像是这样的真神或者真理，其实都不怎么感兴趣。”哈莉雅特简短地说道。他们所做的事无非就是追在负神的神迹后面跑遍世界各地，但是对于哈莉雅特来说，这些负神根本就称不上是“真神”。“我只是想要有个借口离开家而已。”

　　这勉强算得上是实话。身为莱恩家族的次女，哈莉雅特对于整个家族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当她拥有足够的理由离开家门时，同样没有人会出言反对——背井离乡寻找真理！这是多么伟大的志向啊！

　　——就好像她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理”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样！

　　“你又是为什么会加入绿蔷薇？”哈莉雅特佯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杰森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他比哈莉雅特加入绿蔷薇佣兵团的时间晚上半年左右，当他加入佣兵团时，哈莉雅特已经成为了一名三等剑士——对于初出茅庐的贵族小姐而言，这可算得上是相当高级的荣誉。

　　终于，杰森颇为不情愿地说道：“我在寻找一个人。”

　　这让哈莉雅特不禁好奇地眨了眨眼，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杰森加入绿蔷薇佣兵团居然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学者”杰森是一位炼金术士——他对炼金术颇有研究，虽说尚未达到炼金术师的程度，但却早已超过炼金术使的范围。炼金术曾是一门极为热门的学问，它将魔法与科技近乎完美地结合起来，其所造成效果足以令神感到震惊。然而随着诸位父神的陨落和魔法力量的消亡，炼金术同样走向了不可避免的衰败之路。

　　威尔曾经开玩笑说，杰森说不定是本世纪的最后一位炼金术士。就像“魔剑士”威尔能够凭借他的魔剑“噬炎”掌控火焰魔法一样，杰森对于魔法力量同样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诀，所以他的炼金术能够达到很多炼金术使连想都不敢想的效果。

　　哈莉雅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像是这样的伟大人物会甘于屈居于绿蔷薇这种佣兵团呢？她知道威尔是为了艾米莉娅就在这里，那么杰森又是为了谁呢？

　　“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跳动的火焰将杰森那原本黝黑的皮肤映成了温暖的巧克力色，那双金色双瞳更是亮得如同晨星一般。哈莉雅特用力地裹紧毛毯，脑袋偏向一旁。为了不影响其他正在注意的同伴们，她将声音压得极低：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杰森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只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就好像快要哭了一样，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与留恋。哈莉雅特的手抖了一下，她虽然没有看到杰森此刻的神情，但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对不起……”

　　“干嘛道歉？我早就习惯自带好奇宝宝属性的你啦。”

　　明明只是一如既往的不带恶意的嘲讽，哈莉雅特还是稍微有点儿不太开心——或者说是很不开心，但她只是低着脑袋彻底地沉默下来。杰森似乎察觉到了哈莉雅特在闹别扭，同样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哈莉雅特情绪低落地呆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杰，你还想听‘小哈莉与黄金龙的大冒险’吗？我啊，曾以为龙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没人会把那个故事当真，没有人会认真地倾听那些关于龙与地下溶洞的疯言疯语。他们常常把她当成爱幻想的贵族小姐，而这与现实其实也相差无几。

　　“拜托，”杰森突然露出了轻快异常的笑容，“小哈莉，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岁吧……”哈莉雅特的语调里隐隐带着几分怀恋和迷茫，这在杰森听来也算得上是第一回——他从没听过哈莉雅特用这种语气讲述她的故事。

　　他们都不知道，此刻还有几个无所事事的无聊人士正躲在帐篷后面围观他们，并在窃窃私语着评头论足。早该钻进帐篷睡觉的尼尔姐弟正笑嘻嘻地摆弄着他们的火｜枪和弓｜弩，时不时地发表几句完全不着调的评论。威尔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偶尔给兴奋过头的尼尔姐弟泼泼冷水。

　　“如今想来，或许那是在我的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哈莉雅特目不转睛地瞪着篝火的余烬，声音轻得险些在空气里消散。

　　早起的佣兵们正忙着收起自己的帐篷，威尔领着不停打哈欠的多萝和阿兰照顾他们的马匹。远方浓厚的乌云下方渐渐露出一丝曙光，这是凡赛消失以后的第五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