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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再入军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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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乐回是从西北到居阳城之前的最后一站,商旅在此可以打尖或住店。店铺的规模档次虽然照居阳城差多了,好歹四季都不缺生意,也算红火。
和乐回原来只是个小村镇,雍国失地后,它成了边关。为给居阳城一个缓冲,皇帝下旨将和乐回升为镇。另建军营,以为第一关。居阳城为军府所在,遂将大部分军队驻扎在这里。十年间,军营已成,镇治也有了雏形。
医帐仍沿袭了习惯的叫法,位于军营北面一处单独的院落里。
乾悦六年的春天慢慢地来临,祈南国与雍国仍维持着重兵压境对峙的状态,双方却都很克制。雍国西面与傲虎国间的战争已经不打了,但两国的和谈举步维艰。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祈南国摆明了态度意图南下,又不趁雍国与傲虎国打仗的时候来个二夹一。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又商量,讨论了又讨论,分析了又分析,始终未能弄清楚原因到底是什么。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费那个脑筋了,反正银两照赚,不打仗还不好吗?
在众人轻松享受着平静的时候,只有霍英然的脸色越来越沉。兴武将军廖政将杂事都给了副手银武将军荆遒,他便与荆遒私下商量悄悄屯粮。军报上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多年从军培养出来的警觉让二人都觉得将有大事发生,而祈南国或许就在等这样一个时机。
韩六指就住在医帐院中放杂物的屋里,这是她自己要求的。覃清冉见她坚持,也就随她去了。因为未开战,医帐里基本没什么事,她每天将院子与病号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找覃清冉讲了她觉得可能有用的医院的注意事项,不知道是否对,反正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覃清冉自己会酌情处理。
韩六指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所以闲暇时也不大出院,除了跟着覃清冉学字、看医书之外,硬是缠着萧僮教她一些防身之术。萧僮本不肯,奈何韩六指搬了覃清冉出来,萧僮心里虽不忿,面上却不能违,只好在晚饭后陪练,并趁机大骂韩六指“笨蛋”以泄愤。这个时候的韩六指很能忍,也不回嘴,只一遍遍练着。白天有空时也会琢磨怎么利用巧劲儿来弥补自身力气的不足。
韩六指每日仍是常常笑着,可不知为什么,覃清冉总觉得她不像在路上时那般肆意,就像入营之前她在马车上说“活着就好”时的笑容一样,总透着悲伤。覃清冉就常常抓住韩六指的错处,鸡蛋里挑骨头地挖苦一番,又支使她干这干那地做些没用的事,总气得韩六指脸颊鼓鼓的。此时萧僮若是不识趣地搀和一脚,他又站在韩六指这边,将萧僮气得鼓鼓的,就能听到韩六指哼着歌开心半天。
又近十五,天上的银盘亮亮的,白白的,很好看。韩六指喜欢靠在窗户上盯着它看。
覃清冉走过去,见屋子里又如往常一样黑着,也学着她倚着墙,说道:“看来我应该禀明将军,好好奖励一下你这个节约爱军的人。”
韩六指想起那个看到她总是冷冷的将军,笑了下,没说话。
覃清冉见她没搭茬儿,又问道:“你知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吗?”
韩六指站直身子,瞪眼看他,说道:“你是又要考我吗?难道又想损我?”
覃清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再瞪也没牛眼睛大,让它歇歇吧。”扭头看着满天闪烁的星星,说道:“小时候琴姨跟我说,我娘不是死了,而是化作星星在天上,每到晚上,只要我这一天很乖,她就会出来看我。我问她,天上那么多星星,我怎么知道哪一颗是我娘呢?琴姨让我往天上看,说,哪一颗是我一见就喜欢的,那颗星星又冲我眨了眼睛,哪颗就是我娘了。我懵懵懂懂地就点了头,然后为了每天可以见到我娘,就很乖很听话。其实我没对琴姨说的是,天上的星星我都很喜欢,它们似乎也都朝我眨了眼睛。可我怎么能有那么多娘?但其中肯定有一个是我娘罢,她一定会像我想她一样想我。而且我还想,其他那些娘亲是不是眼神儿不好,看着哪个都像是自己的儿子?要不就是我太可爱了,她们都想把我当儿子。”
韩六指鄙视地“嘁”了一声,翻个白眼。
覃清冉一笑,接着说道:“后来我大了,再想起这段,又想,天上飘着那么多的魂灵,是阎罗王太失职该被打屁股了呢,还是玉皇大帝要犯愁添了这么多仙,该怎么筹饷?”
韩六指觉得好笑地斜视着他。
“其实一个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有魂灵,若他喝了孟婆汤,将前尘往事忘了,他也就不是他了。而成仙,看万年不变的生老病死,也不是什么福分。对于他人来说,那个人究竟是否还活着,要看是否还有人念着他。他即便死了,可仍被思念,他就还活着。若你不惦念他了,他就算是还活着,对于你来说,他也死了。所以,关键是你的心。你想他活着,他就没离开。”
韩六指看到忧伤漫上他的眼睛,忙说道:“也就是‘我思故他在’?”
覃清冉点点头。
“哦,”韩六指拉长音调,说道:“我明白了,所以呢,下次你再损我的时候,我就不想你,故,你的话也就跟着不在了。”
覃清冉敲了下她的额头,说道:“没出息,光想着逃跑。你怎么不说‘我厉害故你不损我’呢?”
韩六指拨掉他的手,说道:“我打不过你啊,所以没办法说‘我厉害故你不损我’。我只能说‘风水轮流转,故,你等着瞧’。”
覃清冉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歪解。”握了下她拂他的那只手,“刚才还说要为你请赏呢,这么冷的天还总这么开窗靠着,若受了风,我这儿可没有多余的药!”
韩六指一撇嘴,抽回手,将窗户关上。
覃清冉轻轻敲了下她的窗户。
韩六指哗啦一声拉开窗户,没好气地问:“干吗?”
覃清冉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房里生了炉子,去拿过来。”
韩六指摇摇头,说道:“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一挺胸,“被子可是归我管的!多盖几条要看大爷我高兴!”说完自己也笑了,又柔柔地说,“而且刚才我把热茶壶放在被子里了,不冷。”
覃清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时而娇蛮时而温柔的她。许久,说道:“去睡吧。”替她关上窗户,转身走入月光里。